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连连点头,“那第二件呢?”
李纲道,“请太子进宫面圣,请求圣上退位禅让于您!”
赵桓听了一颗心当即就狂跳起来,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但他不敢,因为无法确定这样做的后果会有多大,也无法确定他一称帝,忠于老皇帝的人会如何对待他,不过面对李纲,他却不能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只是故作大惊的坚决推托,连说绝不能做这不忠不孝之举,背上一个逼宫逼父的千古骂名。
李纲如此聪明一人,赵桓那点小心眼他当然看得出,现在讲不忠不孝了,你要又忠又孝当初就不会跟郑居中一起发动政变囚禁老皇帝了,不过赵桓既然装,那他也得耐着性子装一装,便道,“太子此言差矣,说句微臣大罪的话,圣上这些年任用奸逆,大兴土木,尤其花石纲一役,搞得天下民怨四起,如今天下大乱,贼军四起,虽不说全是圣上的责任,也与圣上有直接的关系,所以,要挽救大宋,大宋必须另立明君,才能带给朝中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新的希望与信心!而您就是这个人。”
“您若称帝,好处有三,第一,郓王赵楷已被贼军挟持称帝,他本名不正言不顺,但因为圣上却已被郑居中囚禁,倒显得他名正言顺了,搞得天下各方迷惑不已,不知该效忠于谁,可您若由圣上禅让称帝,便可以合法的天子身份号令天下,粉碎贼寇挟伪帝已令天下的阴谋!”
“其二,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圣上已经被囚禁,但只知道是您和郑居中一起发动的政变,却不知道其实只是郑居中所为,连您也是受害者,如今郑贼既然已除,您称帝便可以把所有的责任统统都抛给郑贼,连圣上的禅让都可以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朝中的文武百官,尤其是大宋的军队,此刻都在犹豫之中,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效忠的究竟是谁,如果效忠圣上,那要如何对待您?但如果效忠您,万一以后圣上重新掌权他们又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您必须立刻称帝,让他们彻底明白他们忠于的皇帝只有一个,就是您!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抛开一切顾虑,坚定的执行您的命令!”
“至于忠孝,为国是为忠,为父母是为孝,您称帝之后挽救了大宋,挽救了国家,才是最大的忠!您称帝之后弥补了圣上这些年的过错,让圣上得以以全身风光退位,还能在后世留下禅让明君的美名,才是最大的孝!否则,国破家灭之时,圣上也就成了亡国之君,身为太子的您那才是最大的不忠,最大的不孝!”
“谁不知道唐太宗李世民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是他在玄武门杀了亲哥哥与亲弟弟,又派人把十几个亲侄子全部斩杀,最后派尉迟敬德提着血刀进宫去逼老皇帝,这才当了皇帝,简直是心狠手辣到令人发指,若只论这两个行为,那岂不是古往今来最恶劣的行径?但那又怎样?后世只知唐太宗是千古明君,开创了贞观盛世,谁还斤斤计较他是怎么得来的皇位?甚至还认为李渊识时务,知大体,认为李建成,李元吉死得好!现在,您就面临了唐太宗的选择,要么,救国家于水火,享万世之荣光,要么……”
赵桓看着口若悬河的李纲都听傻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狂喜,李纲这么说,岂不就是把他比作了唐太宗李世民?这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在又一番虚情假意的推辞之后,他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然后立刻屁颠屁颠进宫去见赵佶请求赵佶退位禅让给自己,当然,与其说是请求,那还不是他说了算,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没过多久,赵桓就从宫内回来了,事情一切顺利,他红光满面的握住李纲的手激动的说道,“伯纪,日后纵我负天下人,亦不负你!”
李纲恭恭敬敬的给赵桓行了臣子礼,认认真真的说道,“陛下纵然负我,只要不负天下黎民百姓,能光复我大宋国威,李纲亦万死不辞!”
说罢,李纲起身又道,“陛下,时间紧迫,我这就去安排了。”
赵桓连声称好,并亲自将李纲送出门去。
李纲出了东宫,骑着马走在路上,待来到皇宫外时,他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皇宫高耸的城墙,似乎隐隐还能听到老皇帝凄凉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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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赵桓便一门心思扑在了为登基所做的准备中,赶制龙袍,修缮登基大殿,准备礼贺,忙得不亦乐乎、乐此不疲,反正他已将所有的大事都安排给了李纲,根本用不着他再操心。
只是他并没有高兴多久,一件事就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兴头,原来,李纲派出去通知姚古的人刚走没两天,他们就接到了姚古报来的急奏,在急奏中,姚古将前线的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实道来,并说他已被迫答应了贼寇的条件,正在配合贼寇围歼辽、夏两军。
赵桓勃然大怒,怒的既是郑修年嘴巴不牢,将绝密计划泄露给了贼寇,引来如此一场大危机,也是怒得姚古擅自行动,居然跟贼寇合作!姚古是傻子吗?贼寇怎么可能好心的帮助宋国干掉辽夏两军?他们分明是准备在干掉辽夏两军后再进攻大宋!
