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心中念头如电光般转动,瞬息之间,已然做了决断。左手握拳,重重砸在自家的右臂之上,一股劲气随之被打了进去,与金甲武士攻入的拳劲撞个正着。那拳劲透过秦易混元功,已是强弩之末,被秦易的拳劲一撞,顿时双双爆散开来,劲气外溢,当时便在右臂外面暴起一团血雾,内里的经脉更是被炸得一塌糊涂。几天之内,这条手臂是休想再用力了。
那金甲武士这时又是一拳攻来,依旧如之前一般毫无花巧,来势也不甚快,偏偏让秦易觉得天地之间好似只剩下了这拳头。若是胆气稍差之人,在吃了一个大亏之后,这时不免要想着避开拳势,再图反击,秦易却深知自己若是躲避,只怕死得会更快。当下深吸一口气,混元功如飞流直下的瀑布般在全身运行一圈,蕴藏在心头的数滴精血同时化作数团火焰,融入到那混元功之中,随之一起汇聚到左臂之上,又是一记破山拳打了出去。
“呼!”这一下两拳相撞的威势更甚于前一次,从两拳相交之地蓦地刮起了一阵飓风,方圆数十米内,全都被两人外溢的拳劲所充斥,若非此地是在星空,换了任意一处,早已被夷为平地。
秦易本来便已达到五品巅峰之境,此时燃烧精血,更是强行将力量推到了四品武士的层次,这一拳的力道比之上一拳增加了何止数倍?然而在金甲武士的拳势之下,秦易便仿佛那挡车的螳螂,身子如断线风筝一般翻翻滚滚地飞出数十米外,左臂骨骼更是寸寸断裂。若非他经过龙血炼体之后,愈合能力远超常人,这条手臂已是废定了。
那金甲武士正欲追击,忽地闷哼一声,停在了当地,小腹之上赫然现出一个大大的脚印来,金色甲叶的碎片纷纷洒洒落了下来。原来早在两拳交击的同时,秦易已然悄无声息地踢出一脚,这一脚无影无形,快如闪电,金甲武士不防之下竟被踢了个正着,饶是他功力深厚,身穿重甲,也不禁一时气血翻涌,难以行功。
秦易只觉内腑如火烧一般,全身肌肉骨骼无一处不痛,心中斗却是没有半点气馁退缩之意。这时见对方被自己偷袭得手,大喝一声,身形转瞬间越过数十米的空间,双腿或踢或扫,或蹬或弹,转眼间便在金甲武士身边上上下下攻出了几十脚,正是前世武林闻名的谭腿和地趟拳中的腿法。
金甲武士的功力远在秦易之上,虽是被踢了一脚,却并无大碍,一边挥动双臂,将自身挡了个风雨不透,一边调息回气。片刻之后,伤势已然尽愈,眼见秦易身形倒立,双脚连环踢向自己胸腹,又是如前一拳打来,虽只是一拳,却在同时击中秦易双腿,立时将之化作无数碎肉。
四肢尽废,任是谁到了这般田地,也只得任由宰割,金甲武士显然也是如此认为。缓了一口气,正待发落秦易,耳边忽地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巨响,以他的修为,也不禁目眩神迷,刚回过神,只见秦易一个身子已然如流星一般合身撞了过来。
面对这等悍勇之人,便是那金甲武士也不禁动容,一张如千年不变的岩石的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一丝赞许之色,手上却不停留,又是一拳捣出,正中秦易前心。“轰”地一声,重拳之下,秦易的身体登时寸寸碎裂,变作漫天飞舞的光点。
那光点在星空之中盘旋一阵,重又聚拢起来,在星空之中凝聚成形,顷刻间又是一个全手全脚,毫发无伤的秦易。那金甲武士静立不动,待到秦易完全成形,突然开口问道:“你可是明白了?”
