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微微一怔,登时定下身形,转过身来看着彼得。两人目光相对,一瞬不瞬,凛然相持。
默然良久,林风缓缓收回目光,沉吟着道,“说到办法,那也不是没有!”
彼得微笑道,“陛下有什么好主意呢?!”
“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既然老弟说现在俄罗斯帝国财政困难,兄弟也不敢勉强!”林风笑了笑,“比如说,咱们大汉国的财政还算宽裕,如果老兄不嫌弃的话,贷笔款子给亲爱的盟友,那也不是什么很为难。”
“感谢陛下的好意!”彼得笑道,“但是我想,您肯定会有一个‘小小地愿望’——我没猜错吧?亲爱的老师?!”
“唉!老弟这么说就是看我不起了,兄弟我这个人坦坦荡荡,可以说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生平最讲究的就是‘义气’二字,您这么说可真不够朋友,”林风显得非常气愤,愤然道,“不过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是生意上的事情,还终归还是得按生意上的规矩来办!……咳……咳……”他瞟了彼得沙皇一眼,干咳着道,“比如说兄弟拿出这么一大笔银子来给老弟,您老弟是不是也得给兄弟一点担保?!”
“担保?!”彼得和伊霍诺夫斯基对视一眼,忽然笑道,“当然,我想陛下肯定是希望我们拿出贝尔加湖、西伯利亚和准葛尔来担保吧?!”
林风捏了捏下巴,对彼得的逼视毫不回避,脸上似笑非笑,“那就得看您老弟的诚意了!”
彼得欣然道,“亲爱的陛下,我觉得这样做未必合适,”见林风沉下脸来,他微微一笑,“不如我们干脆一点,”他指着地图道,“您能拿出多少钱来,我把它们一齐卖给您!!”
第六节
公元一六八六年,汉元兴二年,初冬,凛冽的寒风不住的从蒙古高原挂进内陆,前几天还带来了一场小雹子,很是给川北前线的汉军***部制造了一些麻烦。
六天之前,马鹞子渴盼以久的赦封诏书终于抵达保宁大营,对于这支自南周反叛过来的部队,北京朝廷给予的封赏还算丰厚,马鹞子的封号是“镇军中郎将”,授陆军少将军衔,而他所管辖的部队,则被暂时授予“大汉步兵第十二军”的番号,本来按照大汉政权的军事制度,这支部队在接受番号之后,应该立即进行就地整编,并且把总以上的军官都得脱离部队,前往北京马庄武学或者保定武学受训,然而此刻正在战时,而且军情紧急,汉王殿下格外施恩,暂且诏命“原职留用,比照汉军衔级给饷。”
戎马一生,***现在已经有五十六岁了,在他记忆中,似乎从刚刚懂事开始,这个世道就一直兵荒马乱,先是大明,后是李闯流贼,之后李自成又得了正果,再后大清又来了,钢刀烈火,奔波来去,他从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逐渐变成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儿。
对于大汉朝廷背后的那点小小花招,他根本不是很在乎——更贴切的说,应该是不屑一顾。
照规矩来讲,他的部队一共有三万五千多战兵以及等同于此数的辅兵,所以大汉王朝如果真的是很有诚意,那就应该象昔日的甘陕绿营那样,拨给他两个军的番号,而且他本人的军衔也应该陆军中将,但是现在北京那边却仅仅只给了一个军的番号——这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朝廷要慢慢地剥夺他的军权了。
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境况——身体上的,或者内心深处的。
他已经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贪睡,屁股上的赘肉越来越松驰,而每到夜晚的时候,也越来越扛不住瞌睡,他甚至还清晰的记得,早年、甚至还是前年的时候,他可以三更睡觉、五更起床,趁着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还能骑着烈马耍一阵大刀,然后踏着晨曦巡遍军营。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他的世界了。
