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纱这时候已经困极了,但想着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便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说来也怪,她本来处在马上就要睡着的状态了,喝了汤后,反而睡不着了。不是因为脑子清醒,而是因为身体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的感觉。
全身软塌塌的,使不上一点力气,好似全身筋骨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头也在钝痛,闷闷的。
她察觉不对劲,想要睁开眼,却也做不到。
罗纱很肯定,这绝不是累极了的关系,因为和她方才的感觉完全不同。
由于动不了,她一时间有些慌了,虽然有意识,却清醒不过来,身子也无法动弹。
“喂,你真给她喝了?”
这时,门被推开,有个男孩子这样问道。
“是的哥哥。”
答话的是个女孩子。
罗纱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努力想了半晌,直到那二人来到她床边了,她才迟钝地想起来,是方才在她屋里伺候、给了她那碗汤的女孩子。
想到那碗汤,再联系自己如今的状况,她有些明白过来,自己或许是被人下了药了。
这时,她听到男孩子吩咐女孩子将她背起来带走。
女孩子明显很是迟疑,“哥哥,我们这样做不太好吧,万一公子生气……”
“公子在哪儿还不知道呢!我可信不过这位夫人。公子现在如何我们不知道就也罢了,她是世子夫人,怎会不清楚?”
“可国公夫人也不知道啊!再说了,夫人手里有信物。”
“信物?那个东西公子一直带在身上,夫人是他枕边人,想要取到太容易了。我们怎能凭她一面之词就相信她的话!”
男孩儿顿了顿,又道:“穆家的世子向来是要尚公主的,如今公子居然能为了她让皇帝松口,这位夫人,不简单。”
女孩子没接话,男孩子急了,低吼道:“爹爹他们不明白也就罢了,你怎的也鬼迷了心窍,相信这人?她能哄了公子和国公夫人,万万不能哄了咱们去!”
女孩子小声嘟囔道:“可上次公子带她来,就说明公子信任她了啊!”
“上次是上次!”男孩子恨铁不成钢道:“如今公子不知下落,她手里又有家主信物。要知道,历代家主,从没有将信物给妻子的先例。公子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现在她却得了那样重要的东西,谁知是不是她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
听他这一番说辞后,女孩子静默下来,又不说话了。
“你糊涂了!”男孩子咬着牙说道:“爹爹他们若没有疑虑,也不会背地里说起这些,然后被我们听到了!”
他这句话果然见了效,女孩子开始帮忙背起罗纱,只是还是低声说了句:“爹爹和叔伯们最后还不是信了夫人,不然也不会听从夫人的吩咐,去安排人了。”
男孩子急了,低声催促道:“你别管那许多了,快点吧,不然阿江他们那边也拖不了多久。还有,你想想,如果不将她送走,她要将阿哥他们弄去扮作突厥人不说,接下来说不定还要待在咱们这儿住上一段时间!这样可疑的人,多危险。爹爹他们糊涂了,我们不能糊涂!”
罗纱这时感受到自己被女孩子背着在往外行了。
她一直在昏沉沉听着他们的对话,身体动弹不得,心里五味杂陈。
是她托大了。
她以为,那样就能让北地的人相信自己。
可是这些人与她非亲非故,不过才见过一次面而已,又怎么是几句话就能当真信了她的?
就算是有人相信了,可也有人在怀疑!
是她自己不够小心,怪不得别人!
虽则她中过剧毒,体内对毒物有一些的抵抗,可时间久了后,她依然挨不住那迷药的药性,跌入黑暗,晕了过去。
☆、122归来,决断
既然事情已经商议出眉目了,过些日子必然会有许多北地人要陆续出去,未免到时候又有物又有人太过于引人注意,这几天就需要将一些必备之物预先运送出去。
主事者觉得此事并不太难,就将此事交给了一些自告奋勇的少年人,想着刚好可以锻炼他们一下。
入夜,守城人看到这几个少年带着狗儿将要出行,还带着几口箱子,奇道:“你们这是怎的?要在晚上走吗?”
北地风大,晚上尤其冷,基本上不会在这个时候出行。
为首的少年拍拍车子,嬉笑着说道:“咱们这也是为了不耽误事儿,万一明日里商议好了要往外走人呢?那时再开始运东西,车子和狗儿也不够不是。”
守城人觉得粗粗一听好似很有道理,仔细一想又觉得哪儿不太对。正要细问,少年们已经朝着城门外行去了。
望着他们的身影,守城人正感叹着年少就是好,那么冷的天也挨得住冻,抬眼一看,就见远处一个车子正朝了这边驶来,驾车之人的身影和动作很是眼熟。
少年们刚“咦”了声,守城人突然认出来人,“啊”了声后急急朝着那边奔了过去。
“是公子!公子来了!”
他这话一喊出口,少年们的脸色刷地下白了,只是掩在厚厚的帽子后面,在黑夜中根本看不出。
穆景安下了车子,见到守城人后,头一句话便是“听说母亲和罗纱来了这儿?”
