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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冒险,这种白烟要完全散尽了才能走。”小胡子停止了前进,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然后关掉手电,带着我们静伏下来,等着所以烟气和气味全部散光。
    我暗自腹诽,刚才他还不要命的朝墓室的深处冲,百折不挠,但现在又把安全放在了首位。不过想想也是,敢拼敢杀的都是穷光蛋,一旦发家了,那就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什么都珍贵。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等了很久,一直到那种气味散光了,才重新动身。我们穿过了墓道,回到那个三合土墙下的盗洞。外面的情况不明,贸然露头的话可能会有危险,小胡子侧耳听了一会儿,然后老龚率先钻出盗洞。
    还好,一切都很平静,但越是平静,就越让我感觉会有潜伏的危机。我们顺着弯曲的深洞一直钻到接近地面的地方,老龚探出头,小心的窥视了许久,才从洞里跳了出去。
    我们钻出洞口,就伏在沙面上,一起朝和尚他们隐蔽的屋顶那边看。这个时候将近黄昏了,但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很平坦,没有任何遮蔽物。很快,我就看到一个粗壮的影子从那边冒了出来,然后冲着我们挥手。
    “是白音!”
    我们马上猫腰跑了过去,我高悬的心顿时落下来,和尚他们应该都没事。
    白音扶着老龚,和尚跟麻爹都从屋顶上探出头,碰面之后我们简短交谈了一下,和尚他们三个人表示很迷茫,因为我们下去之后,他们三个一直就在这里轮流盯着洞口,没有异常,也没有再发现其他人。
    这就很奇怪了,我趴在屋顶,朝坛城那边望去,和尚他们都没有看到人,那些袭杀者是怎么出现在坑里的?
    但是还是应该庆幸的,我们顺利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只有小胡子和老龚受了点伤。天慢慢黑了,小胡子告诉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早上就收拾东西离开班驼。
    大家的警惕没有放松,不过我们的运气仿佛慢慢变好了,这一夜非常安静。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微微起了一点风,扬起一片又一片沙子。白音去收拾行装和骆驼,和尚又拿着枪在屋顶警戒,麻爹脖子上吊着望远镜,很希望在离开这里之前意外发现一只沙狼,然后开枪过过瘾。
    白音收拾骆驼,我就趁这个时间替老龚换了一下药。但是绷带还没有缠好,麻爹就在屋顶上压着嗓子跟我们示警。
    “都上房!来人了!”
    ☆、第42章 班驼鬼城(十五)
    麻爹这么一喊,我和老龚都吃了一惊。小胡子飞快的上了房,然后拿望远镜去看。我招呼白音一起架着老龚,把他也弄到屋顶。
    我们一共有两架望远镜,我从麻爹手里抢过一架,然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时候起着风,漫天都是沙子,但是我看的还算清楚,班驼古城的遗址之外,远远的走来一支队伍,迎着风沙向班驼慢慢的靠近。
    这些人可能也有向导,所走的是我们来时所走的路。我大概看了一下,这支队伍的人数至少是我们的一倍。
    “操他娘的!怎么这么倒霉!”麻爹骂道:“城里城外都是人。”
    我也在想,班驼这里已经有我们和另外一批隐伏的人,如果再加上城外那一批人的话,一共就有三批人。真他娘的热闹,全部都挤到一起来了。
    “这些人会不会是那晚偷袭我们的人?”白音趴在屋顶,有点紧张的看着他的骆驼。
    “绝对不是。”和尚掏了几个弹夹出来,噗的吐出一口沙子:“如果是那批人的话,他们也知道我们隐伏着,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出现。”
    对方人多,但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很有优势,居高临下,所以小胡子还有和尚并不慌乱。
    “撤吧!”麻爹把腿上防沙的帆布袋子紧了紧,作势就要下房跑:“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跟他们斗。”
    我早就想离开这个鬼气森森的古城了,但是主事的是小胡子,他不发话,麻爹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我有预感。”小胡子回头对我们说:“这些人是冲坛城来的,我们不走,就在这里等着。白音,把骆驼带出去。”
    城外的那批人走的非常慢,目测双方之间的距离,我们还有一点时间。白音立即就悄悄下房,先把我们挖出的两个洞口蓬上支架掩埋好,又用布包住骆驼身上的驼铃,顺着另一道门把它们带了出去。这时候风比较大,卷起的沙子把骆驼的脚印还有我们留下的一些痕迹全部掩盖住了。
    白音驱赶着骆驼悄无声息的暂时隐藏,屋顶只剩下我们五个人,轮流用望远镜不断的观察城外那批人。麻爹还不肯死心,在旁边小声的建议,说不如我们也跟着白音溜出去,暂时躲避一下,对方人那么多,万一发现我们,肯定要吃大亏,但是没人理会他。
    “你们到底拿不拿老子当盘菜!对方明明人多势众,你们到底怎么想的,想等着他们进坛城失手,然后跑出去捡便宜?老子是为了大局着想,凡事都要冒险,时间久了肯定会触霉头。”麻爹转头看看我:“天少爷,你说是不是?”
