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亲王跟自己虽然没有交情,但也无冤无仇,自己毕竟是他亲妹,席思静着实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胳膊肘向外拐。
随着她喊出“三皇兄”三个字,一时间看热闹的人群也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了席和颂。
豫王虽然声名远扬,又已经回京一年,但是他不爱游玩,所以在场的年轻公子小姐们,许多都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打量豫王殿下。
长身玉立,凤眼蚕眉,且不说五官如何俊朗,只眼底的杀伐决断之气,就足以让人望之却步,又难以忘怀。
就算是手中拄了一节拐杖,也丝毫未能将他的魅力压下一分一毫。
“豫王殿下,”顾清妙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轻移莲步,款款来至席和颂身前,屈膝盈盈一拜,“其实是臣女与家兄来到时,看见三公主与这位姑娘因一柄檀木弓起了争执,便上前说了几句公道话,家兄也是为了保护臣女,才不得已跟三公主动手的。”
“花拳绣腿,也好意思在本宫面前丢人现眼!”席思静冷笑着啐了她一口,斜眼看向了身边的秦素北,“本宫看得上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说罢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秦素北的衣着:“有够寒碜的,难怪连一把破弓都当宝贝,怎么混进来的?”
清音坊的绝大部分客源都是京城豪门的年轻公子小姐,但只要能交二十两银子的门票,任何人都是可以进来的,所以小康之家的偶尔奢侈一把进来涨涨见识,也不是没有。
“她是我的朋友,是个江湖人。”席和颂语气不善的回答她。
“呵——”席思静用鼻子冷哼了一声,难怪三皇兄不帮自己,原来这个穷酸丫头就是他带来的。
什么江湖人,不就是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妄想着麻雀便凤凰的穷丫头罢了,这种人她见得多了。
然而围观的公子小姐们显然与她所想不同,看着秦素北的眼睛里都或多或少带上了些好奇与敬意,毕竟“江湖”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个神秘的地方。
还有人心里暗想,豫王连名满江湖的小鬼医都能收到麾下,这姑娘在江湖的地位就算不如小鬼医,想必也不会太差的。
至于秦素北之前曾出现在张家婚礼上,她当时毕竟只是个保镖,又刻意低调,所以倒也没多少人留意到。
“原来这位姑娘是江湖人,难怪臣女第一眼看过去便觉得卓尔不群,剑胆琴心,王爷真的是好眼力。”顾清妙悠悠然开口,说话的主角是秦素北,话却是对席和颂说的。
阿谀奉迎的家伙,席思静暗暗向顾清妙翻了个白眼,她虽狂妄,却也并不蠢,豫王是敢和太子夺嫡的人,自己却只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公主,今天他要打定主意帮顾清妙他们,自己是占不了便宜的。
于是她色厉内荏道:“今天看在三皇兄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再有下次,哼!”
说罢转身便走。
一个清音坊的侍女连忙拾起地上的软剑交还给三公主。
席思静想起刚才软剑被弹飞的一幕,更觉气愤难当,当即抢过剑来,一剑将抓阄的摆台劈成了两半,这才气势汹汹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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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离开以后,顾鹏飞再次向秦素北跟席和颂千恩万谢了一番,又表示他们今天所有费用自己包圆了,又邀请他们中午务必赏脸一起吃饭——
——现下豫王夺嫡,文武百官纷纷开始站队,像工部尚书张卢、礼部尚书毛义科之类的朝廷栋梁,自然是太子和豫王都纷纷拉拢的目标。
而也有一部分官员官职低微,又因为能力有限难以升迁,在其位也只是无功无过尸位素餐,便是有心择主,也不会有人将其放在眼里——顾鹏飞的父亲顾一平就是这一种。
顾一平在两边都得不到重用,心下烦闷,自然就将火气都撒在自己儿子身上,嫌弃他学问不精,不能得到太子或者豫王的青睐。
顾鹏飞虽然才学平庸,却也是心比天高的性子,有意要做出一番成就,今天豫王的朋友救了自己,他自然要借着道谢为由,与豫王搞好关系,好在父亲面前扬眉吐气。
顾清妙更是巴不得哥哥主动跟豫王殿下套近乎,于是当席和颂婉拒了午饭的邀请之后,兄妹二人还是带着小厮丫鬟们一齐挤进了席和颂的包厢。
“家兄向来崇拜王爷,故而失礼了些,还望王爷莫怪。”顾清妙面带歉意地向席和颂浅浅一笑,顺手便拉开了席和颂身旁的椅子。
