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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处原本是战时所挖,用来避难的。”孟老夫人道,“若是汴京被攻破,孟府的老幼妇孺便要躲到这处来。”
    嬷嬷掌了灯,第一个从暗门的台阶处走了下去,孟老夫人紧随其后。
    小小的密道口像是野兽似的将她们吞没了进去。
    “我走在你后面,別怕。”孟大夫人安慰道。
    盛卿卿倒不是怕黑,她只是直觉地对被孟老夫人这般费尽心思藏起来的东西生出了一丝抵抗和不祥的预感。
    ——这恐怕,并不只是她母亲的嫁妆那么简单……
    暗道挖得并不窄,能容纳两三人同时通过,因而一顶烛台也够四个人用了。
    孟老夫人走得很慢,她的拐杖在地上随着脚步声极有规律地一敲一敲地发出“笃笃”的声音。
    盛卿卿分神打量了这暗道的四壁,发觉这里应当是用了不小的人力物力才建成的,一点也不简陋,四方形的通道被修葺得整整齐齐,壁面也十分光滑,显然经过打磨。
    ——孟府老幼妇孺避难的地方?
    盛卿卿垂了眼,不予置评。
    密道倒是不长,走了一小会儿,孟老夫人便停在了一扇堵住了整个通道的门前,她大约是平日里不走动,这一小截距离便让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轻咳了两声后,孟老夫人上前两步,就着嬷嬷手里的烛火,掏出一串钥匙,从中挑出一枚,缓缓地打开了门上的大锁。
    盛卿卿瞧了眼她的动作,直觉猜测那锁应当相当之沉。
    等锁被打开后,嬷嬷便上前一步,用力推开了半边的门页。
    “进来看看吧。”孟老夫人哑声道。
    盛卿卿偏头打量老人晦暗不明的神情,含笑应了声是便步入了门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得人一眼都看不全的箱子,从这方方正正房间的一头堆到另一头,再高高地叠着摞起。
    盛卿卿粗略一算箱子的数目,知道此处至少有上千个两人合抱大小的箱子,有些诧异:即便里头都装的是米,这也够好几个谷仓的量了。
    这些箱子都牢牢地合着盖子,看不清其中是什么,但光从外表上,盛卿卿也能轻易分辨出两种造型、材质都不尽相同的制造。
    也就是说,这至少也是准备了两次才装完的东西。
    可若真都是孟云烟留下来的,那怎么会用不同的两批箱子?
    盛卿卿扫视完了堆积成山的箱子,回头同仍旧立在门口处的孟老夫人对视了一眼。
    老人站在门边,双手拄着拐杖凝视她,仿佛像在观察着她的反应。
    又好像,在孟老夫人的眼里,盛卿卿和这些箱子没什么两样。
    或许是因为底下湿寒,刚刚想到这里的盛卿卿有种打个寒颤取暖的冲动,又兀自按捺了下去,“外祖母讲的就是这些吗?都是些什么?”