    到了这时候,傻子都能看出小胡子的意图,但是我又能怎么样?就算没人阻拦我和麻爹,我们两个怎么可能走得出这片大漠。
    总之到了最后,麻爹的建议和牢骚都象被丢到水里去了,一片浪花都没能翻腾起来。他就更加不满,开始跟和尚说事后分成的问题。
    城外的那批人越来越近了,麻爹也不得不暂时闭嘴。我们小心的趴在屋顶,和尚的枪口死死的瞄准那些人。这时候风小了一些,不用望远镜也能够看到大概的情景。我再次数了一遍,这批人一共有十三个,他们准备的也很充分,骆驼带着给养和一些装备。
    渐渐的,这些人来到了古城残缺的城墙处,队伍暂时停了停,有人进城四处打量了几分钟,随后,大队依次进城。
    这个时候,我的眼睛猛然就睁圆了,然后立即拿过和尚手里的望远镜,只为了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当我看到了这支队伍领头的人时,心里砰的就是一跳,竟然是曹实!
    也就是说,这支队伍是老头子的人!他们怎么也摸到班驼古城来了?
    看到曹实的一刻,我心里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可能是激动,也有些忐忑。能在大漠中的这座古城遗址见到曹实,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自从离开昭通之后,我和江北就暂时断了联系,我不知道那边现在是怎么样的情况,也不清楚老头子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
    但是我能想的出来,形势恐怕并不乐观,否则曹实肯定早已经跟我联系,把我召回江北了。
    曹实此时出现在班驼古城,是为了坛城而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他这支队伍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我有点冲动,想马上露面阻拦曹实,但转念想想,不能这么做。曹实身后还有那么多人,如果这个时候我露面的话,他会很为难。
    但是就这样放下他不管吗?老头子手下那么多人,几个叔爷年纪大了,和我有代沟,下面的人则是看着老头子的面子才对我恭敬,并不交心。从小到大,我和曹实的关系最好,是那种很贴心亲近的朋友,而不是从属关系。如果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我想我不可能做到。
    “这个领头的,就是卫八手下的曹实吗?”小胡子低声问我了一句。
    “嗯。”我心里很乱,手里紧紧攥着两把沙子,无意识的点点头。
    “这个时候你不能出去。”小胡子仿佛知道我在思考什么,直接就否定了我的想法,我有我的顾虑,他也有他的顾虑。
    “进坛城的话,他会死的!”我忍不住就和小胡子开始争辩。
    “你放心,如果他们真的为了坛城而来,曹实就是掌事的人,他不会亲自进坛城。”
    我犹豫了片刻,终于渐渐安静了。小胡子说的可能有点道理,到了这样的关头,我不能顾及所有人,只能保证曹实不出意外。
    但是如果事态超出我们的预料,曹实要亲自进坛城的话,那我也只能不顾一切的冲出去阻拦他,不管怎么样,我绝不会看着他死在班驼。
    曹实把队伍安顿了一下,然后派了两个人,在城里四处搜索了一圈,接连不断的风沙把我们留下的痕迹淹没了,这两个伙计没有发现异常,大眼在城里看了一遍,就回去交差。
    一个向导模样的人带着骆驼到远处去安顿,接下来,曹实他们此行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他带着所有人直奔城中心的坛城走过去。
    “他们真的是为了坛城来到班驼的!”我看着他们的举动,心里顿时一紧,这一次肯定要死人了。
    老头子也把手伸到了班驼,并且很直接的就锁定了坛城,他的目的和白音所遇见的两批人几乎是一样的。这座坛城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让几批人前赴后继,飞蛾扑火一般的去拼?
