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得到奏报军中有一小将杀敌奋勇有万夫不挡之勇时,昭帝喜出望外。
杜威的掘起因其勇猛,也因昭帝要借他来打压二儿子如旭日东升般的声望。
杜琳的得宠有美貌妖艳的原因,也有政治上权衡压制皇后的需要。
然而,杜威的威名只在沙场,掩映不了出身尊贵的敏王的耀眼锋芒。
皇后再怎么失宠,始终是母仪天下的中宫娘娘。
苻卿书十三岁那一年中毒前,南昭津平州发生水患又起瘟疾,昭帝先后派出两名重臣都没有控制住局面,苻卿书自请前往,仅用一个月便平定了一切,威望如骄阳当空掩盖了所有人的光芒。
有大臣提出立太子,然后太子临朝听政。
昭帝似乎看到儿子代替了自己在朝堂上发号施令的未来。
就在这时,杜琳在宫中挑战皇后的权威,连每日请安问省都不去,还杖死了皇后派去问讯的一个宫女。
苻卿书为母出头,言语逼得杜琳脱簪认错,跟杜家姐弟撕掳破平静的表面,惹来杜琳的阴酷毒杀。
刚得知皇后和儿子同时中毒命在旦夕时,昭帝是愤怒的,敏王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很伤心。
但是儿子没死,昭帝的心病又起了,他甚至想,要是死了,就不用担心被夺位了。
在这个心理下,他当然不会再治杜琳的罪,他不让查究下去,赐死苏末名用苏末名作了杜琳的替死鬼。
一眨眼八年过去,岁月催人老,昭帝开始考虑继承人问题。皇长子皇三子和皇四子不得他的欢心,皇五子景劭扬虽聪明,比之二儿子却差了许多,。
他想,在他百年后,如果二儿子身体好转,江山交到二儿子手里可以更稳固些。
他迷恋窈娘的风情,然而,仅仅女色还不足以让他昏头,那毕竟是二儿子的侍寝女人,他想试探二儿子的孝心,故意流露出要窈娘的心思。
苻卿书先献了谭夙梅,接着又献窈娘,昭帝很满意。
但是,昨晚的事却又挑起昭帝的疑心病。
儿子太能干了,算无遗策,昭帝觉得,自己落进了圈套,这段时间自己被连续不断的意外事故刺激得对杜家姐弟分外不满就是证据。
二儿子如果想借机逼自己赐死杜威,定会传扬开杜威闯宫的消息。
掌灯了,宫里宫外没有动静,昭帝有些失望,又有些微暗暗庆幸,他还是不想亲手处死儿子的。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儿子献出窈娘只是孝心,毕竟,如果要利用窈娘刺激杜威,先前就不会献谭夙梅,是自己在得到谭夙梅后又想要窈娘儿子才又献了窈娘。
昭帝这样想着,心中对杜威的不满曝涨。
明明是窈娘,杜威却非说是林缃绮,先前是要挑战二儿子,现在则是要挑战自己这个皇帝,看来,这些年的隆恩把杜威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皇上,敏王爷递了折子。”高俨的禀报打断昭帝的沉思。
请旨降罪杜威的吗?昭帝刚平静的心情又起波澜,脸上闪过毒蛇吐信的阴冷。
看过奏折后,昭帝心情很复杂。
儿子也不是很稳妥能忍的,这不,鲁莽得明知窈娘他已临幸了,还请旨求赐还。
昭帝心结解开,很是愉悦,起身准备驾临瑶华宫,昨晚窈娘受了惊吓,得过去好好安抚一番。
“皇上。”高俨才刚出去又进来,垂着手有些惊怕地禀道:“皇上,梅嫔派人来禀报,窈娘姑娘自缢身亡。”
窈娘留书,道昨晚给杜威轻薄,本想苟且偷生,思来想去无颜侍君,唯有一死报君皇厚恩。
死了!昭帝呆呆看着窈娘的遗书,心中诸般猜测疑忌刚解开,才想软玉温香温存一番,谁知一切落空。
窈娘闭着眼安安静静躺着,再不见妖娆婀娜之态。
前一晚,他还与她翻云覆雨,如今她已成凋零的花朵。
才得两晚,还新鲜着,忽然就人死花谢,还是给逼死的,昭帝难抑伤感和愤怒。
“把杜威下进天牢。”
“皇上。”高俨没动,小声提醒:“大将军是一品重臣,下大牢总得有个理由。”
昭帝给闷拳打中胸膛,扑哧喘着气跌回龙椅。
他临幸窈娘是暗地里的事,明旨治杜威就得公开隐情,脸面何存?