赵桓当即决定要派人去取代姚古,再治他的罪,但却被李纲阻止了。
李纲说,“陛下请息怒,姚古是员悍将,有勇也有谋,他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的失误,我认为,他做出的这个决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很明显,贼寇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试想,他们一面派人给郑居中通风报信,一面又逼迫姚古与他们合作干掉辽夏两军,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很显然,他们是想既引起您与郑家的内斗,引得朝廷大乱乃至分裂,还想借此给姚古背上一个必死的罪名,而无论最终结果是陛下您赢了,还是郑居中赢了,姚古都是死路一条,他若想活命,只能投降贼寇,这样贼寇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招降我大宋几十万西北军呀!退一万步讲,就算姚古犯了低级错误,但临阵换将也是兵家大忌,一旦为贼寇利用,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赵桓一听这话面色大变,禁不住冷汗直流,他现在真是越来越惧怕那郑临风了,这群贼寇太狡猾了,他们无孔不入,诡计多端,自己简直稍有不慎就可能上他们的当!这种可怕的敌人,此刻又占据着如此的优势,自己能战胜他们吗……?
一时间,赵桓动摇了,愣在当场,直到李纲在一旁疑惑的连叫了他两声才反应过来。
“伯纪,怎么了?”赵桓回神忙问道。
李纲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微臣是想问陛下,陛下现在想再怎么处置姚古?”
“嗯……,伯纪,你说说看。”赵桓心乱如麻,只得求助的问向李纲。
李纲等的就是赵桓这句话,当即回道,“陛下您看,姚古将军明知必死也要这么做,还派人火速来报信,正表明了他对陛下和大宋的忠心,所以微臣认为不但不能治姚古将军的罪,还要表扬他,封赏他,坚定他对您的忠心!同时也坚定前线将士的军心,不至于被贼寇乘虚而入!”
“哦?那应该怎么做?”正被强烈的不自信和恐惧感所笼罩的赵桓看着面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李纲,不知怎地,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李纲并未觉察出赵桓的异样,继续说道,“微臣认为,第一,封姚古为大名府留守,宣抚使,大军主帅。第二,将姚平仲与姚友仲派往前线,姚古必感激涕零,更加忠于您。第三,给姚古发去密令,着他见机行事,战场形势千变万化,将在外,君令也可以有所不受。第四,请派微臣去前线,微臣要想办法击溃贼寇!”
赵桓想都不想便一点头笑道,“好,朕全准了,伯纪,有你,真乃朕之幸也!你速速去准备吧,做好准备,我随时下旨!”
“是!”李纲匆匆一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赵桓看着李纲的背影,轻轻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在此时,一个人从屏风后闪出了身,来到了赵桓的面前。
“陛下。”此人施礼道。
“希道,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赵桓面色不变,竟在此人面前毫不掩饰的说道,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耿南仲,若说谁是赵桓自始至终最信任的人,那绝对非耿南仲莫属,耿南仲是太子詹事,入东宫十年,时刻陪伴赵桓左右!
“臣都听到了。”耿南仲道。
“你怎么看这个李纲?”
“臣……”
“你我之间,但说无妨。”
“是,臣觉得,这位李纲李大人确有真才实学,不过就是太狂了些,他似乎忘了,究竟谁才是可以发号施令的那个人,而且,这样的人若不加以控制,只怕……”
“只怕什么!”赵桓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
耿南仲太了解赵桓了,他随即一拜在地,用充满忧虑的声音说道,“只怕……将来又是一个郑居中!”
740,杀风口
历史就是这样,偶然中始终伴随着必然,正如现在李纲所遭遇到的。
李纲能被赵桓发现并重用,可以说完全是一场偶然,各种机缘巧合组合在一起,缺一不可。他的出现也立刻带给了赵桓直接而巨大的帮助,与曾经金军包围开封时,李纲被赵桓信任率领开封军民展开“开封保卫战”,抵抗住了金军有着出奇的巧合。
这,是赵桓的幸运,也是李纲的幸运。
但悲哀的是,历史的必然也在悄然无息的发挥着作用,它的必然在于,赵桓还是赵桓,他的身边也还是有一个叫做耿南仲的人,宋朝是最后一个将“士大夫”文化发扬到极致的朝代,北宋末年的士大夫就有不少,但他们大多无治国与救国之方,而只是精于玩弄权术,却又有足够的聪明才智,耿南仲就是他们的一个代表!