    曹实不知道之前是否来过班驼,但是从他的举动上来看,对这里应该比较熟悉。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他一定来过,也有可能是这次行动得到的信息完整而且精准,没来之前就把大致的行动计划给框定好了。
    我们之间相隔的距离不算近,用望远镜可以很清晰的看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但是他们之间的谈话就不可能听得到。曹实在坛城外停留了大概十几分钟时间,然后就开始叫人清理坛城大门外的沙子,看样子是要准备动手了。
    这时候,风完全停了下来,曹实手下的人忙碌着,一部分人使劲的挖沙,另外几个人就从骆驼上卸下了一些东西。紧接着,队伍里一个很不起眼的人来到曹实身边。这个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应该不是盘口上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老头子的属下。因为老头子下面的人比较复杂,有一些专门在档口和盘口上做事,有一些则从来不露面。
    这个来到曹实身边的人先前混在队伍里,不被我们注意,但是他一站出来,我就立即有种怪异的感觉。怎么说呢,这个人好像身上有一股磁场,能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他很纤弱,脸色苍白,不住的轻轻咳嗽。曹实对他很客气,甚至有点恭敬的样子,这就让我肯定,这个纤弱苍白的人,不是老头子的手下。因为江北那边除了几个叔爷,就轮到曹实了,如果是自己人,曹实不会这样恭谨。
    他们之间的交谈一点点都听不到,但是可以看到曹实对这个纤弱的人在介绍什么。纤弱的人一言不发,静静的听。
    很久之后,坛城大门外的沙子被清理干净了,那个纤弱的人一步三摇的走过去,柔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曹实跟在他身后,也靠近了坛城的大门。
    曹实指着大门说了几句,纤弱的人微微点头。然后,曹实一挥手,有两个伙计上来,上下观察了半天,然后慢慢打开了坛城的大门。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我忍不住就哆嗦了一下,白音的讲述立即浮现在脑海中,让我感觉一阵阵的惊悚和恐慌。那个纤弱的人就站在大门外,紧紧盯住坛城内的黑暗。他的眼睛仿佛分外的明亮,有一种奇异的光泽。
    “卫大少,你老爹真是个有办法的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瘦子好像是槐青林。”和尚低低的对我说了一句。
    “槐青林是什么人?”
    “很了不得的一个人。”和尚扭头对我说:“道上唯一的一个地眼。”
    ☆、第43章 班驼鬼城(十六)
    和尚的话一出口,麻爹和老龚的眼睛就立即大了一圈,流露出非常明显的意外和惊讶。我之前并没有听说过槐青林这个人,但是关于地眼,还是知道一些的。
    地眼,被很多人传的神乎其神,这个名词大概在元末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各种版本的传闻满天飞,一直到今天还是道上人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
    我过去的大部分见识基本上都来自老头子和几个叔爷的讲述,老辈人走南闯北,打拼了一辈子,知道不少奇闻异事,有的事情被传的太神,可信度也就无形中降低了许多,被后人当成山海经一样听个乐子。但是关于地眼的传闻,不管是传播者还是听闻者,都很愿意相信这是真实存在的。
    据说,培养一个地眼需要的时间非常漫长。从婴儿成胎,还在母体的时候,其母亲就要搬进一个门窗被封的很严的屋子里生活,照料起居的是瞎子,负责接生的稳婆也要瞎子(每次听到这里的时候我都觉得很搞,接生婆是瞎子?)。
    一般人生孩子在时间上是没有定数的,什么时候该生了就要生。但是这个被特别照料的母亲就被强行赋予了一个权力,她必须全力把生产期拖到夜间。也就是说,本来白天要生了,却尽量不生,本来夜里不能生的,又要尽力生下来。
    这样的做法不人道而且不科学,婴儿的夭折率非常高,如果刚产的婴儿死掉了,培养计划就随之失败。
    如果这个婴儿活下来,其母亲和稳婆要立即离开屋子。接下来就有些残酷了,这个婴儿之后二十年的生活就要在被封闭的如同亘古长夜一般的黑暗中度过。他唯一可以接触到的人,就是负责照料他的瞎子。
    这种屋子一般都修在地下,瞎子带着婴儿生活在黑屋子里,一步都不许离开,每次送饭送水乃至生活用品都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深夜。这样一来,这个婴儿从小到大,无法接触到一丝光明,就连人的目光都看不到,因为他身边的人是个瞎子。
