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先去侦查清楚,你们小心隐蔽不要暴露。”邓名命令其余的人继续隐蔽,带着那俩同名卫士离开大队,走上官道堂堂正正地向清军营地驶去。
离着清军营地还很远的时候,邓名三人就跳下马,牵着马步行前进,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清军营地前的哨兵,在对方的注视中,邓名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清军哨兵警惕地看过来,邓名陪着笑,走到近前行礼:“在下是建昌狄将军的家丁:狄名。”
一边说,邓名一边把帽子摘了,露出上面的光头和辫子。
“等下。”两个哨兵一个留在原地看着邓名,另外一个转身跑进营地里去报告。
过了片刻那个哨兵从营中出来,招呼邓名道:“进来吧,将军要见你。”
“有劳了。”邓名、吴三和武三都把马拴在路边,哨兵就在边上等着他们把马拴好。
“这位弟兄。”拴好马后,邓名没有立刻跟着带路的士兵进营,而是在怀里摩挲了一会儿,掏出一个银元宝,递给一直在营地外监视他们三个的那个哨兵:“一点心思,不成敬意。”
“这……”哨兵很吃惊地接过银子,他们只是普通的小兵,平时就是有人送礼也不会送到他们手上,而且送给他们又有什么用,他们也在将领面前说不上话。
“这是家主亲口x交待的。”邓名笑着说道。
那个哨兵听说是建昌狄三喜交待的,想了想就喜笑颜开地收下了,他猜可能是新降军心虚,管他呢?有银子拿为何不要?
那个进去通报的哨兵正看的眼热时,邓名走到他身边又探手进怀,又摸出了同样的一个小元宝,递到他手里:“家主的意思。”
“谢谢,多谢狄将军。”那个哨兵也赶忙收了起来,还看了一下周围,很好,没有其他士兵注意这里。
跟着这个哨兵往营地深处走的时候,邓名问道:“前面的一队向导也在营中吧?”
见哨兵脸上有些不解之色,邓名脸上也露出些惊讶:“不是早先还派过一队向导来吗?他们不在营地中吗?”
“你们建昌没派过向导来啊。”那个哨兵迷惑地说道。
“和我们一起派出来的啊,有十个人呢。”邓名心中一松,虽然在建昌听狄三喜的卫兵说过这队清兵是自己来的,但现在总算确实没有其他建昌的人在营里,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了。
“没遇到。”那个哨兵摇摇头。
“那大概是走岔了。”
邓名一边走一边留神营地里的情况,大批的清军士兵正在收拾各自的帐篷,还有人在砍柴堆积薪火,估计是些准备做饭的伙夫。
跟着哨兵一直走到营地深处的一个帐篷前,那个哨兵和门口的卫兵说了几句,就掉头返回,而那个卫兵则示意邓名三人解下武器。
老老实实地解下佩剑交给卫兵,然后举起双手让对方搜身完毕,卫兵们撩开帐篷让邓名一个人进去。
行礼完毕,邓名先再自报一遍家门,然后就双手捧着狄三喜的大印,恭敬地向前奉上:“这是家主的军印,将军明日大概就可以抵达建昌,可凭此号令全城、全军。”
卫士从邓名手里接过大印,转交给坐在上面的将军,清将看了看,又掏出一份吴三桂转交给他的建昌来信核对了一下,开腔说话的时候显得十分亲热:“狄将军太客气了,我远来是客,岂能喧宾夺主占他的宝印。”
那个将军把手一挥,他的卫士就把狄三喜的印又捧下来还给邓名:“拿回去罢,回去告诉你家主,以后就是同朝为臣了。”
但邓名却是不接:“将军明鉴,我家主命小人一定把印亲手交在将军手里,然后在将军马前带路。若是将军要还,反正明天就到建昌了,到时候将军还给我家主便是了。”
清将想了想,狄三喜既然显示恭顺,那当然要做的彻底,就点头道:“那好吧,本将也不让你难做。”
说完清将就让人给奉命给当一天向导的邓名腾一间帐篷出来。