因此他也就不大在乎了,和上次投降吴三桂不同,如果说上次阵前倒戈是投机的话,那这次投靠大汉就是寻找归宿,站在一个老人的角度来思考,在这个时候被剥夺军权是一件好事情,因为这表明朝廷没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打算,而他的愿望,也仅仅只是找个地方等死罢了。
令他欣慰的是,他的儿子王吉贞是一个好孩子,很乖顺、很听话,并且没什么野心,他感觉自己这辈子已经累得够呛了,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走老路,至于手下的这几万弟兄,他也认为自己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如今的大汉国蒸蒸日上,如果运气不错,出人头地的机会有的是。
不过在一切结束之前,他得把四川拿下来。
天边刚刚透出一丝白光,他就悄悄地的披衣起床,没有惊动帐前值守的几个老亲兵,自己摸索着点上烛台,穿上了衣服,然后打开昨天晚上连夜送来的前敌谍报、安西将军府的命令通告以及最新的大汉朝邸报。
三天之前,他接到大汉安西将军张勇的亲笔手谕,统率自己的中军主力一万七千余大军,自保宁大营开拔,向西疾进两百余华里,连续攻克了苍溪、思依堡、虎跳驿、木马寨,最后隐以合围之势,驱除了南周昭化驻军,成功肃清了保宁北部、东河流域、以及嘉陵江以南地区,敌军残部或被击溃、或被歼灭,既占领了进攻剑州的出发阵地,又巩固了占领区的粮道秩序,行动迅速,战果斐然,面对马鹞子大张旗鼓的进军,对面的南周大将王屏藩虽然亲自坐镇剑州,却不敢有丝毫动作,充分表现出了一员老将地稳重和狠辣。他本人亦因此怡然自得。
案头上第一封信笺就是来自安西将军府。根据中国官场的习惯,大汉陆军中将张勇用私人的身份给他发来了一封贺信,抬头部分恭敬的尊称他为“兄长”,词句谦恭诚意嘉然,末尾还有一份已经拟好的奏折,结尾 “……拟报有功官佐……”的人名部分留下了一大片空白没,显然是留给***自己填写的。
这是很客气的表示,意思就是:虽然***将军暂时受我张勇的节制,但是我绝对不会对你的内部命令有更多的干涉,并且希望老将军千万勿要和我闹生分,今后的事情,不论是对敌人还是对朝廷,咱们大可精诚团结、统一口径,总之一切好商量。
看罢这封信笺,***微微一笑,随手放在一边。这时天色已经微明,旁边值更的亲兵早已惊觉,送上了热毛巾和清水。***没有理会,径自拿起最近的邸报,作为一名远离朝堂的将领,这种官方邸报可能他获取政治信息最直接的文件了,所以自投靠大汉之后,朝廷的邸报他每日必看,而且还经常仔细研究、推敲,研究大汉新朝的施政特点、官员构成以及党派关系。
昨天的这份邸报没有什么新意,大体上说的是关于大汉和罗刹国的事情,据说汉王殿下、首相李光地大人经过与罗刹人使者的一番谈判,已经初步敲定了诸多事宜,目前这桩政务已经交给礼部尚书李绂大人和大汉钱庄通商侍郎许淡阳大人负责。
除了此事之外,大体上就是几名年老官僚告老,监察院的几个御史闹着上书汉王迎娶妃子,或者就是各地的天气、粮米、食盐的价格等等。
***仔细地浏览着案头文件,一时竟然忘记了漱口洁面,积威之下,旁边的亲兵侍从人人息气屏声,竟无一人敢提醒他。这时营房外面远远地传来一阵马蹄声,***忽然抬头,侧着耳朵听了半晌,还未等旁边的亲兵反应过来,他一把推开文案,低声吩咐道,“更衣!”
一名报讯的低级军官扑进大门,这时晨曦微微,他头上满是凝结在一起的冰珠,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口鼻中喷出的白雾仿佛要他的头颅淹没一般。他朝据座堂上的***请了一个安,旋即跪倒,大声道,“禀军门,剑州有报!”
“讲!”
“启禀军门,步军营周游击有报,剑阁一线的敌军似有异动!……”报讯军官偷眼上望,只见***神色冷峻,这时忽然眉毛一挑,他吓了一跳,急忙说道,“而且细作还说,昨天夜里,剑阁关墙上‘咯吱咯吱’的响了一夜,后来咱们派了几个手脚伶俐的弟兄打探,发现……发现敌军似乎在搬运大炮!”
“大炮?!”***微微一怔,“什么大炮?!——你是说他们准备在城墙上安装大炮,还是准备把城墙上的大炮搬走?!”