况且,为个没名没份的宫女处斩杜威,远威军上下必定不服,虽然收服了西宁,可东周虎视耽耽着,北燕也不是易与的,杜威还有用处。
暂且先记着这耻辱,等合适的机会再治不迟。
宫外没有谣言没有动静,看来,是自己误会二儿子了。
不能治罪,又不需要试探二儿子,昭帝冷冷地吩咐放杜威出宫。
看着床上垂睫闭唇一动不动的窈娘,昭帝一阵痛一阵恨,咬牙吩咐高俨:“把窈娘尸身送到敏王府,传朕旨意给敏王,厚葬。”
窈娘尸身送回敏王府在苻卿书意料之中。
诈死脱身之计在送窈娘进宫时便安排好了,闭气假死的药丸进宫时便带着进去,脖颈上白绢勒出的自缢伤痕,也是抹了药物弄出来的。
甫得到便失去,爱浓之时自然恩重,宫女的后事连棺木都没有芦席掩了埋葬完事,昭帝不能给窈娘名份,自然不舍得她死后再如此草率。
一碗药汁灌下去,窈娘幽幽醒转,换了个面具悄悄回了阆寰阁。
尸体易办,兰薰刚死几日,杜威只让人草草埋了,挖出来易了容代替便是。
林缃绮才歇了一天,肋骨处的疼痛便轻得几乎感受不到,她开始暗暗腹诽苻卿书骗自己,后来一想,许是乌金丸的作用,心中始则高兴,继而又想起乌金丸被自己吃了没给母亲吃的隐痛,又伤心起来。
窈娘回阆寰阁后过来看她,两人说了会儿话,林缃绮方略为开颜些。
“王爷一局跟着一局,你放心,杜威已失君心,咱们报仇雪恨的日子不会远了。”窈娘安慰道。
林缃绮笑了笑,突然回过味来,窈娘言下之意,似乎苻卿书就是敏王。
“先前宗主总在山上处理阁里的事务,王府那边怎么办?”林缃绮试探着问道。
“那边安排了替身,不过,王爷一直装病,有过几次险情都化解了。”窈娘要替苻卿书试探林缃绮,回答完问话,笑了笑道:“王爷经常忙的每晚只睡一个两个时辰,等杜威死了,你和王爷成亲了,你替他分担一些,让他轻松下来。”
成亲?林缃绮有些恍惚。
苻卿书是敏王景劭骏,那日他说的不是扯了谎让自己别担心太多!
西宁不是苻卿书带兵灭的,她爹娘之死也与苻卿书无关。
可是,他到底是敌国的皇子。
从门外吹进来刺骨的寒风,凉凉的寒入渗入骨髓,林缃绮被冻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与苻卿书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脑子里闪过,苻卿书无言的关爱,殚精竭虑的救护,还有,他的手抚遍过她的身子爱怜赞赏地吻她让她沉迷陶醉的感觉。
除了那临门一脚,自己周身上下都被苻卿书得了。
“缃绮,你怎么啦?不想嫁给王爷?”窈娘紧张地问。
林缃绮摇头,涩涩地道:“大仇未报,我妹妹还没救出来,我暂时不想谈婚姻大事。”
送走窈娘,林缃绮忍不住骑马出了阆寰阁。
她要去问苻卿书,当日为什么会留下她,难道不怕她对南昭不利。
敏王府办着丧事,出入的人白衣黑挽,林缃绮远远看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碧色罗裙,暗叹了口气调转马头。
“姑娘请留步。”应凡在府门口巡哨,眼角瞥得林缃绮座下的红鬃马,隐约猜到林缃绮的身份,忙出声把她唤住。
第四十三章——殚精竭虑只为君
敏王府重檐飞楼,雕栏玉砌,尊贵阔达,林缃绮跟着应凡穿过园林花圃,走过弯弯弯曲曲的长廊,许久后进了一道花梨木镂空的拱门,方到了苻卿书的居室。
身为王爷,苻卿书房间里的陈设布置的颇为舒适奢华,地上是上好的长毛地毯,墙上挂着漂亮的五彩锦丝编织成的沧海旭日图,楠木雕花窗下摆着张两人宽的精致的软榻,百宝架上是琳琅满目的珍宝古玩。
苻卿书歪在躺椅上看书,看到林缃绮霎地站起来,不顾应凡尚未告退,急切地一把拉进怀里搂住,低声问道:“怎么又下山来?有事?”