秦易深吸一口气,胸中涌起无穷斗志,喝道:“再来!”身形一晃,从数十米外来到金甲武士身前,平平一拳捣出,正是那金甲武士之前所用的招式,虽无后者那霸绝天地的气势,却多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气魄,更是融入了自家破山拳的精华。
金甲武士口中道了一个“好”字,同样也是一拳击出,又复将秦易轰出数十米,却未曾伤到他分毫。秦易一个翻滚,足尖在虚空中一点,身形再度跃到金甲武士面前,拳打脚踢,刹那间便是上百记攻击,招数虽是不同,却全都融合进了金甲武士那一拳的拳意。
那金甲武士见状,一对铁臂挥舞之间,在自家周身布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任由秦易攻势如潮,身体如海中礁石岿然不动,每一出招却必定逼得秦易不得不回招自救。秦易对此却浑不在意,自顾自地绕着金甲武士转着圈*子,拳脚如若暴风骤雨般落向对手。斗得兴起,前世今生所学的种种武学如长江大河,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招如奔雷,快似闪电,拳,掌,爪,指,肘,肩,膝,腿,乃至头槌,全身各处都变做了克敌制胜的武器。
秦易前世之时通过种种手段获得了若干武林绝学,虽是限于天赋难以练就,却全都烂熟于胸,今世武学天分既高,恢复记忆之后便将这些武学一一练到了精熟。如此一来,虽是对敌之时奇招妙式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却也未免贪多嚼不烂,除了一身根本的混元功以及从千百利刃之中练出的轻功身法,还有一手破山拳,竟是无一练到巅峰。如在五六七品武士之中还不明显,若是对上三四品的高手,秦易的招数虽多,也不免像之前对阵金甲武士一般,被人家一招破万法,只凭一拳就打个七零八落。
这金甲武士此时已然成了一块磨刀石:虽是守多攻少,但每每出招,必定给秦易带来无穷压力,偏偏这等压力不至于将他击败,却足以将他体内的潜力尽数压榨出来,让他的招式运用渐趋熟练,运转之间也越发圆转如意。再加上那随着磨练逐渐融入己身招数之中的拳意,秦易的一身武学竟然渐渐脱离了前世今生所学的窠臼,自成一套路数。
第七十九章 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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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创武学说起来容易,若无绝顶天赋和精深造诣,只怕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是无路可循。但凡此等武学,必是最为切合创造者自身,在旁人使来不过能发挥八*九威力,在其用来却可有十二成的威能,纵然越级挑战也非不可能,最是厉害不过,秦易这一番却是凭空得了莫大的好处。
星空之中不觉时间流逝,两人如走马灯似地团团旋转,眨眼间交手已经有数千回合。秦易只觉全身上下酣畅淋漓,混元功运行开来,如臂使指,无处不得通达。举手投足之间,种种从未想过的神奇招数仿佛自动涌出来一般,往日需要用上两三招,七八分力才得做到的事情,如今只需简简单单的一拳一脚,花上两三分力量便可轻易做到。论功力,秦易依旧不过是五品巅峰的境界,若论战力,这时的他却可胜过这一战前的两三个自己。
战到此时,那金甲武士招数又是一变,一掌虚虚按向秦易,看似轻飘飘地毫无力道,平地里却顿时涌起无穷潜力,从四面八方将他牢牢包裹在内。秦易正要强行突破,突然间灵光一闪,双手握拳,在空中划出两个圆形,旋即并在一处,向前击出,只见两条相互缠绕旋转的青色蛟龙陡然从他双拳上飞出,只是一眨眼,便如同钻头一般穿透了金甲武士发出的力场,向他直射过去。这一招战技却不见于前世今生各种武学,而是在金甲武士威逼之下从风卷残云悟出,劲气化作双龙,可称作双龙击。
那金甲武士只是一伸手,已然将那两条蛟龙握在手中,随即将之捏碎,化作点点光雨,口中却纵声大笑。秦易静立在原地,先是沉默片刻,随即也跟着大笑起来,笑声畅快至极。
笑了半晌,那金甲武士终于停了下来,看向秦易,说道:“好小子,不枉我那本尊将我留在这里等你数百年。我这战狂诀强横霸道之极,非经龙血炼体之人,强行修炼必然会爆体而亡。我当年机缘巧合,得以浸浴神龙之血,脱胎换骨,这才练就了一身武技,虽是留下传承,却只道再难有人能够习得,不想竟然遇到你这体内也有龙血之人,当真是上天垂怜。小子,这战狂诀你可是全都记住了么?”
