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世纪。
空气沉寂如铁,两个男人静默着。
管平湖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左铭,骂道:“他妈的,你一个混混居然比我有深度!”
左铭微微笑了起来,凝重的气氛在一瞬间变得轻松无比,他淡淡地说道:“我是没学历,但我有文化。”
管平湖坐在床上,想着从前的事情。往事如烟,在他心头浮起。左铭说的没错,他管平湖和左铭对待自己爱的女孩,采取的是截然不同的方式,一个如天一个如地,左铭是成全,只要对方幸福就好,而他管平湖是抢占,他觉得,只有得到她,自己和她才能幸福。
所以,左铭用的是付出和牺牲的方法,而他用的是抢占和掠夺的方法,如今看来,一个如天使,一个似恶霸。两个人的结局也不同,易乐乐愿望实现,左铭十分安慰快乐,而他和初心呢,他又绝望又麻木,心如橡皮球,怎么用针扎也没感觉,初心呢,身心俱疲,看到他如同大白天见到鬼,避之唯恐不及。
他这种抢占掠夺的方式,看来是失败的,最后的结果无非是两败俱伤。
管平湖心想,看来,对初心,他应该说声“对不起,我爱你。”他因爱之名,却做了许多伤害她的事情。
他用他海一般深情的爱,在慢慢地凌迟着她的幸福。
之前,初心捅了他一刀,宁愿跳楼轻生,也不愿意嫁给他,让管平湖心灰意冷,之前爱情的熊熊大火如同被一盆冷水浇得熄灭,变成冷灰。
整个人冰冷死寂,血管里似乎也都是冰碴。
再之后,易乐乐对他照顾有加,向他表白,让他明白,易乐乐从小就爱着他,为他保持着处子之身,为他做了很多事。
管平湖这个被伤害成渣渣的男人自尊心得到了些许慰藉。
但是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不管他如何跟人说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的内心总还是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他爱初心,千方百计地对她好,她却对自己越来越反感,越来越讨厌,只想以光的速度逃离自己。
今天左铭的到来,他说的一些话,让他如同醍醐灌顶,刹时间,所有的疑问全部消除,原来是这么回事!
左铭说的不错,真正的爱,是成全,而不是毁灭,只可惜,他到现在才明白!
管平湖微微笑了笑,感慨着说道:“左铭,没想到,你比我更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左铭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别人,他看了看管平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对管平湖说道:“说实话你不要生气。”反正今天走出这个门,他肯定会断一只手,能不能和管平湖继续有合作,继续做朋友都说不定,所以说话也不用那么讲究了。
管平湖对他道:“有话直说。”
左铭叹了一口气,对管平湖说道:“像你这种二世祖,含着金汤匙出身,生来什么都有,如同银河系的中心,别人都围绕着你转,你从小要什么有什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有人替你去摘吧,所以那个女孩,是你今生唯一的得不到。她不爱你,嫁给了别的男人,你的自尊心受不了,你想,她怎么能不选我呢,我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她的男人,我一定要想办法叫她选我,我一定要得到她!你就是一个哭着要天上星星的小孩。”
左铭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管平湖。管平湖有些动容,很多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左铭停滞了几分钟,才继续说道:“而我这样的人,是穷苦人家的小孩,人生与你截然相反,我生下来什么都没有,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围着我转过,我做的一直都是付出和成全,围着别人转。我甚至对唾手可得的幸福都没有自信能够守得长久。我之所以成全你和乐乐,其实没你想象得那么伟大,我自己也不自信,那么优秀完美的女孩,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就算她愿意嫁给我,我可能也没勇气把她娶了。”
哈哈哈,管平湖大笑起来。
左铭微微红着脸,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对管平湖说道:“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管平湖大方道:“你说——”
左铭小声道:“我喜欢易乐乐是我自己的事情,乐乐不知道,她也没必要知道,所以请你替我保密,我不想让她知道。”说出这些话时,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跳出嘴巴,声音细若发丝。
管平湖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左铭真是一个很高尚的人,他说道:“好。”
左铭松了一口气,看到话也说得差不多了,管平湖好像也已经消除心魔,解开心结了,因此,对管平湖说道:“言归正转,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请你不要责罚我的兄弟。”
管平湖看着他,不说话。
空气再次变得死寂起来,房间里仿佛要着火,豆大的汗珠从左铭的额头上渗出。
这时候,易乐乐走了进来,一脸的紧张,把海鲜烩饭塞到管平湖手里,她对他说道:“平湖,不是左铭的错,是我主动去找他,反复求他的。”
左铭征了一征,脸色苍白如纸,看向易乐乐,一股暖流流进心田。
往事如梦,在他心底如同黑夜中的闪电突然涌起。
易乐乐苍白的皮肤崩紧在漂亮的五官上,她对管平湖认真说道:“你不要责罚他了,他很尽忠职守,他人也很好,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不容易,平湖,算我求你,你卖我一个人情吧。”
左铭感动得有些讪讪地,脸微微涨红起来,热度如同涨潮的潮水,身体瞬间升温,他结结巴巴地对易乐乐说道:“乐乐,谢谢你,不过你不必替我说情,我做错了事,应该受罚。”
易乐乐却执着的看着管平湖,脸上都是央求,墨汁一般浓的眉毛紧锁着,下巴收紧,都是铁一般钢毅的神情。
管平湖原本也不打算惩罚左铭,如果不是左铭出卖他,抛出真相,他和初心真结了婚,可能还要彼此折磨很多年,他不好受,初心也不好受,这么想来,他还应该感谢左铭呢。
因此,管平湖笑了笑,说道:“好了,这次看在乐乐份上,饶过你吧。”
左铭征了征,如蒙大赦,看向自己垂在身侧的手,失而复得的感觉,他了解管平湖,管平湖会做出这种决定实在是太意外了,现在的管平湖和先前的管平湖简直判若两人。
他十分地意外感动,与此同时,也无比庆幸,任何一个人,肯定宁愿做一个健全的人,也不愿做一个残疾人,他对管平湖真诚地说道:“谢谢你,管总。”
管平湖点点头,说道:“我也谢谢你。”他在心底说谢谢你一句话点醒了我,让我消除了心魔,打开了心结,从此如同从牢中释放的犯人,终于身心自由了!
左铭微微笑了笑,对他们两个说道:“那事情说清了我也就回去了,帮会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管平湖点点头,说道:“再见。”
左铭便匆匆地走出门去了,他都没有勇气多看易乐乐一眼。
易乐乐看着左铭出门,对管平湖说道:“那什么,我去送送他,行吗?”
管平湖看她一眼,知道左铭喜欢她之后,对于她要亲近左铭的行为,他居然开始莫名地有些不爽,一颗心如同打翻的醋坛子,但如果表现得太明显,那么小家子气,他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因此,他说道“行,但早点回来,我有话要问你!”
易乐乐欢喜地点点头,如同一个孩子般,飞快地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