“这倒不必了。”邓名告诉对方自己带了一些帐篷,不过还没有到,他这一行共计有二十个人,后面的人押送着一些劳军的酒走得慢了一些,一会儿他们把酒送来后,贴着清军的营地自己支起帐篷休息就可以。
“狄将军太客气了。”清将又是一声感慨,转头交待士兵一会儿给邓名他们送点肉食过去。
邓名再三拜谢,然后离开营帐,和营地外刚认识的两个哨兵又客套几句后,就带着吴三、武三离开,告诉清兵他去看看怎么押送的酒还没到。
“中军帐在这里。”回到隐蔽地后,邓名马上把自己看到的在地上画了出来,让部下们围拢过来看:“这里有篝火……”
“就等他们的炊烟升起来了。”商议好计划后,邓名向清军营地上空望去。
……
笔者按:今天八千多,算是把没双更的都补上了。唉,确实是稿子紧张啊,太紧担心质量下降啊,以后还是质量先行吧。
第四十四节 失踪
等待清军生火做饭的时候,邓名一行也在做着准备工作。
他们把松脂绑在一根根木棍上,制成许多火把。本来采集这些松脂是为了夜间照明所用,因为松脂非常容易被点燃,而且能发出明亮的光,是很好的火把。不过在邓名的眼中,松脂并不是很合适的放火工具,因为松脂的燃烧速度不够快。这个时代最好的放火材料大概是黑火药,要是现在手里有一桶黑火药,分装在袋子里,对准了篝火堆或是其它什么着火的地方扔一袋子过去,肯定能迅速点燃敌营。可惜没有这么一桶黑火药,所以只能勉为其难使用松脂了。
以往制造照明用的火把时,上面的松脂层会绑得比较厚,以便能够长时间地燃烧,用来做火把的木棍也会比较粗。不过眼下邓名觉得制造的火把并不是用来照明而是用来纵火的,所以挑了一些细得多的木条,上面松脂层也要绑得尽可能地薄——反正也没指望它们能烧一个时辰;而且松脂层的覆盖面要比较大,最好能覆盖到木棍的三分之二——以便短时间内能迅猛地燃烧,只要留下一个手握的安全部分就可以了;最后他们还在松脂层上刻下了许多沟壑,虽然邓名没有纵火的经验,但初中化学课上就学过,要想让反应剧烈,就要尽量增加接触面——最初邓名还想过把松脂磨成粉像黑火药一样地使用,可能会有不错的助燃效果,不过现在时间紧迫,实在没有功夫也没有工具去做这件事。
每根纵火棒上都有薄薄的一层松脂,每人都分得了一捆。邓名没有实际经验,所以昨天他们在途中做过一点实验,证明这个方法确实效果不错。部下们看邓名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层敬佩,不少人暗自猜测邓先生以前大概没少干过纵火的事情,不然怎么会想出这么多门道?
“炊烟升起来了。”
邓名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然后二十个人一起从隐蔽处出来,一人牵着一匹马沿着大路走向清军的营地,等他们看到清军哨兵的时候,估计对面营地里已经开始吃饭。
第二次与清军哨兵见面时,邓名感觉对方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戒备,在明军慢慢走过来的时候,两个哨兵还在有说有笑。
走到营地的门口,邓名领着大伙儿往树上栓马,期间偷偷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形势,发现和事先预料得差不多,营地周围没有太多的人,从里面传出阵阵吃饭的议论声和饭菜的香气。邓名一边继续慢腾腾地假装栓马,一边悄悄对武三和吴三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心领神会,按照事先的计划快步向两个哨兵走去。
“这是我们狄将军的一点心意。”武三笑嘻嘻地边说边走近两个清兵哨兵,同时伸手向怀中摸去。
听到这句话后,两个哨兵一愣,脸上也有不解之色:“刚才不是给过了么?”