“卑职不知道!”报讯军官下意识的朝窗户外面望去,此刻天色仍然还未放明,“实在是夜色太暗了,咱们既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敢打起火把,只能远远观望,估摸着弄个大概!”
***没有责怪这名报信的部下,挥挥手让他退了出去,一个人在营房里来回转圈。沉思半晌,他忽然对旁边老亲兵问道,“吉贞儿现在到哪里了?!”
昔日伐川之初,***所部数万大军兵分两路,主力由***亲自统率,于正面强攻栈道,而另外一路偏师则由他的儿子王吉贞统率,兜了一个大圈子,绕大巴山进攻太平厅,兵锋直指重庆。
这名老亲兵是王家的远房亲戚,闻言答道,“回老爷的话,少爷前天来信说已经打破了东乡县,不过手里的辎重少了些,也不知道运上去了没有。”
***几乎立即回忆起来,他点了点头,王吉贞所部约莫一万一千余人,实力颇为可观,而且帐内还有不少老弟兄搀扶,想必这个时候已经在围攻绥定府了。——现在王屏藩的形势很是不妙,面对汉军十多万大军的步步紧逼,他连续丢失广宁府、太平府以及绥定府多处战略要地,而且连战连北,士气低迷,日子过得相当艰难。
汉军***部如同两支巨大的铁钳,一支紧紧地拿住王屏藩的主力,朝成都方向进军;而另外一支则循防御薄弱处朝四川腹地高歌猛进,想象得出,如果这支部队一旦成功拿下重庆,向南切断长江水道,那么王屏藩所部四万大军就再也出不了四川,为兵力雄厚的汉军瓮中捉鳖,最后必将围歼在四川盆地里。
他在房中来回度步,沉思良久,心中想到,成都已经成了一块死地,恐怕王屏藩未必敢死守吧?慢慢下定决心,转身朝亲兵喝道,“炮营的刘将军起来了么?!”
亲兵躬身答道,“小人马上去请他过来!”
***这句话其实大有语病,现在跟随***部队行动的这个“炮营”,实际上张勇所部大汉步兵第八军的一个炮兵旅,比“营”这个级别高了一级,而旅长刘正的军衔也仅仅只是中校,“将军”二字,那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刘正这时早已起身,闻得主将传诏,急忙赶赴中军大营,一见***就立即行礼道,“下官炮兵旅勇武校刘正,参见镇军中郎将!”
“呵呵,大人免礼!”***脸上春风满面,对刘正非常客气,“同在军中,亦是为大王效力,老弟何必这么生分?!”他转头对身边的老亲兵吩咐道,“你们记得了,以后刘大人若是找我,不分白天黑夜,不问地处何处,任何人不得阻拦!”
刘正急忙推逊道,“不敢、不敢!军中上下有序,卑职焉敢造次?!”他再次单膝着地,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军礼,抱拳道,“此次闻将军传召,定有要事——还请将军大人明示!”
“慢来、慢来!……刘大人且坐下说话!”***点点头,脸色一肃,“不瞒老弟,兄弟这次劳驾,实在是军情上出了一些变故,故而打算邀老弟一同参详参详!”
“不敢、不敢!大人言重了!”刘正规规矩矩的侧着半个屁股坐下,闻言立即站起,抱拳道,“大人只管下令,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弟太拘束了……”***略略谦逊,随即正色道,“刘大人,最近我军进军甚速,连克川北多处要地,敌望风披靡,此事兄弟是不敢居功,这里一托汉王洪福,二赖将士用命,三来,那也应是安西将军韬略过人……”
“大人身先士卒,指挥有方,乃至敌寇丧胆,我军方有今日之势!……”刘正不敢怠慢,急忙打断了***的话,他陪笑道,“大人万万不可妄自菲薄,免得寒了咱们这些部署的心哪!!”
***微微一笑,指着刘正道,“老弟莫要取笑!”未等刘正出声,他继续说道,“彼之情势,想必刘大人应该清楚了——现如今我军兵分两路,上击成都,下奔重庆,南周军顾此失彼,全线被动,情况于我军十分之有利!……”
说道这里,他稍稍沉吟,眼见刘正正襟危坐,凝神聆听,他便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兄弟这边倒是觉得咱们更应该要谨慎一点!!”
刘正急忙抱拳道,“请大人指点!”