耿南仲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他只有一个优点,就是他在东宫任职的时候选择了效忠太子赵桓,即便是在赵桓的皇太子之位最岌岌可危,连郑居中都还没有决定帮助赵桓的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弃或背叛赵桓,自始至终都坚定的陪伴在赵桓的左右,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一段可以说是同甘共苦的经历让赵桓无比的信任耿南仲,在赵桓即位后,便封他为签书枢密院事(相当于军委副主席),后又升迁为尚书左丞,耿南仲多年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他正式发迹了,但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一位伟大英雄的不幸也开始了,这位英雄不是别人,正是李纲。
因为耿南仲在上位后最主要的“政绩”只有两个,一是排除异己,二是对金“主议和”,破坏抗金。
谁是他的“异己”?
横空出世、光芒照耀的李纲!
谁坚持抗金,与他的议和投降相悖?
还是李纲!
于是,他就成为了朝中打击、排挤李纲及诸多主战派大臣的投降派的领军人物,一味鼓动宋钦宗与金议和,驱除主战派大臣。
此两项劣迹不是在平时,而是在最危难的时刻,加之他对宋钦宗巨大的影响力,连宰相唐恪,聂昌等人都要“依附”他,那他的所作所为就不可避免的在北宋的灭亡中起到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及至现在,在历史“必然”的作用下,耿南仲从一开始也仍旧不喜欢李纲,因为他才应是赵桓最信任最喜欢最值得依靠的人,可自从这个李纲出现之后,他在赵桓心目中的地位便不可避免的下降了,赵桓甚至已将李纲视作了他能扳倒郑居中,登上皇位的最大功臣,这是耿南仲无法忍受的!
所以,他才会对赵桓说出那样的话,因为他太了解赵桓了,知道赵桓最忌讳什么,在原本的历史中他能够扳倒李纲,在现在他也同样会这么做!
这就是历史的必然,也是赵桓的悲哀,更是李纲的悲哀!
接下来的几天,李纲仍旧全心神的投入进了准备工作之中,并没有觉察出赵桓对他的态度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或许他已经觉察出了,但他就是毫不在乎,这就是他的性格,他就像是一个骄傲的战士,根本不惧怕小动作,我行我素,凡事但求问心无愧,何管身前身后事?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赵桓终于登基了,李纲也要正式启程赶往前线抗敌了,不过在走之前,李纲又给赵桓上了一道奏折。
在奏折中,李纲直言,大宋之所以会出现目前这种危难的局面,并不是因为贼寇多么的强大,根本原因就在于,第一,朝廷不修军已多年,军政腐败不堪,直接导致军队将领、士兵疲软不堪,在与贼寇对阵时,各军胆怯畏敌,士气低下,战斗力薄弱,毫无胜算可言,第二,老皇帝在位期间所施繁重的徭役与各级官员的贪污腐败搞得民怨四起,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只得投靠贼寇;如今的大宋正处于国力最寡弱,最危险的时刻,若想改变目前这种局面,除了要想办法击退贼寇,还要立刻改革,革除以往的积弊之策,以求能实现中兴。
“……亲信仁贤,以为腹心;驾驭豪杰,以为爪牙……明赏罚使当功罪;训练士卒,修治戎器;理财以义,使敛不及民,而用度足……,明是非,别邪正,招徕人才……爱惜民力……士卒乐战,用兵岂有不胜者哉……中兴之期,已在指掌之中矣!”
在李纲看来,对宋廷而言,面对贼寇的逼犯、国家危在旦夕的局势,只有改革弊政,端正朝纲,严肃军纪,同时在政治、经济、人才、军事等等各方面入手,多管齐下,才能实现中兴振国!而他李纲此去前线,会抱着以死殉国的决心,使劲浑身解数以求击败贼寇。同时也恳求赵桓,马上按照他所说的着手进行改革。两件事同时进行,皆刻不容缓!
应该说,无论是谁看,都能看出李纲是一针见血,无比准确的揭露了大宋目前的所有严重的问题,所提出的解决方案也是高瞻远瞩,正中要害,乃救国之良方,而且他所写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出自肺腑,坦诚直切,披肝沥胆,堪称当世之《出师表》!