话虽如此,他们仍然满心欢喜,聚精会神去看武三这次又要取出多少银两。不过随着银光一闪,清兵看到的不是元宝,而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被武三从怀里抽了出来。
看到匕首的时候清兵一愣,其中一个茫然抬头,此时面前的武三脸上哪里还有丝毫的笑意,双目圆睁,眉头也拧成一团。
武三左手闪电般地掐住哨兵的嘴,手中的匕首伸出,从下面刺上去,从敌人喉结位置插入,斜着贯穿到后脑位置。敌兵最后做出的动作就是双手握住武三的左手小臂。武三感觉着对方脸颊肌肉的动作,直到对方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才抽出匕首,同时松开铁钳一样的左掌,看着敌兵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在武三正面解决这个敌兵的时候,吴三也从背后捂住另外一个哨兵的嘴,干脆利索地用匕首割断了那人的气管。那个清兵口中嗬嗬有声,也软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他们二人顺利解决了卫兵后,就走到第一座帐篷边上——正是这顶帐篷遮断了营内到这里的视线。武三和吴三屏息观察着营内的动静,很好,并没有惊动到里面,清兵正在继续吃饭。他们二人继续保持戒备,若是有人突然走过来,他们能偷袭则袭杀之,若不能就要报警让身后的伙伴们立刻开始行动。
“镇定,不要慌,慢慢来。”邓名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着。武三、吴三二人得手后,他们就不再继续假装栓马,撩起盖在马背上的毯子,露出下面那成捆的火把——每人都有四支,邓名认真地把这些火把取下来拿在手中,告诫自己不要忙中出错,不要因为急忙而把这些东西一下子就都投出去。
邓名身后的卫士就有人手抖了一下,哗啦一下子把成捆的火把撒了一地,邓名回头看着那个卫士,用尽可能的和缓语气说道:“不用急,没人来,我们有时间。”
虽然感觉时间好像很长,但实际上他们动作还是相当迅速的,地上两具尸体身下的血还没有扩散开的时候,邓名他们就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准备,大家都重新翻身上马,几个人分别取出身上藏着火折的竹筒,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火折子。
就在邓名身边的周开荒把火折子从竹筒中拿出来后,用力地在空中一甩,它就呼呼燃烧起来,周开荒先用它点燃了自己的那捆火把,然后伸过来让邓名引燃他手中的。
扫了一圈身后的卫队,看到熊熊的火焰已经在每一个人的手中旺盛地燃烧起来,二十个人分成三队,左右两队领头的是取过中军帐的武三和吴三,而中间这队有六个人,由邓名亲自带领。
远处好像传来了询问声,好像有人正问些什么,不过邓名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应,他转过头看向前方,右手从左手握着的那簇火把中取过了一只,一夹马腹的同时喝道:“跟我来!”
连续用力地踢击着坐骑,邓名身下的马匹迅速地进入了疾驰的状态,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邓名挥手就把一根火把向他遇到的第一间帐篷扔过去,余光看到一群清兵聚在帐篷之间的空地上,有人还正向他看过来。但邓名没有时间回头观察他引发的的骚乱,第一间帐篷已经被他抛在脑后。
邓名又取过一支扔向第二间帐篷,这时脑后似乎传来一些杂乱的胡喝声:
“什么人?”
“你们干什么?”
扔出第三支火把的时候,邓名感觉好像扔的有点偏,不过他同样还是没有工夫回头查看是否投中目标。背后的骚动声更大了,好像已经有无数人在叫喊,邓名转了一个弯,绕过面前的帐篷,继续向他的目的地奔去。
拐弯之后,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堆篝火,火上吊着一口锅,十余个清兵士兵围着火堆做成一圈,一个清兵正与邓名撞了满眼,那个清兵手里拿着一个大木勺,嘴凑在木勺的边沿似乎正在往里面吹凉气。看到迎面一个骑士连人带马高速向自己撞过来时,那个清兵似乎一下呆住了,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僵在那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邓名高速奔跑的坐骑来不及完全躲避开人群,从火堆边缘的几个人头上凌空一跃而过,邓名感到自己腾空而起的同时,听到下面传来叮咚一阵瓦罐乱响声,接着就是众多惊呼和叫骂声。
手里剩下的最后一根火把邓名一直没有投出去,计划里沿途看到帐篷就扔一根,跟在后面的人先不着急投掷火把,若是看到一顶帐篷前面人已经有人扔了,那后面的人就该保存下来扔那些没被引燃的,但每个人都要保存手中的最后一支不动。
几百人的营地占地并不算很广,邓名已经跑到了他曾经来过的清军中军帐前,站在门口的清兵嘴张的大大的,目瞪口呆地看着冲过来的骑士。
“就是这顶!”邓名大声喊话的同时,用尽全力把手中最后那支火把向它投去,他并没有停下马匹而是绕向军帐的侧面,同时拔出自己的佩剑。