“是啊!累了一天,都已经歇下了。”守城人牵过狗儿,与穆景安并行着往前慢慢走去。
想到等会儿便能与罗纱重聚,穆景安的面上多了几分柔和。
前些日子他们在南地收到了叶之南故去和穆青巍与突厥人开战的两个消息后,穆青涯便接手了南地的事宜,让穆景安回来北地看看。
当初让人假扮罗纱她们的事情便是穆景安安排的,虽然这些日子为了妥当起见他并未安排两地间讯息来往,但也知道罗纱这时应当是身在北疆,加之当初同穆青巍商议好的对策,故而穆景安并未在箐州停留,直奔北疆而来。
他是在某天黄昏时到了罗纱她们在北疆的住处的。
当时他刚进大门就碰到了叶颂青,叶颂青告诉他长公主同罗纱为了要事出门去了,前一日清早刚走,而且要离开一小段时间。
听了这些话穆景安便知道,母亲和妻子这是去了穆家人所在的北地,便丝毫不停留,转身就出了大门直奔这边而来。
他方才快要到时算了算,自己应当只比罗纱她们晚了一日到达而已。
饶是他身体强健,可从南地开始一路奔波,紧赶慢赶了这些时日,到底也是累了。只是想到能见到罗纱,他才拼了一股子气劲儿片刻都未停歇,一直到了这里。
想到娇妻,他柔和了眉眼,带了笑意,一转眼就看到了那几位少年人。
少年们忙向他行礼。
看到他们身旁的车子和狗儿,穆景安笑问:“你们这是要出去呢,还是刚回来?”
“其实我们……”其中的唯一一个女孩开口欲言仿若有话要说,被她哥哥用胳膊捣了下后,她嗫喏了半晌最终闭了口。
穆景安微微蹙眉。
女孩儿的哥哥忙上前说道:“我们这是刚回来呢。嗯,刚回来。”说着他不顾守门人的讶异眼神,朝着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后,就要使唤狗儿折返回去。
穆景安瞧着他们车子原本朝着的方向,又看着他们试图转回弯去,突然出口将他们唤住,说道:“慢着。”
几人的身子就僵了僵。
穆景安直直的盯着为首的少年问道:“阿良,你说,你们这是准备出去呢,还是刚回来?”
阿良便是女孩子的哥哥。
他踌躇了下,硬是一口咬定道:“刚回来。”
穆景安扬眉看他,他在穆景安犀利的眼神下,最终支撑不住,垂下了头。
穆景安却也不再开口问。
他绕着几个箱子两圈,每个箱子都用手指轻轻叩了叩,到了第二圈结束时,他退了两步回到方才叩过的一口箱子边,眼神如刀地扫视了几个少年,看着几人先是紧张而后转为惧怕的神色,他眸色倏地冷到极致,伸出右掌拍向箱子。
木箱顿时碎裂开来。
穆景安怎么也没想到里面会是这番情形。
望向里面蜷着的熟悉身影,他先是惊疑而后震怒,一脚踹向阿良将少年踢飞了几丈远,抱起罗纱头也不回地朝里大步行去。
“将他们几个给我绑了送到责罚堂!还有,你也一起过来!”
守城人听到他远远丢下的这两句话,忙扬声应下。
一个时辰后,各处的主事者都被唤到了责罚堂的正屋,旁边的两间屋子也挤满了人,基本上各处的先生和教头们也都到全了。
大家基本上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穆景安回来了有事要召集大家说。
初时众人都很高兴,因为穆景安回来了。只是在听说穆景安说的聚集之处在责罚堂后,很多人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那地方轻易不开,除非是有做极大错事需要惩治某人的时候,方才会让大伙儿聚集在那里,大部分时候也只是需要主事的人去而已。
怎的穆景安如今一回来就要大家去责罚堂,而且还让所有的教授之人都去?
人们一进到堂内,最先看到的就是跪在中央的阿良、阿江他们几个少年,而且阿良的嘴角还沾着干涸了的未擦干净的血迹。
自己一双儿女都在此内……阿良的父亲看到此情此景后,隐隐想到了什么,却又有些不太真切,只得将满腹狐疑压入心中,同其他人一起去了旁边静静候着。
待到人来的差不多了,就有离门口较近的人轻声呼道:“公子来了!”
穆景安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内,大家就不由得骚动起来,上前问他此行可顺利。
看到穆景安疲惫的神色后,有人就开始怀疑起来。
这些少年到底犯了怎样的错误,使得穆景安都未休息一下,直接就赶了过来?
听说方才穆景安是抱了罗纱回了屋子的,而且还很愤怒的样子……
难不成这些少年被罚,与罗纱有关系?
稍微听到点消息的人便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少年们到底做了什么,也不知罗纱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穆景安如此。
穆景安只稍稍同大家寒暄了几句就行出人群,示意大家安静。
想到方才罗纱苍白的脸色,他的脸色沉了沉,踱步到前面,指了地上跪着的少年们,声音冷凝地问道:“你们可知他们做了什么?”
环顾众人,见大家都已经噤了声,他的视线在阿良父亲那儿稍作停留,便转为望着地上的少年们,沉着声音说道:“他们几个将罗纱迷晕了丢在箱子里准备送走!”
他的话一出口,大部分人震惊不已,只有几位年纪最长的老者,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时有人迟疑着问道:“公子会不会是弄错了,他们怎么会……”
“弄错?”穆景安冷哼道:“我亲手将罗纱从箱子里救出的,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弄错!”
“罗纱是谁?嗯?”穆景安缓声问出口后,顿了顿,猛地提高了声音,如金石碰撞般铿锵有力地说道:“她是穆家的主母!是我的妻子!是我穆景安结发的妻子!而你们——”
他怒指地上跪着的几人,“而你们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谁给你们的胆子!”
大家何曾见过他这样暴怒的样子?顿时一个个噤若寒蝉。
少年们的头垂到了地上,阿良的妹妹已经在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