如果李纲所写的这道奏章是呈送给郑飞的,郑飞一定会感动的无以复加,为自己能有此等能臣而高兴,但很可惜,赵桓不是郑飞,赵桓的身边也只有一群奸小,现在的赵桓已经被耿南仲蒙蔽了双眼,开始带上了有色眼镜看待李纲,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连这样的奏章,也被耿南仲等人从鸡蛋里挑出了骨头。
“陛下,您看李纲说了什么!他说,要想挽救大宋,就得他在前线抗敌,您在后方改革,两件事同时进行缺一不可,他这么说岂不就是把他和您放在了同等的地位,太狂妄了,他简直是太狂妄了……”
“陛下,您再看看李纲说的什么,句句不离只有这样才能挽救大宋,句句都要逼着您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否则就是灭国之危!他这分明就是威胁您听他的,而且也表明他极度的不信任您,不放心您,什么事都要替您安排,他是在拿您当小孩,而他当自己当做……”
“陛下,确实,这李纲的确有点才能,铲除郑居中这事做得很不错,可他真是有些狂妄的离谱了,他以为他是谁?他只不过是个臣子,您才是一国之君,您才是能挽救大宋的人,但他却越俎代庖,狂妄自大,他现在才只是个小小的兵部侍郎,连兵部尚书都不是,日后若要再宠信他,让他成了宰相什么的,他岂不就翻上天了……”
“陛下,这李纲若不加以管教,杀杀他的锐气,他肯定会越来越狂,其之危害,恐怖亚于郑居中!”
……
在这样的诋毁下,赵桓不厌其烦,越看越觉得李纲不顺眼,这篇原本有机会改变大宋命运的奏章,也被他厌恶的丢到了一边。
这些事李纲自然都不知道,他只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大名府,践行自己对赵桓,对大宋的承诺。而且他赶到大名府的速度也够快,在更换了十几匹马几乎毫不停顿的连夜赶路后,他就赶到了大名府,居然只比东京城内的密探所放飞的给郑飞报信说他会来前线监军的信鸽才晚到了不到半天,也就是说,当郑飞得知李纲要来时,李纲几乎就已经来到了大名府。
郑飞接到信的第一反应就是暗道一声坏了!
曾经金兵几十万大军包围了开封府,大宋眼看就要灭国了,李纲在最危难之际临危受命,很快就稳定了局势,率领军民抵挡住了金兵的进攻。
而目前的状况,虽然宋军的实力相比自己也处于较弱的一方,但他们的情况比之被金兵围城还是要强上许多的,宋军主力二十万西北军仍在,并已全线紧缩退守,如今又来了个有扭转乾坤之能的李纲,这仗不好打了!
郑飞原本是想抓紧时间一边训练刚刚完成收编的辽夏两军,让已经大战十几日的大军能得到一些喘息与休整的时间,一边按照原计划劝降姚古,但接连收到的这两件消息彻底将郑飞的计划全部打乱了,郑飞很快做出决定,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出兵攻打姚古,趁着李纲没来到之前击败宋军,最起码也要将宋军的士气完全的打下去!
于是,在郑飞一声令下之后,两个时辰内,大军就已完成了准备,跟着郑飞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博州,去往了大名府。
一路上,宋军在各地的小股军队一看从天际边杀来了几十万大军,连抵抗都没抵抗就全部逃跑了,天道军可以说是长驱直入,势不可挡!
郑飞与天道军的信心也是越来越满,看来宋军果真已认清了形势,不敢跟自己正面交战,这是准备依靠大名府坚固的城墙跟自己打守城战呢!
而这也恰中了郑飞的下怀,他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在大名府的外围跟宋军消耗时间与精力,越能快点杀到大名府才越好!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郑飞所率的全部由骑兵组成的先锋军的速度越来越快,与后面主力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当行至到距离大名府只有不到百里的一个地方时,一件事被前方的先头部队报告给了郑飞,说是前方有一个山谷,原本叫做“沙风口”,但不知是谁把刻有这三个大字的石碑上的“沙”字,改成了“杀”字,成了“杀风口”。
郑飞一听,心中不知怎地突然莫名一惊,杀“风”口……正在此时,只听震天响的喊杀声,猛地从四面八方响起!
