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阁主,你还在生我的气么?”他向高处喊道。
秦素北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秦阁主,在下先给你道个歉,我们好好聊聊行么?”
秦素北依然没动。
她要不下来,凭自己现在这身体条件也没法用轻功上去,何豫正在“明日再说”和“就这么喊着说”之间犹豫,就一眼瞥见屋前架着一张梯子。
据小月所说,师父在秦素北十岁便去世了,从那以后秦素北习武一直是自己摸索的,那么这姑娘可能还真不会轻功。
何豫突然觉得有点心疼,攀着梯子便上了房顶。
“谁让你上来的!”秦素北冷声喝道。
何豫本来已经半个身子扒在了瓦片上,被她猛然的斥责惊的一走神,没留意自己着力的瘸腿,噗哧一下跌了下去。
这要是摔伤了还得自己出钱给治,秦素北暗骂一声倒楣,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扯了上来。
“嘿嘿,不生我气了?”何豫舔着脸向她笑道。
“你又不了解情况,我跟你生什么气。”秦素北向旁边挪了挪,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最开始她的确有点气何豫的话,她难道是故意虐/待师弟师妹吗?她又何尝不想大家过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过这种委屈来得突然去的也快,她很快便又开始生自己的闷气。
师父在的时候不也将这么一大家子人照顾的井井有条么?怎么日子到自己这里就过成了这样?
说到底还是她没有本事,白白让师弟师妹跟着一起受苦。
“其实,我知道一个办法来钱快。”何豫顿顿,在秦素北疑惑地目光下继续道,“不过就看你敢不敢了。”
秦素北活到这么大,用当年师父的话说是给个鸡毛就敢上天,要不是轻功内功通通不行,未必不会为了养娃去杀人越货,见何豫开口,便轻轻点了点头。
“我只会些拳脚功夫,轻功和内功将将入门的。”她提醒道。
师父去世时她也只有十岁,武学上许多东西没有师父指引不仅事倍功半,而且容易走火入魔,所以这些年她只能不停的在速度上下功夫。
“我倒是一直很好奇,你们那套拳法,到底是拳还是掌?”
“不是拳也不是掌,是剑。”秦素北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不由好笑,在何豫疑惑的目光下继续解释道,“浮生阁是剑法起家的,不过到我这一代实在太穷,剑都被我当了,所以我只好研究了一套以人为剑的剑法。”
以人为剑?
何豫将早上她击自己那一招和孩子们的习作回忆一遍,才惊觉真的是套人剑合一的剑法。
但剑法练到最高明处,不就是手中无剑,剑在心中的状态么?
如果她这套剑法研究成功了,那岂不就是……
“你说的赚钱的法子呢?”秦素北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时下收藏蔚然成风,弄些名家的古玩字画来卖,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何豫回答。
“我上哪去找名家的古玩字画?”秦素北微微蹙眉。
“真的没有,你就不会弄假的吗?”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何豫忍不住伸手在她额前戳了一下,“左右我还要在你这里叨扰些时日,我帮你仿些名家字画来算作房租罢。”
“无凭无据,人家凭什么相信我手上的是真的?而且我手中并无样本,你要从何处临摹?”秦素北问道。
这秦阁主看着一脸正气,何豫本以为她很难被说服,不由心下暗喜,耐心地向她解释道:“你可知道当世有位大书法家松间客?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知道他的长相年纪来路去处。我因为喜欢松间客的字,时时临摹,倒也能学几分像。我便学着他的字体写些字出来,由你送到集市上去卖,你只说是你写的便可。”
“我写的?”秦素北微微不解。
“不久肯定会有人向你提起,你的字和松间客有几分相似,会问你是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有意学的。到时你便解释说,你的字是小时候寄居在你家的一位先生教的。”
“就是要让人以为,给我启蒙的先生是松间客?”秦素北反应过来。
何豫点头:“这段时间我会日夜赶工,写一副最好的字充作松间客早期的作品,定会有人出高价来买。”
“这真的可行么?”秦素北将计划缕一遍,觉得需要一定的巧合跟运气。
“松间客从不在世人面前露面,即便听说了此事也不会特地出来找你一个小姑娘的麻烦,何况你也没说那位先生一定是松间客,不过世人以为而已。”何豫以为她是担心败露,安慰道。
秦素北又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一下头:“行,我明天就出去给你买纸笔。
.
