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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道:“对,我就是知道了。你做得出来就不怕被人知道。你这根本就不是爱我,你不过是在跟沈珩赌气而已!”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若是不爱你就这一生就不会追你而来。阿宛,你当真好狠的心。你可知,你最没有资格指责我。我把你放在心尖上,一心一意要去娶你为妻,结果你做了什么?你不顾伦理纲常硬是要嫁大你十岁的师父!我心心念念着你,你却丝毫从未将我放进眼里,我被周围的人所耻笑时,你当时又在做什么?”
    尽管我不知当时的我在想什么,但是从他这一番话里我却是能得知一事。
    我道:“你口口声声说想娶我为妻,那你又可知我愿意嫁你?你说把我放在心尖上,那你可知当时的我有把你放在我的心尖上么?你爱我,可是你也不能强求我爱你。或许你是真的爱我的,可我也觉得满岐和桃枝说得对,你更爱的不过是你得不到罢了。”
    “住嘴!住嘴!”
    他的脸色极是难看,整张脸像是要扭曲了一样。忽然他爆发出一声大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干脆一起死好了。上辈子我输了,这辈子我也输了,但下辈子我一定不会输,我可以重头再来,我总有一回可以彻彻底底地赢过你。”
    他大步走过来,似乎要拉我的手。
    我吓得赶紧往沈珩身后躲,沈珩扔下了易风,挡在我身前。
    瑾瑜夫君轻笑一声,“你的身手是比我好,可是你觉得你还有多长的命?我下的剧毒乃是半个时辰就会致命。你能护得了她多久?”
    沈珩果真是中了剧毒。
    我都瞧见他耳根子变颜色了,是那种诡异的青紫色。即便中了毒,沈珩仍是十分镇定,“有我在一时我就护她一时。”说话时,沈珩悄悄地在背后对我使了个“快走”的动作。
    我心乱如麻,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压根儿
    动弹不得。
    瑾瑜夫君大笑,“阿宛,我说过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可是你没有把握住。今日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蓦地,我只听轰隆隆的剧烈声响大作,整个天地都在晃动,冰渣子哗啦啦地往下掉,我下意识地就伸手护住了肚子。沈珩忽然扑上前,将瑾瑜夫君按在地上。
    他脸色剧变,“阿宛,走!”
    动弹不了的双脚在沈珩的话音落后,竟是能动了。我不再犹豫,急急地躲过往下掉的冰渣子往外跑去。如果只有我一人,我不会走,可是我肚里还有个娃娃,我不能弃它于不顾。
    沈珩带我过来时,是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密道,如今冰室快要倒塌了,密道里也是在摇摇欲坠,不停地有尘土石块掉下来。
    我咬着牙护住肚子急急地往外奔。
    忽然,满岐出现在我面前。
    我想起满岐的秘术,像是抓住最后一块浮木一样,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满岐姑娘,他们……”
    明明是如此危急的时刻,可她却冷静极了,渀佛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让她感到意外。她打断我的话:“我知道,你先出去。”
    言讫,她头也不回的往密道里走。
    在我奔到密道出口重新呼吸到外边的空气时,整条密道轰然倒塌,四处一片荒凉。我怔楞地望着眼前的满目疮痍,想起里边有三个大活人时,心里头顿时一痛,竟是有口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随即我失去了意识。
    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我前世今生不停地交错,那个缠了我十六年的梦再次重现。不过这回不一样的是,它不再是支离破碎的片段,而是完完整整的一个前世。
    我和师父的前世今生,沈晏也好沈珩也罢,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一一浮现在我的梦里。
    “阿宛,我是无心之人。”
    “师父,我是无心之人。”
    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可这些情景出现在我梦里时却是那么的清晰。上一世师父是无心之人,我苦等十年,这一世我是无心之人,师父苦等我十数载。
    谁等了谁,谁苦了谁,这些似乎还真应了佛教的说法——因果循环。
    .
    我醒过来后,一睁眼见到的是满岐。
    脑子里装得太多的东西,我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那一日密道的轰然倒塌却仍是深深地印在心里,我紧紧地抓住了满岐的手,迫切地问道:“师……师父呢?”
    满岐瞥了我一眼,淡道:“死了。”
    我一愣。
    “死……死了?”
    她说:“你听不明白我的意思么?沈珩中了剧毒,我救他出来时已是无力回天。你昏迷了好几日,不过你放心,我晓得你想见他一面,是以也没有埋葬了他。现在他的尸首还在之前我住的院落里搁着。你可以去看看。”
    似乎有虫子一下子钻进了我的心里,疼得我眼泪直流。
    可是我很快又抹干了泪水。
    “我要去见师父最后一面。”我精神恍惚地松开了满岐的手,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榻,连鞋袜也未穿,就直接飘了出去。
    上一世我临终前是怨恨师父的,甚至还想过若有哪一日师父爱上我了,定要给他点苦头尝尝。可是后来我死了,我想通了。今生师父没有想通,缠了我这么久,难得我想起了一切,也不再无心了,可师父却是不在了。
    沈珩安静地躺在床榻上,除去面色青紫外,其余都与常人没有区别。
    我站在床边,怔怔地凝望着沈珩的遗容。
    眉眼还是那样的眉眼,可惜却再也不会睁开来了。刚刚难得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掉了下来,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沈珩的身上。
    我压根儿就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师父。”
    “师父。”
    “师父。”
    ……
    再也不会有人温柔地应我一声“阿宛,我在”了,再也不会有人一心一意地为着我了,也不会有人傻傻地在说地府里陪我百年了……
    果真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上天注定我和师父有缘无分,我盼了那么久的师父,可我盼到时我已是不在了,如今亦然。
    什么怨什么恨,在生命面前都不过是过眼烟云。
    .