741,第一次惨败
“杀风口”一役在天道军平定天下的无数次大战中,仅论规模和参战的人数并不算大,但却在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广为世人和后人所熟知,还衍生出了无数个艺术表现形式的版本,堪为传奇,因为这是大华王朝的建立者郑临风,由他本人亲自指挥的几十次大小战斗中仅有的几场败仗之一,也是最凶险的一仗,他本人就险些如那“杀风口”所暗藏的含义一样葬身于此,更主要的是,此役也是郑临风与李纲的第一次交手,是两位时代豪杰的第一次碰撞。
郑飞不知道李纲已经到了大名府,更不知道李纲已经开始指挥起了宋军,他只是急着赶到大名府,而这就恰恰中了李纲的圈套。
李纲赶到大名府后完全不顾几天几日连续赶路的劳累,火速就去见了姚古,并接连带给了姚古三个“惊讶”。
第一个是姚古对李纲居然能来得这么快非常的惊讶,他前几天才接到李纲要来当监军的消息,满打满算估计着李纲至少也要十天后才能到,没想到仅仅才过了三天就见到了李纲,当他从陪同李纲一起来的姚平仲那里得知李纲这一路是怎么拼命赶过来的过程之后,姚古瞬间就对李纲做出了三个初步的判断,一,疯子,二,不要命,三,不要命的疯子。
而除了对李纲的佩服之外,就是无比的感激之情,因为姚古已经从别的渠道知道了自己这条命,乃至整个姚家之所以能保住,可以说完全是得益于这位横空出世的李纲,如今终于见到了大恩人,姚古原本想好好的款待一番李纲,没想到刚一见面,还没寒暄两句,他就被李纲拉着又赶往了最前线视察情况,李纲这一路上也没闲着,还让他详细的介绍起了最新的战局形势。
经过初步的接触,姚古已经看出了李纲是一个高度负责的人,来到此地是一心要帮大宋和自己打赢这场仗,但有心归有心,打仗不是游戏,更不是纸上谈兵,他压根就不相信这位年轻的、乳臭未干的、谏官出身的,连地方官都没当过,从这一点上来说比曾经的郑修年还不如的大恩人可以对战事有什么帮助,所以他对李纲的提问所抱的只是“应付”的想法,尽可能满足一下大恩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良好感觉,但随着在与李纲就战局形势的进一步深入讨论,他又被李纲着实惊讶了一回,俗话说,外行看架势,内行看门道,是不是真的懂,内行一试便知,而他就惊讶在李纲的话虽然不多,但却都正中关键与要害,三言两语间,敌我之间错综复杂的形势变化就已理得脉路无比清晰,姚古知道这是真碰见能人了,立刻收起轻视之心,转而用心的为李纲更加详细的介绍起来。这是李纲带给姚古的第二个惊讶。
第三个惊讶,则就是“杀风口”一役,当然,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震撼”来得恰当。
李纲在听姚古将为何联合贼寇进攻辽夏两军的前因后果都叙述一遍之后,他就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贼寇的真实目的,并且判断贼寇在招降完辽夏两军后必然会大举来犯,目的就是要逼迫姚古投降。
这些姚古自然都已知道,他当即表示,且不论陛下已经赦免了他的罪,并将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派到了前线,显示了对他的无比信任,皇恩浩荡。就算陛下现在要处死他,他也坚决不会背叛大宋,不但不背叛,还要给姚家上上下下下命令,谁若敢背叛大宋,就不是姚家的子孙。如今,他已经动员了全军,全军都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虽说贼寇现在兵力雄厚,咱们处于弱势,但咱们也还没到绝境,首先,自从辽夏两军逃跑开始,原本供应给他们的辎重就省下来了,那么一大批辎重,再加上原本属于咱们的,咱们现在根本不缺粮少钱,完全有条件死守相当长一段时间。其次,西北军也不是吃素的,贼寇若敢来,二十万西北军也能让他们付出巨大的代价!
李纲听罢沉思片刻,却摇摇头说,“现在咱们最大的困难不是粮草,也不是兵力,而是军心!”
姚古一听赶忙道,“李大人不用担心军心,西北军都跟老夫一样,不会背叛……”
李纲再次摇摇头,“我并没有怀疑西北军对大宋的忠诚,我所说的军心,实际上是勇气。”
姚古疑道,“勇气?”
李纲道,“梁山一战,大宋数万大军全军覆没,错失了剿灭梁山贼寇的最佳时机,并直接导致丧失了京东西路。京东西路一战,大宋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主帅高俅被杀,大宋被迫招安贼寇,并中了郑临风与朱武的双簧计。讨逆军一战,大宋三十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主帅赵楷被俘,数路迅速沦陷,导致大宋彻底失去了主动,为了抵挡贼寇,甚至不得不引蕃军入朝。如今,贼寇更是行不可思议之举,将几十万辽夏联军击败招降。姚将军,听完这些,你有什么感觉?”
这些姚古都知道,但从李纲嘴中听来却再次让他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