    这样的生活据说要持续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瞎子是唯一可以接触的人,他会给被培养的地眼讲一些事情,也可能会教授一些文化。如果是才情很高的瞎子,说不定还会传授给地眼某些过人的技能。
    按道理来说,被培养的地眼不会缺少食物和生活品,在物质上是比较充裕的,但是可以想想,在那种环境下生活,很多被培养者三岁之前就夭折了,能顺利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一直到满二十年,被封闭的屋子才会破开一扇窗,之后每三个月会打开第二道窗,一直到一年之后,四面窗被完全打开,这个被培养的地眼才算成功了百分之五十,可以离开暗无天日的屋子。
    很多后人都在猜测,为什么要用这个方法来培养地眼,但是一直没有答案,唯一合理的答案就是,只有以这种方法培养出来的地眼,才管用,再找别的培养途径,几乎是白瞎。
    但是也有一些高人说过,这么做是很有道理的。一个人从出生到长大,他的身体机能,各种感官,乃至思想,看似都是在不断成熟进化的,不过有一些特殊的本能却在慢慢的退化,直至完全消失。
    而这种培养方式或许就是尽最大可能保持婴胎成型之后就拥有的那种本能,一直到他成人。
    一个顺利活下来的地眼还要再经过时间不等的训练,因为从古至今,有耐力和需要培养地眼的,大多是圈子里的人,所以地眼所接受的训练也大多和下坑有关。
    其实我觉得很奇怪,一个婴儿从出生开始,就在那种黑漆漆没有一丝光明的环境下长大,他的视网膜不仅没有退化,其目力反而远超常人。
    更为重要的是,地眼最大的用处在于他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还能非常精准的预见一些无法预料的危险。
    比如说,有一个从来没被发掘的大坑,下洛阳铲带出墓土和坑灰,地眼趴在那个被洛阳铲钻出的很小的小洞,就能准确的看到这个坑的面积,墓室的构造,陪葬的多少,以及可能存在的危险。
    这些信息对下坑的土爬子来说简直太重要了,万金难换。在没有下坑之前得到这些信息,无疑可以把成功率提升到最高,把失手率和人员伤亡降到最低。
    地眼的这种超常能力很难解释,因为他们去看东西的时候,好像并不完全需要眼睛。比如说把他的眼睛完全蒙起来,然后在他面前摆上十个不同的物体,他还是能准确的说出一半以上。
    可想而知,这样的人不论走到那里,都要被人当爷一般的供起来。
    但是这种特殊人群是不能量产的,培养一个地眼非常困难。地眼有他风光的一面,也有凄惨的一面,可能在那种环境中能活下来的人也会先天不足,百分之九十的地眼身体都很虚弱,而且活不长,从他们出山到死亡,之间最多也就是十几二十年的时间。
    而曹实所带到班驼的这个槐青林,传闻就是现在唯一的一个地眼。和尚曾经见过一面,不过没有交清,只能说脸熟。
    “这个人的脾气很怪,一般人是请不动的。”和尚又把头转过去,脸颊贴着枪托。
    我也在想,老头子这一次真的是很有面子,能把槐青林搬出来。要请这种人其实非常的困难,地眼不缺钱,而且会有数不清的人抢着保护他。所以请这种人出马,全要看他本人意愿,他愿意来当然最好,如果他不愿意来,那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
    这个槐青林一下子就把我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难怪在之前我就觉得他很不一般,虽然看上去普通,但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和尚说槐青林这几年很少露面了,他大概有三十七八岁的年纪,按照地眼短暂的寿命来说,看上去还很年轻的槐青林其实已经将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说实话,这个槐青林让我非常的佩服。曹实能够来到班驼,并且直奔坛城,说明在行动之前,老头子就得到了一些关于这里的情况,对于坛城的危险,曹实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而且这种危险是没有办法瞒过槐青林的,所以曹实肯定对槐青林说了实话。但是瘦弱不堪的槐青林站在洞开的坛城大门前,没有一丝慌乱和惊恐,象一汪水一般的平静。他睁着眼睛看,仿佛那两道闪着奇异光泽的目光能够穿透坛城里的黑暗。
    槐青林在坛城的大门前站了将近有一个小时,所有人包括曹实在内都站在后面静静的等,没有人敢打扰他。这期间我一直在用望远镜仔细的观察,好像槐青林真的象传说中的那样,有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都是闭着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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