秦易肃容道:“只记得五六分,若是再打一阵,恐怕能够记得三四分。”
金甲武士笑骂道:“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只是我这分身在此数百年,所余的力量也仅能支撑这么久,你要想再打下去,却是不能了。趁着我这分身消散之前,你有何疑问只管提出,过时不候。”
秦易此刻早已知晓,此地便是那战狂诀书册内部的空间,眼前之人便是风天机留下的一缕分身,心中对这能够创出战狂诀这样的奇功,又能够自创一片天地的强者佩服之极,闻听此言,连忙问道:“前辈预言之中曾经说道,精灵灭,同族现,大风归,如今前面的话已经应验,不知前辈可是有回到我等所来之地的办法?”他虽然在这世界长到十几岁,心中却仍是将前世的世界视为家乡,自从听得风天机的预言之后,心中便存了能够回加的侥幸之心,此刻终是忍不住。
哪知风天机却说道:“我知你所说乃是我族祖先所来的地方,只是我何曾说过能够回到那里?所谓回归本源,另有他意,此事你日后自会明白。”
秦易心知风天机必然不会欺骗自己,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但他生性坚忍,不过片刻就将这等思绪排除脑海之外,又问道:“前辈既能预知晚辈来此,又道出晚辈的根底,想必也知晓晚辈因何来到这世界,还望不吝指教。”自从龙血池中一番境遇,加上这风天机的预言,秦易已可确定,自己来到世界绝非偶然,后面定然另有隐情。
风天机笑道:“你道我当真无所不知不成?天机虽是如日月之行,可以根据种种迹象测知其前行方向,但终究难以揣测,即便是我也不过只能窥得百之一二,且只能把握大略。如若不然,我早在数百年前便已知晓有你这等可以承继我衣钵之人,何必将这传承石留在外面,直接告诉后人将其交与你不是更好?”
秦易知他所言不虚,当下也不再问,只是就着修习战狂诀的若干疑问向风天机请教一番,后者一一作答。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但见风天机一个身子缓缓分解开来,化作点点星光,逐渐消散到星空之中,却是分身能量耗尽。
只听风天机最后说道:“小子,你既能得我武技,彼此也算是有缘,切记战狂诀的精要乃是一往无前,遇强越强的一股战意,最是重意不重形,你何时能够忘却所有窠臼形式,何时这战狂诀方算大成。我观你似是另外练有高深武技,若能将战狂诀与之融合为一,当可独树一帜,来日境界必将在我之上。你若争气,我等总有再见的一天,我去也!”
话音刚落,那星海和人影同时崩溃,秦易只觉一股莫大的力量传来,顿将他狠狠向后推了一把。待到醒悟时,依旧是置身在院落之中,那传承巨石挺立如故,身边赢月儿和风晴二女,连同不远处站着的风源,似是对他的一番遇合毫无所知,那风源犹自说道:“风易兄弟可是打算以滴血之法探查这巨石的奥妙?此法我族曾有数十位先人尝试过,却无一成功,只怕是行不通的。”
秦易当然知晓这些人之所以无法成功,实是因为体内缺乏了神龙之血,也不说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石头在此数百年,至今无人能够解开其中之秘,我也只是姑且一试而已,如今看来,这天机圣者的遗宝怕是与我无缘了。”
风源算了算时间,对三人道:“神光大阵马上就会再度发动,你我还是尽快离开,若还想参悟这遗宝中的隐秘,不妨在日后再来。”当下带着秦易三人沿着原路越过院墙,离了这处宅院。刚刚落地,身后一股铺天盖地的气势直入天际,整座宅院随之又被紫光包裹。
秦易虽是得了风天机的传承,却也知道这等武道无上秘技最是容易引人觊觎,休看风定等人如今将自己视作同胞,礼待有加,一旦得知此事,难保不会动别样的心思。故此秘而不宣,又怕两女嘴巴不牢被人套出口风,竟然连赢月儿和风晴也瞒了下来,每日只是如往常一般练武论道。
如此又过了数日,秦易正在住处默默研习如何将战狂诀与己身武技融合,只见风阔从外面走了进来,急忙迎上前去,笑着说道:“阔二哥不是奉命公干去了么,今日怎地有暇来此?”
风阔这一月正好轮值,率着一帮武士,每日在城池外围巡逻,此番却是数日来第一次回到城里。这时说道:“我原打算歇息一番在来找易小弟,不想刚回府中便遇到有人奉了家父之命来通知你商队已然到达,便讨下了这个差使——只不知你找那商队究竟为何?”
