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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陆沉水轻飘飘落在屋脊,朝屋顶上的人喊了声:“二师兄。”
    二师兄抖了下,回头看她,笑道:“沉水武艺是越发精进了,这悄无声息的,平白吓我一跳。”
    “二师兄偷酒喝,我弄出声响,怕吓得你更厉害。”陆沉水在他身边捡了个地儿坐下。
    二师兄哈哈大笑。
    这是落雪阁最高的楼,也是姑苏城最高的楼,往下看得到姑苏城阑珊的灯火,若是出月亮,视野还要再好上几分。
    陆沉水陪二师兄一道眺望了会儿远方灯火。
    陆沉水道:“二师兄,我的刀不好。”
    二师兄道:“影楼只有好剑。”顿了顿,又道:“我看看你的刀。”
    他甚至没看清陆沉水的手法,只觉白刃一闪,刀递到他面前。
    二师兄看了眼刀,并不接,道:“确实配不上你。”又道,“既然要换,就换把好的。”
    陆沉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可师父不让。”
    二师兄点点头,了然道:“我说你为什么找我。”师父不让,大师兄又远在苗疆,只有他顶锅了。
    他试探着问道:“你是想要?”
    陆沉水道:“毒匕寒月刃。”
    二师兄也无甚意外,连忙拒绝道:“那不行,换其他的。”
    毒匕寒月刃,旷世名刀,据说此刀刀意极强,从铸刀人徐夫人被杀之后就带有恨意,自荆轲刺秦王失败后转入秦王手中,后来刘邦入秦便再无音信。
    十几年前,有流言传出此刀被镇于万卷山琉璃塔内。
    万卷山琉璃塔是昔日大魔头杜越魂陨之地,因其怨恨长久不散,才修了个琉璃塔镇压,当时这消息传出不少英雄豪杰争相前往,却都一无所获,如今这谣言已经淡了。
    但是影楼的人都知道,毒匕寒月刃,确实是镇在琉璃塔中。
    二师兄晃了晃酒坛,没酒,又放下,“知道师父为什么不让你去吗?”
    “祸刃吗?”陆沉水嗤笑一声。
    二师兄道:“是也不是。”
    陆沉水蹙了眉,又开始烦躁。
    二师兄偏头看她,身边的女子骨骼修长,悟性高,又狠辣,生来就是该习武的,但唯有一点。
    她心性淡漠肆意,几乎不具备共情这种能力,说她冷漠吧,却又对某些事物有着近乎变态的偏执狂热。师父教化了她这许多年,也没能把她扭过来,这一念成神、一念成魔,谁也说不准,师父觉得她这种性格更易受寒月刃刀意影响,所以对垂涎此刀的沉水下了命令,不许染指它。
    而且万卷山在苗疆境内,自去年二月,除了大师兄,阁里禁止与苗疆有任何瓜葛。
    陆沉水见脚边有块凸出的瓦片,用脚踢了下,瓦块落下去啪的一声。
    二师兄眼神扫过来。
    陆沉水看着缺了一块的屋顶,“我只是想把它捋顺。”
    二师兄站起身,“除了那把刀,其他的二师兄都陪你。”
    陆沉水身子一歪躺在屋顶,耍赖道:“不,其他的都不要。”
    二师兄有些无奈,强行转着话题,“过几天你要去儋州,师兄给你点好东西傍身吧。”
    陆沉水心里其实很清楚,师父的态度不变这事儿就没法子,要是条件允许,她真想自己偷偷去,奈何琉璃塔机关重重,一个人没法操作。
    她恹恹地朝二师兄摊开手,“我看看。”
    二师兄从怀里掏出个小锦囊,把系带扯开,朝她手里倒了两枚小珠子,在夜里发出莹润的光,瞧着就像个宝物。
    陆沉水伸出两指去捏,二师兄拍开她的爪,“别捏,当心捏死了。”
    陆沉水一愣,道:“这什么东西,还会死的吗?”
    “这是连心……,”二师兄话头一顿,改口道:“这是种很珍惜的蛊,可以提取人的心绪,以后就是你的,你给取个名字吧。”
    陆沉水嫌弃地拨弄了下,道:“师父不是说禁止与苗疆有瓜葛吗?二师兄你这是明知故犯,我也看不上这些玩意儿。”
    二师兄额角抽了抽,心道这可不就是师父特意给你寻的!师父自己不想打自己的脸,特意安排了他来做这事。
    他按了按太阳穴,继续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蛊,它没有毒的,这蛊你种在别人身上就可以探知对方心绪,双方交战心态多重要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率先……”
    “算了吧,”陆沉水摆摆手,“这宝贝二师兄你自己留着用吧。我只享受交战的乐趣,不想管别人心情咋样。”
    二师兄连忙又道:“不止如此,你还可以追踪他人!就是用在队友和队友之间,能感应到对方,千里之外也行。这可是出门必备良品啊!”
    陆沉水有些疑惑地睇了眼二师兄,道“可是我没有想感应的队友……”
    二师兄叹息一声,道:“行吧。反正二师兄就送给你了,你收着,爱用不用。”
    见陆沉水把连心蛊随意揣进兜里,忍不住心疼道:“你小心些,别压死了!”又叮嘱道:“这蛊珍惜,它不是那种只能种一次的普通蛊,它是可以认主,可以取出再种到其他人身上的。”
    陆沉水闻言,沉吟片刻,不知想了些什么,像是突然来了兴趣,问道:“那种蛊的过程复杂吗?”