***点了点头,拂了拂颌下短须,“不瞒老弟,兄弟这边和王屏藩相交多年,他的为人行事,倒也算得上是知道一些,”他倾过身体,小声道,“此人一向桀骜不驯,行事豪迈而有胆气,故而于南周军中颇有勇名——但若说到隐忍,那恐怕就不是他的专擅了!!”
刘正微微一怔,愕然道,“大人的意思是?!……”
“不错,”***接口道,“兄弟以为,此君必然不会死守成都,而是携带主力转进川南——甚至撤往湖南、贵州!!”
刘正疑惑的看着***,“但是……”他微微躬身,抱拳道,“回禀军门,但是据细作言,这数月以来,他一直都在朝剑州方向增兵,而且不停地加固工事——此事又做如何解释呢?!”
***摇头道,“疑兵!!”
“大人的意思是……”刘正想了想,“那我军应该如何是好呢?!难道回师保宁,转而进军潼川、顺庆?!”
“不可、不可!”***再次摇头,解释道,“王屏藩这数月来的部署应是做如是想:起先,我军猝然发难,王屏藩猝不及防,于是只能一边飞马朝长沙求援,一边仓促调兵遣将,在川北一线层层阻击,以求挫我大军锐气,以待援军!——这个时候他与剑阁增兵设防,加固工事,可就不是疑兵了,是应有之意!”
“谢将军教诲!”刘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拱手道。
***摆摆手,继续说道,“……幸得我汉王殿下神机妙算、洪福齐天,早就算准了这一条,传下讨伐檄文,昭告天下,替天下人揭开了王屏藩这个逆臣贼子的真面目,所以南周朝廷也就没办法给四川发出援军,那么这样一来,他王屏藩的成都就孤立无援,成了一块死地!”他微笑道,“老弟您想象看,没有外援,他凭什么守成都?而死守成都,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大人见事明白,卑职万分敬仰!”
“所以现在的剑州守军,就成了疑兵!”***笃定的下了结论。
“那我军应如何应对呢?!”刘正道,“还请将军大人明示!”
“我军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王屏藩的主力,死死地咬着他,拖得他动弹不得!!”***严肃道,“咱们不求打赢、不求胜利,只求咬住他就行——”他转身指着背后的地图,对刘正道,“老弟你看,在咱们下边,犬子王吉贞已领大军奔袭重庆;而在咱们身后,张勇大帅亦手握数万精锐之师,随时可以兵进川中,割断王屏藩的逃路,因此,咱们要在剑州、梓潼、成都一线全力猛攻,那就势必会打断王屏藩的部署,迫使他不得不在成都一线与我主力缠战!”
刘正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不难明白,剑州、梓潼的守军虽然是断后的弃子,但若是很快被汉军拿下的话,那王屏藩的转进大计就没办法继续了。
慌乱地、仓促地、被动的、没有秩序地行军,那不是转进,那是溃逃。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心悦诚服的道,“卑职明白了!!卑职马上调遣所有重炮,早饭之后,立即猛轰剑阁城墙,务必为步兵打开通道!!”
***一拍案几,霍然站起,厉声喝道,“好!!——今日日落之前,定要拿下剑阁!!”
第七节
剑阁的抵抗异常虚弱,这大大出乎***的预料,本来在他的估算中,王屏藩虽然不会决意固守成都防线,但也决计不会贸然放弃,目前停滞在四川之内的周军为数不少,抛开那些就地征发、强行抽取的丁壮、民夫、辅兵,王屏藩所部的精锐主力至少也在三万人以上,而这么庞大的一支部队向川中、川南方向运动,必定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因此,他认为,从保宁至成都府的这一个进军路线上,周军势必要进行“层层阻击”,不断消耗、迟滞汉军的进军速度,为主力大部队的转移争取时间。
但是,就剑阁的战场状况来看,情况并非如此,南周军在剑阁关布置的卫戍部队竟然不到两千人,而且其中大部分是老弱病残,真正能战斗的不过一百五、六十余,而且甲胄不齐、武器不全,甚至原本固定安放在墙头的几门小炮都被连夜拆卸运走,因此,经过刘正的攻城重炮猛烈轰击之后,守军的士气就近乎崩溃,步兵只进行了两次试探性攻击就顺利地的拿了下来。
剑阁关险峻非常,扼守着通向成都的要道,自古以来,就是著名的军事要地***心中疑惑非常,他心中想到,即使是弃子、即使是疑兵,那恐怕也不用如此干脆吧?!