差不多就在同时,旁边传来一声同样的呼喊,一支火把从邓名马前飞过砸在了帐篷上,给右路带队的武三从邓名的侧面疾驰而来。转眼之间,三队明军就在清军的中军帐周围会师,每个人都跟着领队,把手中的最后一支火把投向同一目标。
继续围着帐篷绕圈,直到碰到一个同伴后邓名才勒定了战马,这时他已经听到从帐篷里传出无数惊慌的呼喊喝问声,凄厉的惨叫从帐篷的另一面传来,一声接着一声:帐篷门口的卫兵早已经被明军砍倒,当里面正吃饭的军官试图逃出着火的营帐时,堵在正面的李星汉等人毫不留情地用长枪把他们刺死在帐篷门口。
至少有五支火把仍在了帐篷的顶部,现在帐篷顶上已经满是熊熊的火焰,在惨叫此起彼伏的时候,还有连续的厉声喝问从帐篷里不断传出。围在帐外的明军人人沉默不语,对所有的问话都充耳不闻,见没人出来就挥动武器去斩帐篷的支撑。
连续几根支脚被砍断,越烧越旺的清军中军帐,突然轰然一声向下陷去,大团的火焰跟着一起掉到还没倒下的帐篷侧壁后面,从邓名的视野中消失。但片刻后,就是更猛烈的一团烟火腾空而起,等在外面的邓名能感到灼热正从帐篷的幔布后投射而出。
前面又想起密集而且连续的惨叫声,在邓名马前,帐篷的底边下也探出几双手来,奋力想把篷脚撩起,见状邓名和身边的明军立刻把手中的武器向这些双手中间的位置戳去,每一次刺击都发出沉闷的金属入肉声,拔出武器的时候,它们在帐篷上捅出的洞周围也立刻被染上大片的红色。
四面的幔布都已经倒下,还有几个全身着火的人嚎叫着从火中跳起来,向包围圈上的明军跑去,一个须发皆燃的人高举着双手——他的衣袖也都在燃烧,大喊着向邓名跑过来,邓名居高临下用力将剑一挥,砍在那个火人的脖子上,凄厉的喊叫声嘎然而止。
邓名仔细地扫视着面前的屠宰场——再没有一个敌人还在动弹,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一具尸体上,盯着那人身上的衣甲仔细看了看,邓名用力地向它指了一下,马上就有卫士策马来到旁边,用长矛把还在冒出火焰的尸体翻过来,邓名凑近看了看那张焦黑的脸,点点头。
“走!”邓名喝道,他们在清军中军帐周围呆的时间不短了,恐怕有好几分钟了,最开始零星跑来的清兵都被外围的明军骑兵杀散,但现在有越来越多人正涌过来。
见邓名等人撤围,外围的明军骑兵也都与他们合拢,二十个骑兵组成紧密的队形,笔直地冲向前方,见人就砍,同时口中全力大叫:
“建昌大兵到!”
“降者免死!”
二十个人一直向前冲到营地的最南面,然后又掉头重新冲入,这次他们又一直冲到最西边才止步,紧接着又一次掉头冲回去,这次的目标是北面。
清兵营中的大部分军官刚才都和他们的将军一起被被杀死在中军帐中,剩下的士兵只是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有人试图救火,有人则下意识地跑向中军帐,更多的人则互相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明军开始在营中来回冲突后,很快就有大批的清兵听明白了敌人是谁:是他们要前往的建昌派兵来攻打他们,他们显然中了建昌的诈降之计。
往复冲突的明军很快就在清军不大的营地里冲突了几个来回,到处都是火焰,同伴惊慌的叫喊和无数绝望的“中计”叫喊声,清军士兵也不知道明军到底来了多少人,只感觉到处都有明军骑兵来回奔驰,一边大肆砍杀一边发出勒令投降的命令声。
“建昌大兵到!”
“降者免死!”
邓名和手下又一次向西面冲去,营地里的火光和浓烟都变得越来越浓,四周是乱跑的敌兵,邓名一边继续用力大喊,一边把武器往马边的敌兵身上斩去。
“投降!”
“投降!”
一群慌乱的清兵士兵眼看又有明军骑兵向自己冲过来,就跪倒在地,抱着头大呼:
“饶命,饶命啊!”
但这些明军骑兵并没有杀他们,也没有停下马来捉拿自己,宣布投降的清兵在地上跪了一会儿,只听到马蹄和呼喝声渐渐远离自己而去,他们这才抬起头,互相对视着,眼睛里都是疑问和恐惧。
听明军的骑兵好像又杀向别处了,投降的清兵中胆大的就站起身来,亡命地背着明军叫喊声的方向跑去,胆小的又跪了一会儿,见周围一起投降的同伴越跑越多,留在原地的越来越少,最后终于这一群投降的小兵都跑的一个不剩。
邓名带着人就这样来回来去地在清军营地里冲突,直到精疲力竭,当邓名勒定马后,他发觉自己的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喊哑了,他想对周开荒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言语,只有一些嘶嘶声。
夜幕已经降临,清军的营地上现在只上剩下火光,照出好多正仓皇四散逃亡的身影。
闭上嘴,连续吞咽了好几口唾液,邓名总算能发出一点声音了,他感觉自己的手臂也在发抖,是因为用力过度而出现的轻微痉挛。
“可有折损?”邓名问道。
其他的明军骑士和邓名一样,人人都是体力透支,喉咙阵阵作疼,但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之色。
“没有折损。”飞快地数清还是二十个后,李星汉先是回答完邓名,接着就一用力把长枪扎在地面上,在马背上双手抱拳,向邓名俯身道:“先生……殿下真乃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