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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直到现在才知,人能有以生命去捍卫的理想固然是一件幸事。可若是世上有一个人,只要想到他,你就能拼尽全力活下去,又何尝不是一种无法取代的幸福。
    为了天下的初心他从未放下,他只是将一个人放进了自己的心里,想要为了这个人打造出最太平的人间。
    何欢的生命中有着数不尽的过客,有人江湖不见,有人重归于好,可是茫茫人海之中,只有何苦是最亲密最唯一的那一个。能够在那时果断施展裂魂之术,当真是他一生的幸运。
    千载江湖,万丈红尘,从此,我为你而活。
    【终】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终于完结了,何欢何苦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其实一开始脑洞来自于同一个人如果在人生关键点做了不同选项,变成了完全不同的自己,回过头来,是否还会喜欢这个自己。最后,就成了何欢何苦这两个同样执着温柔,但是所用方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同系列已完结坑,千仞X无名厉鬼:《鬼新郎》
    作者已完结穿书坑:《主角每天吐血三升》
    新坑《主角令人退避三舍》预收中,一月底就开。
    最后,希望喜欢这种文风的小天使能在专栏收藏一下作者,不要完结了就和我江湖不见了啊!
    第五十三章 青虚子番外:轻柔一梦
    (继续关爱空巢老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徒弟了,你要努力修炼,以后才可以一直陪着我。”
    直到三百岁,步轻柔都没有忘记自己十岁拜师时,师父对自己说的这句话。
    步轻柔作为离火长老之子,出生时就在玄门,玄门修士甚少同人结成道侣,故这些在玄门出生的孩子素来就被各宫长老百般疼爱。有人曾说过,也唯有步轻柔这样在爱和包容之中长大的孩子,成年后才会始终对世界抱有一种本能善意。而这个人,便是他的师父薛灵运。
    那时玄门初代掌门已在雷劫中过世,其唯一的弟子薛灵运继任了掌门之位。薛灵运素日在落仙湖修行,从未入过江湖,在继位大典之前,世人甚至不知道此人是男是女,直到一名青衣道姑在一众长老簇拥下站在了宾客面前,众人方知这一任的玄门掌门竟是一名女子,而且,还是生得极清丽宛如不在凡尘的女子。
    玄门初代掌门打渔人死得早,尚未给弟子取道号,这薛灵运索性便也不用道号,因她的名字着实不像个姑娘,江湖上便以玄门仙子作为代称,久而久之就没多少人还记得她的名字了。
    步轻柔遇到薛灵运完全就是个意外,那时,几名外门弟子从山下抓了只筑基期的狗妖,正欲宰了炖汤,却被步轻柔发现了。在青虚子继位之前,妖族从来都是作为修士食粮而存在,他们的行径原没有任何不妥,倒是当时年方十岁的步轻柔不懂事,竟偷偷将那狗妖救了出来,追赶之间,不知不觉便到了寻常弟子禁入的落仙湖。
    当薛灵运从每日重复的打坐中醒来,瞧见的便是这看上去柔柔怯怯的小孩抱着一只小狗哭着奔来的场景,小孩明明被追得极为害怕,却是半分不肯松手。她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勇气为了一只狗妖同大人作对,一时好奇便开了口:“你为什么要救它?人吃鸡鸭鱼肉原就寻常,就算它修得了一点灵智,终归也只是走兽,被修士吃了也没什么不对。”
    薛灵运不喜装饰,素日只着一袭青色道袍,一头青丝绾在高高道冠内,唯有冠后垂落的纯白发带迎风飘起时才为其添了几分少女的柔意。步轻柔不知道这突然朝自己开口的大姐姐是谁,只是见她这模样应当不是坏人,便只如实回答:“可它向我求救了。”
    孩童纯真的眼眸永远是那么洁净,道姑轻笑一声,又问:“世间除了它还有千千万万的妖族,难道你还能和所有人类修士作对救下它们不成?”
    步轻柔从未想过如此深奥的问题,苦思不得答案,最后索性就答道:“能救下一只也比一只都不救好,起码对它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谁知他这回答反倒是让薛灵运有些高兴,眼眸中露出几分兴趣,最后问道:“那我问你,如果一位修士濒临重伤,没有妖兽内丹便会死去,那你,是救人还是救妖?”
    “我……我不知道。”
    这样的问题就算是得道已久的修士也难以回答,步轻柔一介十岁孩童又如何能得出答案,最终只能茫然地望着她,然而手上的小狗却是由始至终都没放下。
    他以为这位大姐姐会告诉自己正确答案,然而,她只是愉快地长笑一声,一双杏目玩耍般地瞧着他:“想知道吗?那就拜我做师父吧,我教你。”
    这就是玄门三代掌门青虚子和其师父的相遇,带着满满的嬉闹意味,没有半分江湖传奇的趣味,然而,对他而言却是一生难忘的回忆。
    薛灵运虽说要教他,真正回答这个问题却是在很久很久以后,那时当初的小孩已经长了风度翩翩的青年道士,而她亦是从仙界坠落霜华爬满两鬓。散去修为的玄门仙子再不见旧时的风华绝代,然而洒脱依旧,笑声依旧,对着困惑的徒弟只道:“傻徒弟,这种问题哪有正确答案,左右妖和人总有一个要死,自然是你喜欢哪个便救哪个。”
    青虚子如今想来,他的师父素来是不大负责的,每日只在落仙湖静修,将玄门一切事务都交给弟子处理。偶尔想起来了外出片刻,不是同人打架便是多管闲事惹了其他门派,倒是累得他屡屡跑去给人赔不是,一个徒弟做得当真是比当爹还累。
    多年以后,他看着同样性情活泼的步青云,总是能想起当年那女子肆意洒脱的身影,就这样坐在她最后所在的落仙湖畔,带着几分怀念几分追忆,轻轻地笑了起来。
    薛灵运虽是步轻柔的师父,却也只比他大十岁,或许是害怕同打渔人一般孤独终老,薛灵运自徒弟入门之后便日日对他叮嘱,定要努力修炼,将来陪着师父一起飞升。为了这个目标,步轻柔自小便努力修炼,他没想到的是,等他终于修到了渡劫期,那个说好要同自己一起飞升的师父却是早已不在。
    薛灵运虽是女子,生得却是极为潇洒的性子,她曾笑自己该和徒弟换个名字,步轻柔这样的名任谁听了都觉着是个温柔可人的大姑娘,配给一个不解风情的男道士着实可惜了。末了,却又调笑一句:“不过,我徒儿倒是真比姑娘还要温柔,宜室宜家,也不知将来会嫁给谁?”