秦易听得商队到来,自己回家有望,心中顿时大喜,笑道:“小弟有些私事,要随商队到北方诸国一行,只怕不日就要动身。”他曾得长老会告诫,直到此时仍自未将真实身份说出。
风阔闻听秦易之言,眉头一皱,说道:“我族之人数十年前也曾去过北方诸国,在那里颇受歧视,此后更是因为战乱频起,不少王公贵族打主意让族中同胞充当丁壮送死,全都撤了回来。这帮人与我族无论外貌习俗都有不同,一向瞧不起我等黄肤黑发之人,易小弟若非有什么紧要之事,还是不要去的好。”
秦易知他是一番好心,说道:“阔二哥所言极是,只是小弟和家姐当真有要事,便是到了北方诸国当真有什么不便,却也不得不去上一趟。”
风阔见状,知道他心意已决,寻思了片刻,忽地抬起头来说道:“既是如此,你且随我来。”说罢领着秦易出了门,一路向着山下走去,曲曲折折走了半晌,终于到了山脚下的市集之中。
这市集原是大风族特意设来招待外来之人的地方。大风族规,非本族之人不得进入大风城,是以来往的商队全都被安排在了此地,加之地处林海诸多种族的中心,被各家商队选中作为交易集散之地,每到每月月中和月底的墟日,市集中的人流竟然比之大风城还要稠密。
此时正是墟日的前一天,各商队虽是早已赶到,却并未开始交易,一个个或者呆在住处整理货物,或者三五成群谈论行情,交换消息,街上却是没有多少行人。风阔带着秦易匆匆而行,又过片刻,终于到了一所宅院的门前。
这宅院地方幽静,门口也无人把守,风阔亦不客气,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口中同时说道:“巴诺尔可在么?”
第八十章 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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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阔的这一声音量不大,却直接穿过外院,传入到内院之中。只听里面传出一声长笑,旋即一个粗壮滚圆,如同活动的酒桶一般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汉子走到近前,冲着风阔深施一礼,操着熟练的通用语说道:“此番原是在下失礼了。风二少驾临,当真蓬荜生辉,却不知二少来所此,有何贵干?”
风阔指了指秦易,说道:“这位风易兄弟,乃是我的至交好友,此番有要事要到北方,我思及诸国商队之中,以你为人最是稳妥可靠,故此便带着他上门求助。”
随即转头对秦易说道:“这位巴诺尔乃是北方诸国行商之中本钱最雄厚的一家,当年在林海之中和我有过一段交情,你若是想去北边,找他却是正好。”
巴诺尔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风二少既然开口,这位小兄弟北行之事便包在我身上,只不知要去往何处?”
秦易道:“在下要往诺森一行,只不知阁下是否顺路?”他从风正处获知前往霍伦的路线,这诺森乃是北方诸国之一,也是路程上的第一站。
巴诺尔道;“这却巧了,在下便是诺森王国之人,小兄弟可少待数日,待我发落完了这批货,便可与你一同动身回到诺森。”
秦易一再道谢,又要支付报酬——他和两女在这林海之中跋涉,一路上颇为打了不少猎物,其中值钱的物品也是不少。巴诺尔哪里肯要?说道:“我虽是外族之人,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还是知道的,风二少当年将我从林海灵兽的口中救出,这等救命之恩,在下永生难忘。如今有机会稍作报答,正是求之不得之事。”
秦易见他坚持,只得作罢,随后与之谈妥动身的时间和会和的地点,又从商队的货物中买了几样稀奇之物准备带给赢月儿和风晴,随后便与风阔离了市集,重新回到山上。与赢月儿二女谈起此事,两人也觉欢喜,秦易却对风晴道:“晴儿你生长在这林海之中,故土难离,还是留下来的好,我自会请风源风阔等人妥加照顾于你。”
他这一路多得风晴照顾,对这小姑娘的伶俐细心也颇为赞赏。只是此去路途遥远,前途更是艰险莫测,即便回去了,也还要躲避追捕,同时设法营救武宁王,只怕一去就再也不得回来。更何况那赢月儿如今虽是与风晴好得似若蜜里调油,但一想到之前风晴认主时她的神情,再加上秦易自己也颇不习惯有人成天在自己面前自称奴婢,这才有此一说。
风晴眼珠一转,毕恭毕敬地说道:“奴婢既是主人的人,自当惟命是从,一切全凭主人吩咐就是。”态度恭顺已极,却是让本来准备好一番说辞的秦易闪了个空。
秦易何等阅历?只是一转眼,已然想到风晴为何会有如此反应,心道:“这小丫头别是想要偷偷跟来吧?”