    我让山庄里的人给我备好了马车和人手。
    我要带师父回都城。
    上一世师父为我做尽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好事,这一世我要做的是好好地抚养我和师父的孩子,让他长大成人,看他娶妻生子,之后我再投胎转世,但我不会奢求与师父再续前缘。
    其实折腾了两辈子,我晓得了只有对方真的幸福那便是自己的幸福。
    我离开山庄前,满岐前来为我送行,她身后还跟了司马瑾瑜。
    我不恨他,即便这辈子我会弄成如斯田地,有不少是他的责任。可是我真的不恨他,他不过是太固执了,固执得有些可怜了。
    他现在跟以前看起来有很大的不同,不管是秦沐远还是之前的太子殿下。
    他望着我时,眼里没有以前的执拗,而是露出一副傻笑的神情,明明是在看着我,可我看得出来他眼神里没有我。
    满岐淡淡地说道:“他被冰块砸坏了脑子。”
    我想起之前满岐跟我说过的话,我问她:“你之前说我很快就会有好日子过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他请来的人么?”
    满岐道:“你听说过天人么?”
    我摇摇头。
    满岐道:“天人知天命且长生不老,不过却会一生伴有腿疾。你们前世今生的事,于我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秦沐远逆天而行,我只不过是跟过来扭回天命。他这辈子的结果早已注定。”
    我道:“那我师父……”
    她道:“沈晏不是做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善事么?他终归走的是正道。”
    .
    许是上辈子师父做尽善事的缘故,尸身放了这么久还也不曾腐烂,若不是脸上的青紫让我晓得他已是身中剧毒,我定会以为师父只是恼我了所以才装睡不醒。
    都城路途遥远,我日日夜夜伴着师父,心里头总是想着我们的前世今生,每回情到浓时,总是忍不住伤感。这一世的我比上一世的师父幸运,我有个娃娃陪着,可上一世的师父却只能孤苦伶仃。
    又过了几日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师父脸上的青紫似乎在渐渐消退,颜色变得越来越浅淡。
    我请了大夫过来帮忙诊断,可大夫见到师父时,却是皱着眉头道:“不医死人。”我这才想起上一世的我是学过医术的,无奈却是不精。
    我诊了师父的脉搏,静如死水。
    可是再过几日后,师父脸上的青紫就已是完全褪去,变得同正常人一般,只是他胸腔里仍是不会跳动。
    到了都城后,我把师父带回了太子府。
    单凌和顾盼晴还有沈安都过来了,我想他们定是厌我的。这一世若不是我,师父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单凌看起来似乎想说我几句,可是却别顾盼晴拉住了。
    沈安看了看我的肚子,只道了句:“嫂嫂,节哀顺变。”
    .
    我没有埋葬师父,也不允许任何人将师父埋进黄土里。我总觉得师父总有一天会活过来的,因为现在的师父除去没有心跳呼吸外,他就像安静地睡在我身边一样。
    可是我盼了一日又一日,师父始终没有醒过来。
    他仍然安安静静地睡着,身体也是完好如初。
    我生孩子的那一日,窗外特地栽过来的那株桃树开花了,花骨朵粉嫩粉嫩,似极了上一世山上小屋里师父为我栽的那一株桃树。
    许是因为怀的时候受了不少颠簸和苦难,这个孩子我生得极其艰难,我痛得撕心裂肺,嘴里喊了一声又一声的“师父”。
    梨心和碧榕两个人哭得眼睛红肿,尤其是碧榕。
    我对她们道:“若大小只能保其一,我要的孩子平平安安地活下来。”
    这孩子我生了两天两夜,我喊得嗓子干涩,全身都无力了。不过幸好孩子还是平安地生下来了,我失去意识前,只听到碧榕惊喜地道了句:“啊,是个女娃娃。”
    这一觉我睡得特别长,醒过来时外边的天还未亮。我瞧了眼在床榻边侍候的碧榕,声音沙哑地道:“孩子呢?”
    碧榕神色有些恍惚,但是我却瞧得出来她是处于惊喜之中的。
    她结结巴巴地同我道:“太……太子殿下……”
    我心中一惊,也顾不得自己现在还是虚弱的身子,踉踉跄跄地下了榻,急急地往原先我同师父所住的房间奔去,未料刚绕过了房内的屏风,便见着了师父在轻轻地摇着睡篮。
    我哽咽着声音,从喉咙里蹦出两字。
    “师父。”
    “孩子的眼睛像你,鼻子像我,以后会是个美人儿。”他眉目柔和地望向我,如同当年我们初见时他在桃树下让我惊艳的一笑,胜过灼灼三千桃花。
    “阿宛,这一回我们再也没有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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