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的便是陛下这句话。”周楚楚喜笑颜开,俯首道,“我乃出身商贾之家,家中无人从政。而唯一与宫中人有些牵连的王妃身份,很快也要被脱去。楚楚入朝为官,女帝至少可以担心无外戚叨扰。”
见女帝似有些动摇,周楚楚忙不迭又补充道:“女帝若是不嫌弃楚楚愚笨,大可留在身边做个初阶女官,楚楚会用行动证明,自己对女帝的一片忠心。”
听周楚楚这样坚定不移的一番话,女帝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她示意周楚楚先行起身,这件事容后考虑,如此,便让她先出宫去了。
周楚楚独身走在漆黑深邃的宫道中,一点一点将往事摊开来看。从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周楚楚就已经萌生了做官的想法。昔日红妆十里,桃花漫天,缤纷景象尽为云烟,如今留给自己的,除了萧瑟冷风,故人已绝,便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了。
周楚楚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未步及宫门,就听到身后公公来报。说是女帝已经准了自己入朝为官的事情,先从尚宫局初阶女使做起,三日后进宫。
快乐吗?想法一一都实现了。
可周楚楚好像并没有感到有多快乐。
她回身看着那条长长的宫道,感觉自己的未来也像这条路一般,漫长而曲折。夜幕后有星子出没,投在石板地上,清凉一片。
这就是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
醉仙居内,陆子卿早已喝得烂醉。那徐厚才也是个没心肝了,拥了美人也不管他,就独自进了雅房逍遥快活。
自然也有那美人上赶着调戏陆子卿,不曾想醉到深处的他,看谁都像是周楚楚。一口一个“神仙姐姐”、“神仙姐姐”叫着,像极了莽撞痴汉。
陆子卿趁着醉意晃晃荡荡地跑下楼,一溜烟奔到门外吹风,试图清醒清醒。而就在这惺忪朦胧之时,陆子卿突然看见周楚楚正提步而过。
陆子卿血气上脑,一把抱住周楚楚,沉醉道:“神仙姐姐……果真……果真是你……”
被陆子卿这突如其来一个熊抱的周楚楚吓得不轻,忙推开他,羞怒道:“你这小孩,怎么这样唐突无礼?”
“我不是小孩……我已经十六岁了……”陆子卿耸拉着脑袋,嘟嘟囔囔,“神仙姐姐若是不信,我验身给你看……”
说罢便要脱裤子。
“别!!!”周楚楚赶紧把头扭向别处,满脸通红:“你真是不知廉耻,你这般轻浮,我回头一定告诉你父亲!”
“嘿嘿……阿婴才不会这样呢……”陆子卿见状又想往上靠,这一次周楚楚没有闪躲,她听到了那声“阿婴”。
“你刚刚唤我什么?”周楚楚有些手足无措。
“神仙姐姐呀……”
“不是……是最近一句……”
“阿婴……”陆子卿抹了抹嘴巴上淡青色的小胡子,吧唧道:“阿婴……我错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周楚楚听得百思不得其解,重生后,她与陆子卿也只是草草在陆府见过一面,打了个照面,什么对不对,错不错,一切都无从讲起。
陆子卿见周楚楚颔首不语,得寸进尺地把头靠在她脸上,蹭道:“卿卿今天背着神仙姐姐去喝酒了……”
“你喝酒便喝酒,与我有何关系……”
“神仙姐姐不知道,醉仙居里好多漂亮美人呢……她们都想靠着我,卿卿就让她们靠了……”
“……”
“所以卿卿有错……”陆子卿渐渐有了些哭意,“阿婴,你一定要原谅我……呜呜呜……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已经脏了……我是个不干净的人……你会不会以后不要我了……”
“你又没跟她们睡觉,何来脏不脏之说?”周楚楚被陆子卿折腾得哭笑不得,见他眼眶通红,不忍递上一块软绢儿。
陆子卿拿着软绢儿,若有所思道:“好像确实没发生什么,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好脏……呜呜呜……”
说完哭得更加汹涌了。
周楚楚心想,这陆家小少爷倒也不是个爱哭鼻子的人,怎么喝了些酒,就变得这样泪水滔滔。她轻拍着陆子卿的后背,感觉自己在哄劝一只小狗,狗儿伤心落泪,看得周楚楚也心中惘然。
两人就这样站在醉仙居门口静默无言,爽完一个轮回的徐厚才良心发现,想起自己还有个兄弟,急冲冲地下楼来找。
只见人家根本就不需要教,自己就已经靠上了位艳光四射的美人。徐厚才远远地看着,本想招呼一声,又觉得擅自打扰实在没有义气,不好意思说些什么,悄悄地回了房。
广袤无垠的夜空下,清风吹起陆子卿两三缕碎发。周楚楚戳了戳他,却听闻他呼噜声渐起,再一看,陆子卿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周楚楚心头一暖,这才有了淡淡的欢欣。
适才在宫内休夫,处死赵佳凝时,周楚楚都没有这样的欢欣,而陆子卿在自己身边时,她便觉得放松,那是无比自由般的放松。这是她重生后第二松弛的时刻,第一松弛,是陆府初见时的光景。
周楚楚任由陆子卿靠着,即便肩膀略有些发麻。头顶圆月高悬,星光熠熠,照在二人身上,将他们照得彷如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