    二师兄见她总算来了兴致,热络得像个卖货的,道:“不复杂,只要认了主,你想给谁种蛊,只要那人离你三尺以内,蛊虫可以自行弹射到对方身上,若是想从前一目标移到新目标身上,那二者距离不得大于一尺。”
    陆沉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二师兄献宝似的说:“咋样,厉害吧!可以重复用哦。”
    陆沉水看着手心泛着微光的蛊虫,道:“那它们吃什么?”
    二师兄道:“若是种到身上,就靠宿主提供营养,若是还没种,你就隔几天把它泡在蛋液里过一晚。”
    “什么蛋?”
    “应该什么蛋都行。”
    陆沉水点点头,收了起来。
    二师兄见陆沉水总算对这连心蛊上了心,不禁欣慰地想,师父这般思虑确实不易,希望沉水能不负师父栽培,好好善用才好,当下一脸老怀安慰地拍拍陆沉水的肩,说了声:“回了。”便飞身而去。
    陆沉水收起连心蛊就开始想寒月刃,那是任何刀客都梦寐以求的刀,而且它不仅仅是一把刀,它还是一把小巧的匕首,她最擅匕首。师父说她现在是江湖数一数二的刀客,那她拿到寒月刃,不知道能不能问鼎江湖第一刀客?
    此去儋州,取道苗疆是最近的路,但是苗疆境内危险,所以师父让她和池中鱼走另一条水路,可是她实在馋那寒月刃……
    陆沉水从楼顶纵跃而下,一边想着寒月刃一边轻飘飘落在墙头,她沿着墙头走,悄无声息。
    从阴影里走来一人。
    “沉水。”
    陆沉水站在墙头俯视他。
    阴翳了许久的夜突然被夜风吹散了云雾,月光倾泻而下,落在陆沉水身上,池仲宇看她黑衣飒飒,身上衣料流转着月华,而她眼神幽深,如浸清泉。
    池仲宇难得被她这样认真注视,想说的话顿时哽在喉头,都不知如何安放手脚,才担得起她这般注视。
    陆沉水见他忽然局促,有些莫名,她从墙头跳下来,就地坐在小池边上想寒月刃的事。
    池仲语在她旁边的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坐下,“沉水若是想去苗疆,我陪你。”
    陆沉水不知他如何得知她想要寒月刃的事,不过她不是很在意,遂道:“师父说我不能去。”
    “那我们偷偷去。”池仲语道。
    陆沉水道:“师父说不能去,便不能去。”她顺手翻出自己的刀,仔细翻看着。
    池仲语忽然倾身细看她,陆沉水用手肘格开他的脸。
    “没想到沉水也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陆沉水摸刀的手一顿,眉心突起,突然出手,暴起一刀砍向他头脸,池仲语剑半出鞘给陆沉水抵住。
    陆沉水继续施压,池仲语把剑身一斜,刀势急转,他趁机闪避开来。
    下一刻感觉陆沉水的身形如影子般贴在他身后,池仲语看不到她的刀,但他本能地察觉到一股寒意,折腰避过,往后急退数仗,脚步还未站稳,身侧竟又掠出一道黑影!
    他和陆沉水时常交手,但他知道她从未认真对待过。
    池仲语不管怎么闪避逃脱,陆沉水都像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这边陆沉水却始终都找不到给他致命一击的机会,她并没放水。
    陆沉水身形消失在暗影里。
    池仲语已经挂了彩,她虽没得手,可胜负已定。
    他望着那团阴影,眼中迸出火焰,不愧是沉水,好强。
    陆沉水走出来,她的脸在阴影里,月光落在她脚上,“为什么不出剑?”
    池仲语道:“沉水,我的剑永远不会指向你。”
    “幼稚。”陆沉水甩头走出一步,见池仲语还杵在原地,“还不跟上。”
    池仲语连忙跟上。
    两人没有过年就出门了,池仲语留下音信言道是想早点赶到儋州。
    所有人都不信,却又所有人都没去戳破。
    落芙蓉也不感意外,她对镜细细贴着额上的花钿,她的池仲语长大了,总是要飞出去跌得一身伤,才会懂得她对他的好。
    姑苏城到万卷山,路途不好走,岭南又多雾障,山地潮湿,蛇虫鼠蚁横生,不好应付。其实苗疆并不是个招式心法一流的门派,他们之所以让人闻风丧胆不外乎蛊毒二字。
    唐家堡善毒便足以令其在武林占得一席之位,而“蛊”往往比“毒”更丧心病狂。
    苗疆五毒教行事诡秘,教主是谁、教派落于何地、教众人数几何至今成谜又更增添了一丝神秘。
    陆沉水和池仲语在走进一座紫雾腾升的山谷后意识到,怕是已经进到苗疆境内。
    陆沉水拿出罗盘看了看,朝北边走去。
    按说他们此行南下,不该去北边,不过池仲语知道陆沉水话一向不多,见她不解释也习惯了,两人疾行了一段,忽听一阵低沉的乐声悠悠传来,在这空山幽谷格外渗人。
    陆沉水下意识握紧袖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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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沉水的性格不是属于很讨喜的那种,算是非常规女主吧,有的人就是对感情的领悟非常迟钝,我想试着写写这种人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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