然而下一刻,一只大手直接攥住她的胳膊将她推到了一边,手的主人自己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顾清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着实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正要开口指责对方失礼,却见那个抢了她座位的小鬼医花独倾竟然转过头来,满是挑衅地向她笑了笑。
顾清妙连忙求助地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花独倾的这个动作虽然不大,但包厢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顾鹏飞自然将这一切清楚的看在了眼中,察觉到妹妹的目光,他连忙装作没有看到一般低下头去。
若是往常遇到这种情况,他根本不用妹妹说什么便直接为她出头了,然而今天他正在为了自己的前程巴结豫王席和颂,那小鬼医显然是深得豫王宠爱才敢这般无礼,连豫王都没有说话,他又怎么能追究下去。
“听说后日的科举考试,顾公子也报了名,不知准备的如何了?”席和颂假装没看见花独倾推了顾家那位小姐,和颜悦色地向顾鹏飞问道。
“多谢王爷关心,在下自当尽力而为。”顾鹏飞立即受宠若惊道。
后天就是考试,今天还有时间来清音坊游玩取乐,秦素北想起状元街那些摆摊空闲时还要相互提问温习的书生们,心下顿时对此人十分不喜。
再暗暗观察一下席和颂与顾鹏飞之前的互动,秦素北发现这俩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朋友,而且今日之前根本就没有说过话。
既然不认识,席和颂为什么怕顾鹏飞被人打伤了?她微微有些不解。
就在这时,顾清妙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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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回来了,我瞧她心情不大好,你们都小心些。”芷萝宫里,白露步履匆匆的跑进了屋里,向其他宫女太监们报信道。
三公主性格张扬,心情好的时候也要摔摔打打,心情不好更是喜欢拿下人撒气,所以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芷萝宫的下人们个个都噤若寒蝉。
“大白天不做活嘀咕什么呢,以为本宫不在就可以偷懒了么?!”白露话音未落,席思静尖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白露等人连忙跪地,齐声道:“奴婢不敢。”
“不敢偷懒,那就是趁本宫不在,背后说本宫坏话呢吧?”席思静不阴不阳地冷笑了一声,“看来不好好整饬整饬,你们还真以为自己要上天了。”
说话间她目光锐利的在众下人脸上扫视着,一个小宫女刚刚进宫又年纪尚小,显然并没有见过这个架势,被她盯的眼睛一酸,当场便吓哭了。
“你倒还委屈上了,一个下人,难道还要本宫哄着你么?”席思静冷笑着下令,“来人,这小蹄子殿前失仪,给本宫拖出去杖毙!”
小宫女当即哭哭啼啼地求饶起来,白露等人也不免要为她求情,然而席思静的脸色却越发阴沉起来:“难道本宫连打发个下人还要看你们脸色?这芷萝宫到底谁才是主子?!”
白露等人只好垂下脸去,眼睁睁看着小宫女被人架走,不多时,院子里便传来了她的惨叫声。
“太子殿下到——”伴随着守门太监的通报声,席和瑛带着款款微笑出现在了芷萝宫的门口,身后还跟了个手捧梨木箱子的小太监。
席思静忙退去了满脸怒容,乖巧地迎上去与他见礼。
“皇妹不必多礼。”席和瑛上前虚扶了一把,柔声笑道,“前日别人送了我一套金须丝镶猫眼石的头面,我又还没有娶妻,几个姐妹里面,便是三皇妹最衬这头面了。”
公主眼看都要笈笄的年纪了,太子殿下与她的交集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更别说有好东西想着送过来了,今日突然示好,谁知道是有求于公主什么,白露在旁边不屑的撇撇嘴。
席思静脾气虽差,这点道理却也是想的明白,故而并不急着打开茶案上的梨木箱子,只轻笑着向席和瑛问道:“五皇兄专程来芷萝宫,不是只为了送头面吧?”
“皇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席和瑛假意蹙眉道,“你我是亲生兄妹,本就该常常走动的,像今日清音坊的事,如果为兄在,就绝不可能让皇妹受半点委屈。”
自己也才刚刚跟顾清妙他们吵完架回来,太子这么快就知道了?席思静想到朝堂上太子豫王对立的局面,顿时恍然。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太子这是有心要拉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