翌日清晨,当秦素北抱着一袋笔墨纸砚走在京城集市的路上时,她心里微微有些犯怵。
倒不是怕计划败露自己被抓起来,而是怕何豫的字根本卖不出去,白白花了这许多银子,去买何豫点名的纸墨。
何豫说好笔好纸好墨才能写出好字,说得几个牌子通通不便宜,她一大早便起床带着阿清货比三家,这才买齐了所有东西。
这家伙要是不能给她赚到钱,她一定把他捆了卖给人伢子。
见时候不早,秦素北打发阿清先把东西送回家,自己直接去了平日做工的矿场。
阿清不会说话,性格更是孤僻到除了浮生阁的同门以外谁也不理,秦素北怕他被外人当作傻子,所以并不要他出来做工补贴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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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素北平日做工的京郊附近的一处矿山,她生性好洁,所以并不下矿井,只负责地面上的搬搬抬抬,虽然都是重活儿,可她天生力气就比大男人还大上几倍,所以并不觉得非常辛苦。
矿场上劳作的都是些粗犷汉子,最初看见秦素北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相处,不过也只拘谨了两天便混熟了。
有人听说她家里十几个孩子嗷嗷待哺,偶尔还会一起凑一篮子鸡蛋让她拿回去。
“小秦姑娘,你最近有没有听说豫王的事?”休息的时候有人向秦素北闲话道。
秦素北每天被十几个孩子的伙食费弄得焦头烂额,当然不会去好奇这种皇室的轶事。
何况在她看来,那些人的生活离他们太远,就算发生过什么事,等传到他们耳朵里时也不知经过多少人的嘴了——每个人都会因为自己的喜好修饰一番,到最后跟事实的真相谁知道差了几条街。
不过都是一起做工的伙计,也总不能什么都不说,秦素北只摇摇头:“豫王又怎么了?”
豫王席和颂今年二十岁,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十四岁便跟随威武将军廖然出征北塞,战功赫赫,是位文武双全的少年英雄。
只可惜一年前在塞外与辽人交战时伤了膝盖,从此便瘸了一条腿,这才惜别军营,在京中做了一位闲散亲王。
饶是如此,豫王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依然极高,秦素北一个完全不关心朝事的人,听矿上的伙计们不厌其烦一遍遍夸着豫王的事迹,竟也记住了大概。
“听说豫王毒害当朝太子,事情败露之后潜逃了。”那人说道,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长久以来,豫王在他们心里都是完美的存在,当得知豫王也会为了权势毒害手足时,他们一时都不知该作何感想。
“毒害太子?为什么?”秦素北不太关心伙计们此时的心情,但这的确比豫王打过多少场仗有意思多了,她也有了几分好奇。
“能有为什么,豫王跟太子都是皇上的儿子,当然是为了皇位喽。”那人回答她。
“可是豫王身有残疾,并无争夺储君的资格。”秦素北蹙眉。
说话的汉子显然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一时没有回答,旁边另一人便向他俩解释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豫王的生母早逝,一直养在皇后娘娘身边,传闻豫王和皇后娘娘所生的太子从小时候起便感情不合,十四岁时远赴边关也是为了躲避太子。
“现在豫王因身有残疾不得已回京,自然不免被太子打压,为了报复鱼死网破也是可能的。”
秦素北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她记得不久前这男人才说过,豫王十四岁远赴边关,是因为心怀天下,满腔热血只为守边关稳定。
“难怪这些天京城的侍卫突然多了几倍,连城门口的盘查都比以前严格了。”秦素北想起昨日背着何豫进城的时候,大街小巷全是拿着画像找人的侍卫,想来他们要寻的便是豫王。
等等,何豫?
席和颂,豫王,相仿的年纪,巧合的出事时间,同样的身体特征……
秦素北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哪来这么巧合的事情让她把豫王给捡回家了。
何况她捡到何豫是在城外的山里,她还从没听说哪个逃犯好容易逃出城之后再想办法回去的。
然而她还是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向旁人问道:“豫王瘸的是哪条腿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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