    “共计两千零八十八箱,到我手中后,一箱也不多,一箱也没少。”孟老夫人终于动了,她伴随着拐杖的笃笃声走入了密室中,抬着头环视这小山似的宝藏,“你若想知道是什么,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那我可去啦。”盛卿卿也不客气,笑言罢就随意挑了个方便打开的箱子,双手将沉甸甸的盖儿掀了起来。
    她动手时颇有些漫不经心,打开时却险些被其中的珠光宝气晃了招子,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满满一整箱,竟都是用木制托盘装好的银锭,一眼望下去见不着别的颜色,全是银亮亮的光。
    盛卿卿不由得低头估摸了一下这箱子的高度,稍稍一估算就被这一箱银锭的价格吓了一跳。
    这已经足够在汴京城买一坐三进的府邸了。
    而这还只是两千零八十八箱中的一箱而已。
    盛卿卿惊讶地随意又检查了其他几个箱子,皆是价值高昂的珠宝、衣料、木料、字画……没有一箱是空着混在里头撑排场的。
    孟老夫人先前提起这笔财富足够让如今的孟府也伤筋动骨时,盛卿卿并未全然听信,只当是老夫人对她的提点震慑之词。
    当真见到后,她才知道老夫人那话并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哪怕大庆国库里,恐怕也不能一下子拿得出等值的东西来。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财富多到了极点时,圣人也会因贪念而堕入地狱。
    盛卿卿轻轻抚摸着木箱冰凉光滑的边角,脑中一时间思考了许多,回头时却是对孟老夫人笑道,“外祖母,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你不必管这些嫁妆的来处,它们的主人只有你一个了。”孟老夫人道,“我在你母亲面前向佛祖发过誓,必将这些东西守到她死为止。现在你来了,我也终于能卸下担子了。”
    “别说嫁妆,这都能买下好几个魏家了吧。”盛卿卿半开玩笑地打趣道。
    “当然能。”孟老夫人道,“正是因此,你到魏家后必不可掉以轻心,有人对你好,自然也总会有人想害你,明白吗?”
    盛卿卿乖巧地应了是便往孟老夫人身边走,对比金山还值钱的箱中物并不留恋,“只这么多,总不能都运出去,太招人眼了。”
    孟老夫人将一枚单独解下的钥匙交给了她,“这处宅子,原也是要归你母亲的,你一并拿着吧。”
    盛卿卿讶然,“方才大舅母不是说,这是外祖母的私产?这我不能要。”
    孟老夫人却没听她说话,将钥匙强硬地塞进了她的手心里,“这是此处密室的钥匙,切记要好好保管,世间仅此一枚,知道了吗?”
    掌心里的钥匙硬邦邦沉甸甸的,温度还有些烫手,显然孟老夫人在手中捏了有好一会儿了。
    盛卿卿迟疑地接了下来,半晌才道,“这里的东西既然是外祖母保管了这么些年,如今既然归我了,我想留一些在孟府,就当作是……”
    话音未落,密室外头突然传出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随即便是慌乱的脚步声。
    盛卿卿立刻闭上嘴,握紧手中钥匙的同时就要往外追去,被孟大夫人紧紧抓住了,“你去干什么,危不危险!”
    “外面有人。”盛卿卿蹙眉道。
    孟大夫人接了嬷嬷手里的灯,好让她转身往外追,边嘴里道,“你细胳膊细腿的,打得过谁?万一那人凶性一起,伤了你可怎么办?”
    “先出去。”孟老夫人沉声道。
    几人出了密室,落在最后的盛卿卿回身望了一眼庞大得令人恐惧的财富,心中沉得犹如一潭死水。
    “落锁。”孟老夫人又说。
    等盛卿卿依言照做之后,孟老夫人仍旧没放松下来,她重重地摩挲着拐杖上的鹰头,再度叮嘱道,“这些东西,你一定要看好了,若遭人眼红,恐怕是杀身之祸,知道吗?”
    盛卿卿笑了起来,她眉眼弯弯地道,“知道啦。”
    第36章
    原本打算立刻回汴京城的一行人在宅子里耽搁了小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的时间里,盛卿卿被孟大夫人拉着在这精巧的宅子里到处转悠了一会儿,孟大夫人有意无意地同她讲了许多关于孟珩的事情。
    这下盛卿卿便知道了许多孟珩小时候的轶事糗事,听得多了,便越发觉得这个人在自己心中变得鲜活了起来。
    “听说你前几日同他在崇云楼又见着了?”孟大夫人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呢,从魏夫人告别时碰巧遇见。”盛卿卿道,“便同珩哥哥说了几句话,还特地一路带我回孟府。”
    孟大夫人心里啐了一口,心道哪里是碰巧,他显然就是一路跟过去的,又舍不得放,才又一路巴巴送回了孟府。
    孟珩明明什么事情都是个果敢骁勇的性子,偏偏在和盛卿卿有关的事情上裹足不前,叫孟大夫人气恼得捶胸顿足。
    “珩哥哥那日问我魏家几位公子里有没有见着好的,我便顺势求了他的意见。”盛卿卿又道。
    孟大夫人竖起了耳朵,“你怎么说的?”