这时他的部队已经越过剑州,径自向潼川挺进,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通向成都府的道路上还有两处重要的军事隘,一处是梓潼城,而另外一处则是绵州。
和剑州一样,梓潼和绵州亦同为拱卫成都的重要军事屏障,历朝历代,这里都驻有重兵,四川一地地势奇特,整个省犹如一只大脸盆,周边高若陡壁,极难进入,然而中心却一马平川,很适合大兵团作战,所以,只要击破梓潼和绵州的防御,那么王屏藩的主力部队就绝对无所遁形。
时至中午,***的中军大队抵达了一个叫河口的小镇,河口镇地方很小,就军事上看,地理位置却很是重要。此镇座南北官道要冲,濒临梓潼河,镇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河运码头,交通异常便利。
不过这时镇上的住户也不是很多,***的亲兵卫队将这座不大的轿子搜了整整三圈,才找到了三、四个老态龙钟的镇民,不过从他们嘴里肯定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此的方言古怪,***的士兵大多是甘肃或者陕西人,和本地居民沟通非常困难,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居民对军队颇为仇视,如果不是迫于无奈,基本上不会和士兵发生任何接触。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颇为寒冷,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却感受不到任何暖意。***带着几名亲兵登上镇郊的几座小丘陵上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周围颇为平坦,视界亦非常开阔,当下传令就地驻下大营。这时后续的炮兵旅和辎重营还远在数十里的后方,四川战乱已久,官道年久失修,部队不得不拉出一个“一字长蛇阵”,蠕动着缓缓前进。
中军大帐设在镇中心唯一的一座大宅里,战乱多年,河口镇几成一片废墟,连镇门口的几座大牌坊都坍塌下来,散乱的碎石随处可见,斑驳沥沥的青石上只能隐约可见“……孝妇牛杨氏……万历四年……奉饰……”等字样,从废墟上看,在几十年前,这里应该是一座非常繁盛的小镇,然而战乱之后,这一切早已不复存在。
***刚刚踏进中军营房,一名小校就急忙迎了上来,打着千报告道,“启禀恩帅,适才前锋骑军营张千总遣快马来报,说他们的人马已经到了杨家嘴,梓潼城已然在望……”
“嗯!”***鼻子轻轻一哼,随手将鞭子扔给这名小校,“他还说什么?!”
“回大人的话:报讯的弟兄还说,他们发现梓潼城似有大批敌军!而且……”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道,“而且城头上还有大炮!”
“什么?!”***大吃一惊,愕然道,“大炮?!……”
“是,”小校神情笃定,着重重复道,“梓潼县城的城墙上有大炮!”
***满脸狐疑,疑惑的道,“张牛儿没搞错吧?——莫不是抬枪和松木炮?!”
“这个……”小校一怔,呐呐的答不上来。
“报讯的人在哪里?!”
“回大人的话,报讯的弟兄累得紧了,眼下正在伙房喝水吃馍!”小校回答道。
“你叫他过来,我有话说。”
不一会,前锋部队派来的通讯军官被带到***面前。***略略打量,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低级军官,进了大营这么久,却连身上的蓑衣都没有脱下来,脚上的绑腿亦没有松动,显然是打算吃点东西就立即回去。
“卑职骑军营都司杨六娃,见过大帅!”
“免礼!”***点点头,“你说梓潼城有大炮?!”
“回大帅的话,梓潼城确有大炮!”杨六娃神情恭谨,肯定的道,“咱们是亲眼见到的!”
“好,那你给我说好说,你们是怎么个‘亲眼见到法’?!”
“回禀大帅,咱们骑军营跑到杨家嘴之后,张千总命令咱们派几个弟兄去梓潼县外边看看,咱们的马队一上去,那边的大炮就响了!”杨六娃双手抱拳,“当时就是卑职带的队伍,卑职曾死命冲到护城河外边,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大炮,不是抬枪也不是松木杆子,是铁炮,一家伙下去能打五里地!”
***的脸色忽然变得非常难看,“你看清楚了,城头上有多少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