依着坚实温暖的胸膛,耳中呼得他低沉醇厚的声音温柔緾绵,林缃绮全身的血肉突然被搅动一般,胸口热辣辣滚烫得难受,不只不能言语,连动一动亦不能够。
她只有在情迷意乱时才会有罕见的顺服,平时脑子清醒时就是一只竖起满身刺的刺猬,苻卿书不知片时不见,林缃绮又纠结起什么,本来要责她莽撞下山一个不慎就会又陷险境,此时不说了,拉了林缃绮往内室走。
苻卿书刚拉了林缃绮在椅子上坐下,外面传来脚步声,敏王府下人前来叩禀,声音恭肃:“王爷,长平侯和杜枢密来了。”
来的是官员不似阆寰阁里是下属,不见不行,苻卿书在林缃绮耳畔轻吻了一下,低声道:“在这等我,别出去。”
林缃绮看着苻卿书渐行渐远的背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一路走下来,她已从突然坠身的无措彷徨里清醒过来。
苻卿书是她为报仇而借助的人,自己那些慌乱实在不应该。
男欢女爱怎能掩盖家仇国恨。
纱窗外有侍女走过,长长的绸裙逶迤在地,轻飘飘的漾着波纹,柔美至极。
林缃绮轻掐了自己一下,摇头自失地笑了。
那些温存旖旎,苻卿书不知与多少女子有过,即便以前没有,以后他当上皇帝,女人也少不了的。
苻卿书许久后方回,进门看林缃绮呆立窗前,歉然笑道:“怎么不拿书册看看打发时间,饿了吧?咱们先吃饭。”
林缃绮不置可否,苻卿书轻拍手,进来一个大内监,他低低吩咐了一句,不过眨眼工夫,膳食便铺陈好了。
盘碗精致,菜式色香味齐全。
林缃绮更深地感觉到敏王府与阆寰阁的差别,她与苻卿书身份个的鸿沟。
苻卿书挥手让服侍的人退下,宽大的袍袖扬动,上面金丝海浪纹刺得林缃绮眼睛生疼。
膳食是纯正的南昭风味,林缃绮吃得很缓,苻卿书含笑看着她,嗓音略略放低道:“暂时还不方便,以后我让人从西宁那边寻几个厨子过来。”
以后?他们哪有什么以后!林缃绮纤手正拿着一根黄瓜,愣了愣不咬,含在嘴里不动。
“缃绮,你别这样逗我。”苻卿书低低叹息。
这么着就是挑逗他?林缃绮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东西,脸孔涨得通红,手里的黄瓜成了烧红的铁棒灼手。
“谁让你膳桌上这种东西的?”林缃绮强辞夺理。
上了那也是咬吃不是像你这么含着的,苻卿书苦笑,压下满腹欲火,给林缃绮夹菜舀汤。
因着这个插曲,这一餐饭又吃得缠缠绵绵,饭毕嗽口擦手,林缃绮烦躁起来,起身道:“我回去了。”
苻卿书刚刚已问过,知阆寰阁里没发生什么事,怕林缃绮离开后又在外贸然行走再遇杜威,不给她走了,大手一抓,林缃绮倒进他怀里。
“别回了,留下来陪我。”
低沉缱绻的嗓音在耳边撞击,林缃绮平静的心又乱了,无力地拒绝道:“王府里人来人往的,我在王府的形迹泄露出去,只怕杜威会来生事。”
“杜威以为国宾驿里的凤歌是你,这会儿分不出神来注意敏王府了。”苻卿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