    这话自然就让当时正值青年的步轻柔黑了脸,可又拿自己这个惫懒师父没办法,只能闷头修炼,对外只称道号青虚子。那时他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直到有一天蓦地发现,身边所有人都尊称他掌门或前辈,竟是再无人会叫自己一声轻柔,这才开始怀念过去那些能直呼自己名字的人,然而,那时,到底再没人记得他的名字了。
    时间永远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不论曾经多么惊艳才绝的人物,百年之后终是会渐渐化作江湖传闻,慢慢地连名字都难以被人忆起。当年被人们议论纷纷的薛灵运,如今只在念及玄门历史时才会被提及,过去行走江湖所过之处皆有友人相迎的步轻柔,也在时光中老去,成了终日在落仙湖闭关的玄门掌门青虚子。
    可是,即便世界将她遗忘,只要他活着一日,她便活在他的记忆里,言笑晏晏,一如往昔。
    薛灵运那样活泼的性子却终日守在落仙湖,自然是有其缘由的,对此她过去从来不谈,直到有一日不知在哪里喝醉了酒,才对唯一的徒弟说了一个故事。
    这世上曾有一个侠女,她出身皇城贵族之家,五岁便拜了天下最强之人做师父,十三岁到达元婴期,师门都说她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她自己也信了,直到踏入江湖也认为自己比其他人要聪明许多。
    那时,有一妇人寻到师门,哭泣自己丈夫攀附权贵抛妻弃子还杀害了妻子全家,她见妇人哭得凄惨,随她去了家中,果真尸横遍野十分凄惨,当即便提剑而去,于喜堂之上斩杀了这狠毒负心郎。江湖修士快意恩仇,杀伐果断,男人亲友纷纷前来复仇,她修的是天下至强之剑,自然不会输给旁人。为了匡扶正道她将来人悉数斩杀,原没有任何犹疑,直到一人向她透露了男人的身份。
    她杀的是当今丞相,也是朝廷最为勤政爱民的一位官员,因他整清吏治得罪了贪官污吏时常被人刺杀,江湖修士便自发为其护卫,然而,再多的护卫也抵不过玄门继承人的飞天一剑,这位众人拼命保护的好官,终究是死在了她的剑下。
    没有什么行侠仗义,也没有什么替天行道,一切都只是旁人布好的局,她的确握着天下至强之剑,可当这样的力量掌握在一个年少冲动的少女手中,本身就不是一件好事。
    直到那时她才意识到,一个对朝政世事全然不懂只知修炼的修士,是担负不起天下的。她的修为,她的剑,最终只能成为别人的武器。她曾经以为自己能够如师父一般拯救世人,结果却是除了杀人什么也做不到。
    “我想要行侠仗义,最后却只是在滥杀无辜,这才明白,纵是我有着绝世修为,这是非功过也不是由我来定的。百姓需要的是有着严刑律法的朝廷,而不是一个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的强大修士。”
    那夜,女子醉眼迷蒙,一直洒脱的面上头一次落下了泪,她哭的是那些枉死的好人,还有当初那个曾真心以为能够仗剑江湖的自己,她哭了很久,最后只抱着徒弟小声嘱咐:“轻柔你要记住,自己不懂的事不要一时冲动就去管,这人心太过复杂,你要,三思而后行。”
    这只是她的醉话,却刻进了少年心里,从那之后,青虚子做事从来都要调查清楚前因后果。即便江湖上所有人都说一人恶贯满盈,他亦是将人先行制住,待调查清楚才去根据真实情况处理。年轻的时候,很多人都骂他优柔寡断,全然没有前两任掌门掌控天下的霸气,等到老了,渐渐便只称他处事公正。
    然而,不论何时,他都被视作最容易对付的玄门掌门。他对世界温柔以待,结果便是没人会惧他,更会肆无忌惮地筹谋算计。玄门掌门在位的三百年走过了无数阴谋陷阱,也曾经伤情过、迷茫过、痛心过,他原就不是一个很能忍受疼痛的人,小时候就算摔上一跤也要哭上许久,最后却也成了落仙湖畔云淡风清的老道士。
    正如他的师父,凭借过人天赋飞升后,亦是毅然离了仙界,为凡尘带来了改变朝廷命运的天命契约。薛灵运将神兽之力赐予凡间帝王,使得朝廷得到了再不惧任何修士的自保之力,更让天道监守帝王行事,她终是给了这个人间国泰民安的盛世。然而,自己却因擅入凡尘受到天罚,一身修为散尽,过往红颜就此老去,再回玄门时已是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妪。
    步轻柔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修行,早晚能飞升仙界,再次见到那个总是给自己添麻烦的师父,却没想到这再会是如此之早,场面亦是如此令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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