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眠跟着他笑了一下,嘴角没有抬起来,只是微微折了下。
他已经无所谓李牧泽说什么了,或许他需要的是一个喜欢的听众。
“像我这样的人,恶毒……”他喃喃说着,“可怜又可恨。”
“你对自己够狠了,”李牧泽叹着气,也低语起来,“要是别人这么说你我得跟他干起来,你就不能对自个儿温柔点么。”
沈听眠听到李牧泽绞尽脑汁在宽慰他: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开心也不喜欢看见别人开心,咱又不犯罪,有点小心思怎么了。”
“我说这些你听听就可以了,”沈听眠有种晕眩的错觉,好似身体在漂移,他已经见怪不怪,“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不需要什么安慰。”
“噢,”李牧泽挠了挠头,“你这个意思……应该不是不需要安慰,是我没安慰到点儿上吧?”
谁都不是一生下来就抑郁的,他们都曾经正常过,自然知道如何让自己看上去正常。沈听眠知道摇了摇头:“李牧泽,永远别对我有愧疚。我的绝望来的没有道理,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情。”
他又开始说他听不懂的话了,李牧泽这次想着想着就笑了,低着头摇晃着脑袋:“唉,要不说你有意思呢,讲话都和别人不一样。”
“但你也不用……每句话都把我往外推,对吧!”李牧泽看向他,满天银河都在眼里,“你可以不用说的这么抽象,再稍微具体一点,我尽量理解。”
没有人可以理解。
没有人。
沈听眠摇了摇头:“你不是垃圾桶,别再惯着我了。”
李牧泽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问:“不惯你惯谁啊。”
“……”
“问你话呢。”
沈听眠出神地在想,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最后一次了,他以后不会再跟李牧泽剖析自己,这对他们而言都是浪费,李牧泽给他的这种少年人的喜欢,太烫太冷,有种残忍的纯粹感。
“回去吧。”
“嗯?”
“走吧,我想回去了。”
沈听眠结束了这场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他不知道他隐约透露出来的疲惫被李牧泽理解成了失望,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解释,他早已决定不再对任何人任何事失望。
李牧泽在沈听眠身后慢慢、慢慢地走。
这些天的接触让他发现自己看到了更多面的沈听眠,这些他过去从来不曾发现,如今才察觉到的沈听眠。他意识到沈听眠是一棵百年老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根密密麻麻延伸到大地之下,他想要更多去了解那棵树,却不想因此把它从温暖的土地里粗暴地挖出来。
了解竟意味着伤害吗?
他们并没有很快回到班里去,沈听眠竟然拉着他去了黑漆漆的空教室。
他好像疯了,也不关门,进去就开始亲李牧泽,李牧泽总觉得他更像是一只小饿狼,表达出的恶劣都是那么稚嫩。
“眠眠,”李牧泽将他拉开,在黑暗里摸着他的脸,“你想哭吗?”
沈听眠没有回答他,李牧泽把他牢牢抱在怀里,不断摸着他的后背,吻在他的后颈上:“你可以哭,在我这儿,你怎么哭都可以。”
他说:“我真的觉得,你已经很坚强了。”
沈听眠浸泡在李牧泽怀里的温水里,他渐渐失去了挣扎的意识。
眼泪流出来的时候,他萌生了单纯的想法:李牧泽对自己的爱或许永不凋零。
这是个难题,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安放他的感情,那份不知所谓又恰如其分的喜欢,有些时候他想要让李牧泽感觉到他同样深深喜欢着他,对他感到手足无措,但更多时候,他想要彻底扼杀这份不合时宜的喜欢,他要把李牧泽推开,让他去阳光照到的地方,自由生长。
第20章 20 7
夜深的时候,沈听眠总是无法释怀。
他控制不住,想给李牧泽打电话,想告诉他他有多爱他,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想抱着他,亲吻他,想和他一同化作星辰,拥抱缥缈的宇宙。
他在灰白的梦里对李牧泽坦白:“我对爱的渴望很不正常。”
李牧泽的身影是虚幻的,他温柔地跟沈听眠说:“这不是不正常,是你在感情这件事上缺少远见。”
沈听眠在那时就知道,他好像和李牧泽走不长久了,最近他所有的快乐都是李牧泽在梦里给他的,在那里他总有种轻飘飘的感觉,身上没有任何枷锁,如影随形的黑犬也突然消失了。而现在,梦里的李牧泽变得越来越理智,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自私和拖沓。
在这个世界上,他第一对不起的人是妈妈,第二是李牧泽。
李牧泽不是毫无察觉,他好像和沈听眠当同桌以来,愉快是屈指可数的,很多时候他们两个好像都不开心。
他趴在桌子上,斜着脑袋看沈听眠:“同桌,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拖累你?”
沈听眠翻着英语词典,“嗯”了声,看向他问:“拖累什么。”
“你以前不跟我同桌的时候还经常笑的,”李牧泽嘟着嘴巴说,“可是和我挨得近了,就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