    “不瞒大舅母,三人中,我觉得魏三公子最好些。”盛卿卿坦白地说,“可我也知道珩哥哥对魏三公子诸多不满,便问了问他,若他真厌恶至极,我便换个别的人选。”
    “……孟珩怎么说?”
    “他虽不太乐意,最后还是默许了。”盛卿卿笑了起来,她对面色古怪的孟大夫人比了个手势,“我当时也诧异得很,后来想,大约是珩哥哥还是第一次有我这么个一点不怕他的妹妹,才对我多照顾一两分吧?”
    孟大夫人神情十分复杂地嗯了一声,“他嫡亲的姐姐倒也有些怕他。”
    “倒不曾见过大姐姐。”盛卿卿好奇道,“已嫁人了吗?”
    孟大夫人咦了一声,“我没同你说过?我女儿是大皇子的正妃。”
    盛卿卿惊讶,“我倒真是第一次听说。”
    ——有这层关系在,孟府想必是大皇子一派的了,他日大皇子名正言顺地登基,孟珩的姐姐便是无可争议的皇后,孟府的权势荣耀更加一层。
    唯独孟府的四房在这其中是个相当不和谐的因素。
    四房胡氏的姐姐在宫里当贵妃,虽说年纪不小还没孩子,可既然坐到了贵妃这个位置,心里总难免有些要争那个位置的心思。
    “所以长久也见不着。”孟大夫人摆了摆手,“我倒是同她提起过你,她对你好奇得很,等什么时候得了空,我让你们俩也见一见。”
    盛卿卿心道大皇子妃好奇的八成是她能给孟珩“治病”的事情。
    不过说到孟珩的病,盛卿卿又想起件事来,“那日见珩哥哥时,他好似精神许多,想来是病情……身体有所好转?”
    孟大夫人心中很是怀疑,“是吗?”
    “我也说不好。”盛卿卿回忆着当日孟珩的状况,道,“似乎脾气好了一些,说话也温和多了。”
    这两个接连的形容让孟大夫人扬了扬眉:这听着可不像她的亲儿子。
    她正要替亲儿子再多打探几句,就见孟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已悄无声息地行至跟前,道,“老夫人道是时候回城里了。”
    孟大夫人只得十分遗憾地收了话头,带盛卿卿往前头走。
    当一行人静悄悄地离开这处温泉宅子时,盛卿卿发现送行的下人中果然比刚到时少了一人。
    看来老夫人已经雷霆手段将那人揪了出来。
    只是天下真有包得住火的纸吗?
    *
    回到汴京孟府不久后,盛卿卿便拿到了那处温泉宅子的房契地契。
    既然魏家的人选定了下来,接下来便该走定亲的步骤。
    至于带去魏家的嫁妆,孟老夫人同盛卿卿商量好,便取零头的八十八箱,届时再去郊外宅子取便是。
    虽没有大肆宣扬,但消息还是在汴京城里传开了。
    别说魏仲元本人,那日同他一起见盛卿卿的另两个人都对这结果感到相当诧异。
    魏二公子听闻盛卿卿居然选了魏仲元时,没好气地摔了袖子,“长得是漂亮,可惜是个瞎子,选了老三那样的软蛋,以后日子能过得爽快?还不是跟着他一道受气?”
    魏家小弟撇嘴道,“那又怎么样,漂亮媳妇还是给三哥娶走了,我们只有看着眼馋的份儿。”
    魏仲元本人听说盛卿卿选了他定亲时,吓得当场就白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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