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官衔?”
“初阶女使,伺候在女帝身侧的勤记官,大概就是记录女帝的各种行程琐事,芝麻大点的官衔,不足为谈。”
“好啊,好!”薛清“腾”地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抓着赵自清的手腕,阴狠道:“越是小官,我们对付起来越是轻便。”
……
朱红色的宫门外,细雨绵绵。陆子衿为周楚楚撑着香伞,一点一点朝宫门口方向走着。
二人一红一白,红的是周楚楚,白的是陆子衿,飘在雨里,仿若两道袅袅芳魂,令人心醉。
“王妃姐姐,你想好了吗?”陆子衿慢送周楚楚到宫门前,望着身前一望无边的甬道,面色哀愁。
“好歹你也做过王妃,就算现在不是王妃了,又怎能甘心做一个初阶女官。”
“无妨。”周楚楚温柔笑了一笑,如风吹花谷,暗香馥雅。
陆子衿直直盯着周楚楚两汪清澈的秋水,有时候,自己真的猜不透这个女人。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薛郎是路人。”周楚楚看向城外的方向,眼神中划过一丝淡淡的落寞。
陆子衿陪她看着,她知道,今天是薛海流放磁州的日子。
“当日大婚,你应该也在吧?”周楚楚伸手去接那空中肆意抛洒的雨水,神色沉矜。那是一种过尽千帆后的冷漠,周楚楚形容自己的大婚,仿佛在形容一件全不关己的事情。
陆子衿蜻蜓点水般地含了含下巴,道,“我在的,齐王大婚,京都满城张灯结彩。烟锦红妆从宫门铺到了城外,每一个人的眼里都是满满的星光。”
“郎才女貌,琴瑟和鸣。”陆子衿转身瞥了眼现如今的周楚楚,她亦如往常那般美而不觉,犹似阶庭兰玉,皓骨冰清。
“那时候,他还是伯逸,不是薛海。薛海是大家的,伯逸,却是我一个人的。”周楚楚将沾了水的手掌微微拢上,亲自感受着这雨水的凉意。
“这雨可真冷啊……”周楚楚闭上眼睛,紧捏着掌心的雨滴,“可是再冷,还是比不过人心。”
“好了,妹妹就送到这里吧。”楚楚福了一福,将伞递回给陆子衿。
“周姐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陆子衿带笑点了点头,看周楚楚徐徐向宫内走去。
茫茫雨幕里,周楚楚就这样提步漫走着。天公作美,以这沧浪之水为她饯别。穹顶闷雷滚滚,电光狂闪,她就像位阎罗使徒,裹着炽烈霞光,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朝地狱走去——
扫阴魂,斩污浊,我便要这阿鼻炼狱般的深宫,成这无穷极乐的天上人间。
……
“什么?!神仙姐姐进宫了?!”
刚得知消息的陆子卿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窗外的大雨,呆如蠢兔。
“是啊,小的也是刚刚才知道。”明泉撑着屁股,满是吃力,“听说大小姐还去送周家姐姐了呢。”
“那她的周府呢?!她不是才换了牌匾吗?她进了宫,吃住都在里头,周府怎么办?!”
“少爷不用担心,周家姐姐虽进了宫,可做的是初阶女使,每日宫门下钥时,会出宫回府的,并不留住在宫中。”
“哦。”陆子卿闻罢忙松了口气,踹了脚明泉的屁股,哼哼唧唧道,“那你刚才大惊小怪干嘛?吓死我了……”
“少爷净会冤枉人!”明泉捂着痛意汹涌的屁股,愤愤地说:“明明是你自己大惊小怪!大惊小怪的人是你!”
“我看少爷你就是被周家姐姐迷了心智,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看他打你还是打我。”
明泉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朝房外走去。却不曾想转身一个没注意,撞在了一堵厚实的肉墙上。
明泉抬头一看,完了,来者正是陆文山。
“爹……爹……”陆子卿立马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爹爹来怎么也不通报一声,儿子也好下床……”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陆文山示意明泉退下,关上房门,道:“刚刚明泉说什么周家姐姐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啊……”陆子卿摸了摸脑袋,继而恍然道,“啊那明泉是说,周家姐姐进宫了,进宫了……”
“是啊,她休了夫,进了宫,也懂得为自己谋一份差事,你呢?!”陆文山狠狠瞪着陆子卿,把话锋又转到了陆子卿身上,“你成天除了喝酒玩乐,就不能多学学你姐姐,多读些书,考取考取功名?”
“爹爹,你看我这样子,哪里是考取功名的料子。”陆子卿将身子缩回到被子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不如爹爹送我去京都禁军府里去磨砺一番,我看那些禁军哥哥们,一个个挥刀舞棒的,好生帅气!”
“就你,还禁军?你知道禁军府有多难进吗?就你这身娇肉贵的酒囊饭袋,做个巡城的更夫都够不着。”
“更夫也行啊!我最喜欢更夫了!半夜三更敲锣打鼓的,多喜庆!”
“……”
“你这蠢儿!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惊世骇俗的蠢货来?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你还真想做更夫?!”陆文山重重拍了一拍陆子卿的猪脑,甩袖道:“你父亲我宵衣旰食,勤勤恳恳大半辈子,可不是为了让自己儿子做个更夫!陆子卿!你能不能让爹爹省省心!”
“那爹爹你来安排嘛,大不了都听你的。”陆子卿别过身去,裹紧身上的小被子,喃喃道:“反正能进宫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