转念之间,已经有了计较,对风晴说道:“当日我受风正长老所托,将你带出狂风村,同时还将一部风神拳法交与我,今日也该物归原主。”
说着取出载有风神拳法的兽皮册子,递给风晴,接着说道:“你且先细细研读一遍,若有不懂的地方,可在这五天来问我。”
风晴唯唯应是,接过兽皮册子,随意翻看了一下,登时眼睛便离不开了,也不管秦易就在面前,竟然就此研习起来。秦易心头暗笑,以他对风晴的了解,自然知道这小姑娘实是一个仅次于于自己和风源的武痴,这风神拳法玄奥高深,便是以他的境界,也从里面获益不少,更不用说风晴这样只不过八品巅峰的武者了。旋即肃容说道:“这套风神拳法,乃是狂风部落的传承,你虽无意重建部落,这等绝学却是不能失传,以免令得长老的在天之灵失望,趁着这五日我还未曾离开,你且抓紧修炼,以便早日上手。”
风晴一边看着拳谱,一边点头称是,心中却暗暗记下了秦易所说的离开时间。
闲言少叙,几日之后,秦易别过风源和风阔兄弟,带着赢月儿下了山。到得市集之中,巴诺尔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两人随着商队一路向北,走了一日,已经远离了大风城的辖境。
直到此时,秦易方才长长吐了口气,对赢月儿说道:“风晴如今想必还在闭关,那丫头脾气倔强刚烈,也不知出关之后,风家兄弟能不能劝住她。”风晴性子极是执拗,此前便为了秦易不肯收她做奴婢差点闹出人命来,这一番秦易虽是为了她着想,却也不无担心其发现真相之后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赢月儿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既是放心不下她,又为何将她扔在大风城?”
秦易道:“这一路不知要走多少万里,更不知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她和你我不同,如若在路上出了什么闪失,岂不是有负风正所托?再者你我回到奇印,只怕还要面临重重追缉,哪里有时间照顾她?”
赢月儿听他说到“她和你我不同”,心里突觉一甜,暗道:“他看我终究还是与别人不同的。”
旋又想起自己的使命,忙接着说道:“你把她一个小姑娘放到举目无亲的大风城,就是对她好了?那风源和风阔,一个是天生武痴,除了武技旁的什么也不关心,一个交游广阔,却从来不肯安心做事,心性浮躁,怎么能照顾好她?晴儿年纪虽小,性子却是极烈,她既是说出认你为主,生死不离的话来,如今被你丢下,只怕绝不肯善罢甘休,如若作出什么傻事来,又该如何是好?”
秦易闻言微微一愣,转眼看向赢月儿,见她脸上似笑非笑,一副诡异之极的神情,心念一闪之间,已经若有所悟。当下喝道:“月儿,你可是偷偷将晴儿藏起来带到商队之中了?还不快快让她出来!”
赢月儿扑哧一笑,说道:“算你聪明,竟然这么早便发现了——只是有一条,你不准将她赶回去。这里距离大风城已有百十多里,路上不知道有什么怪物猛兽,她一个小姑娘,谁知会在路上出什么事情?”
秦易原本不过是有意诈赢月儿一下,不想果然如自己猜测的一样,心中惊讶之余也颇有些不悦。只是此地确实已经远离大风城,在这无边林海之中单身行走,别说一个八品武士,就是赢月儿这样的六品武者也不敢说一定安然无事,只得说道:“事已至此,赶她回去又有何用?你且让她出来再说。”
赢月儿这才转过身,冲着远处一座篝火堆旁的人群招了招手,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人群中陡地蹦了起来,如飞般向这边跑来,转瞬便到了两人跟前,不是风晴又是谁来?
秦易看着眼前如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低头不语的风情,见她一身商队小厮的打扮,脸上还特意抹了一层灰土,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喝道:“一个大姑娘家弄得如此腌臜,像什么样子,你当如此装扮,旁人就认不出你是女子了么?这叫欲盖弥彰——还不把脸擦干净!”
他不说话板着脸,风晴还不敢吭声,这时一出言训斥,风晴反倒不怕了,一边笑嘻嘻地答应着,一边接过赢月儿递过的手巾,将脸擦干净,然后方才说道:“启禀主人,此事都是奴婢一人的主意,月儿姐姐原是不肯的,只是架不住奴婢软磨硬泡,这才答应下来帮忙一次。主人只管责罚奴婢便是,只要不再赶奴婢走,要打要骂,奴婢绝无怨言。”
秦易性情坚忍决断,从来都不是心慈面软之人,否则当日也不会一经铁破说起计远的身份,就当机立断地跑去追杀对方。但他生性最是护短,但凡亲近之人,除非做下伤天害理,十恶不赦之事,否则最多不过训斥几句,对风晴和赢月儿这样的小女孩,更是连句重话也没有。前世今生,都是如此,此时也不例外,皱着眉头,说了句“下不为例”,便不再言语。
倒是赢月儿好生郁闷,她本来对自己能够瞒过秦易颇感得意,这时见他一人坐在火堆旁边,双目微闭,一言不发,便悄悄挪了过去,说道:“喂,你怎地不问问我如何瞒过你将晴儿带进商队的?”
秦易眼睛也不睁,说道:“问甚么?有你这小内奸在,我的打算又怎能瞒过她?无非是晴儿假借闭关之名,由你带着她先期到达市集,进到那商队里面。我说我让她留下,晴儿怎么那样恭顺,原来早已和你串通好了。”
原来当日秦易将风神拳谱交给风晴,乃是存心用这拳法吸引她的心神,使之无暇他故,又故意说五日之后才走,却在四天以后便动身,为的就是让她放心研习拳法,注意不到自己等人的离去。哪知有了赢月儿与之里外串通,秦易的这一番心思却是全然无用了。
第八十一章 遇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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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月儿闻听此言,脸上不禁飞起两朵红霞,自觉有些对不住秦易的一番信任,连忙说道:“好啦,此事确是我不对,不该事先瞒着你。只是晴儿妹妹一个人留在大风城,举目无亲,实在是可怜,你若还不消气,我这里向你赔罪可好?”说着凑到秦易面前,双手抱拳,不住打躬作揖,一派女儿家的娇憨之态。
休说秦易原本并未恼怒,便是有千般怒火,在这等娇态面前,也不免烟消云散。当下睁开双眼,长叹一声,正要说话,只听巴诺尔远远说道:“风易兄弟还没休息么?”
这商队之中尽是北方诸国之人,其相貌与奇印西方诸国颇为相近,对黑发黄肤之人也是颇多排斥。巴诺尔虽是老板,又曾受风阔救命之恩,却也不好强迫手下之人接受秦易等人,只得让他们跟在商队后面,歇息之时单独用一处帐篷。风晴原是扮作小厮混在商队之中,自是免不了受些窝囊气,那赢月儿一招手,她便如飞赶到,也不无这方面的原因。
秦易急忙从地上站起来,迎向巴诺尔,说道:“巴老板怎地有空来我这里?可是有何见教?”林海北方诸国只有贵族方才有姓氏,这巴诺尔一介平民,名即是姓,大风族之人按照习俗,将他名字的第一个字当做姓氏,秦易也入乡随俗,管其叫起巴老板来。
巴诺尔一个圆滚滚的身子好似在地上转动的酒桶般走了过来,脸上却全无平日那副几乎看不见双眼的笑意,转而代之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对秦易说道:“风易兄弟,此地只怕有些不太对劲,等一下若有状况发生,你们几人最好马上与大队会合,终究有个照应。”
秦易知道这巴诺尔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但能够在这危机四伏,种族林立的林海之中平安走过几十年,必然有其独到之处,这时见他说得郑重其事,急忙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巴老板不妨说出来,我们几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对付一两个毛贼却也不在话下,说不定能够帮得上什么忙。”
巴诺尔与大风族交往多年,深知该族里面人人习武,高手辈出。这一男两女三个少年年纪虽轻,却敢独到北方诸国,尤其是眼前这少年人,虽是相貌朴实无华,但身材高大,如渊渟岳峙一般,双目开合之间更是精光四射,显然非同凡人,说不定真能帮上忙。当下叹息一声,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