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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美丽眨了下眼,慌忙用破烂的衣服掩住胸前,背对她瑟瑟抖抖:“别碰我,别碰我……”
    “美丽,是我啊,怎么……怎么回事……”
    甄美丽逃生一样,向门口爬去,狼狈不堪,一边爬一边哭嚎、尖叫。
    甄美好惊惶无措,紧紧抱住她,喊她的名字,告诉她自己回来了,她才有点反应,抓住甄美好的衣服绝望地痛哭:“美好,美好,你为什么才回来……”
    那夜时间变得格外漫长,甄美好从混乱彷徨到后悔自责,她擦净眼泪,问甄美丽话,甄美丽双拳紧握,咬着唇不出声。
    甄美好从衣橱里拿出干净的衣服裤子给甄美丽套上,便要去给甄严打电话,然后……准备报警。
    刚刚拿起客厅的座机,宋莱莱拧开门回来,眼圈红着直奔向卧室,望见一室不堪,和已被侵犯的女儿,扔掉钥匙嚎啕大哭。
    “美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的错……不该让那个畜生来取东西,是妈妈眼瞎看错人……”
    甄美丽嘶叫着推开宋莱莱:“走开!别碰我!”
    宋莱莱不管女儿多反抗,还是一把揽住了她的身子,甄美丽挣扎一阵,便已经哭到没了声响,只剩下断断续续、反反复复的抽噎。
    甄美好总算明白,原来强.暴甄美丽的不是别人,而是跟她妈妈一起回来的那个做派像暴发户一样的男人。
    “妈妈错了,美丽……我……”宋莱莱忽地起身,眼里暗了暗,向厨房走去。
    甄美好跟上:“妈,你要干什么?”
    宋莱莱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菜刀,甄美好吓得脸白,冷汗直淌。
    “杀了那个畜生,和他同归于尽!”
    “妈——”甄美好连忙抓住她的手腕,“我们报警……让警察去抓他,你如果杀了他……你不也……你会被判刑的。”
    宋莱莱攥紧刀,半蹲□子:“美好,妈妈已经被医生判了死刑,还怕再被判一条死刑?”
    甄美好愕然,直感身子往更深的深渊坠落下去:“妈,你什么意思?”
    房内的甄美丽也缓缓走出来。
    宋莱莱眼神绝望:“妈妈得了乳腺癌……早晚都是一个死,替美丽报了仇,也算值了。”回头望向甄美丽,“美丽,妈妈对不起你,你就当做一场噩梦,醒来了,要好好地活着。”
    说完,憋一口气,要起身而去。
    “妈,不要——”甄美丽从后面抓住她的衣服,方才的泪痕犹在,这时她已哭不来,只能干着嗓子喊,“妈妈……”
    “砰——”本来就没关严实的门被一脚踹开。那男人醉醺醺走进来,看见她们母女三人哭的哭,拿刀的拿刀,呵呵笑出声来,歪歪扭扭地撞到柜子边。
    “臭婊.子,想砍我?跟我不就为了我那点钱?你都老掉渣了,哪有你女儿嫩。”
    “你不得好死!”宋莱莱举起菜刀,冲他过去,甄美好和甄美丽要拦住,四人推来抢去,拉拉扯扯,到底宋莱莱还是不及男人力气,被一把推到地上。
    男人啐道:“妈的,真敢砍!你们十个都不顶我一个,等我出去的,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的女儿被我上了!”
    一连串的污言秽语从男人嘴里冒出,宋莱莱几近崩溃,却没力气爬起来,而那菜刀正正好好落在甄美丽脚旁,趁所有人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甄美丽那刻诡异地沉着,轻轻拾起到,眼神越变越暗,快步像那恶魔的肩膀上一刀砍下去。
    男人手臂立马见了红,甄美丽衣服上脸上也沾了鲜红滚热的血滴,她退后两步,手一松,“咣当”,刀落地。
    宋莱莱和甄美好在一旁已经震惊到发怵,盯着发狂的男人,双腿像打了石膏一样迈不了。
    男人痛呼着,掩着肩上的伤,扑向甄美丽。
    甄美丽惊恐地往后退步,栽倒沙发里。
    大概是男人喝多了酒,走了两步,就有些不稳。
    甄美好反应过来,随手抄起身旁的圆凳扔过去,可惜力气小,圆凳根本没被丢起来,只滚着过去,却见男人身子一歪,被圆凳绊摔,头磕在地上,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
    甘信听到这儿,手心里已攥满了汗……倘若,那晚,他没有答应甄美好的邀约,倘若他送她到家门口,倘若,他明知她的不辞而别太唐突却守着自己的可恶的面子,而置之不理……那今天是不是不会是这副格局……
    “死了?那个人?”
    甄美好描述着改变她一生的、最惶然的一个夜晚,感觉脚底的寒意止不住地冒出来:“是……死了。我们三个都不敢去确认,就在一边等,等到后半夜两点,我妈才去探那个人的鼻息,已经凉透了。”
    甘信按着太阳穴:“然后呢,你们怎么处理尸体?为什么不报警?偏要躲起来?”
    “我和美丽都伤人了……而且我们当时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清理完家里,我们把尸体埋在老公园的树林里,天还没亮,就离开了家,去省城逗留了三个月,才搭飞机去东京。”
    ☆、第六八章
    “在东京安顿下来以后,没多久,钱就花得差不多,生存都成问题,更何况去上学。美丽整天恍恍惚惚,夜里经常做噩梦,尖叫着醒来以后再哭着睡过去……我妈的病情不能再耽搁,她的精神也撑不下去了,就找来杨导帮忙,杨导答应带她去看病,但条件是不能带着我和美丽……”甄美好望着地板,声线平稳,“我妈走后,留了一笔钱,为了不让杨导妻子找到我们,安排我们去了另一个住处,我和美丽就在那里过了三年……”
    事实远比想象的出乎意料和残忍,甘信明白过来她的“做错事的人会内疚一辈子,受伤害的人会痛苦一辈子”的意思,他没有资格再连声质问她当初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找甄严,为什么要躲……
    扪心自问,若是一个普通十九岁女孩遇到相似的状况会怎样?况且,她不是一个人,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不过,有一点不会变,无论当初如何,他现在什么都可以原谅……
    甘信半跪在地上,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靠进自己怀里,就这样一直一直,到她扒着他的上衣,死死攥紧手里,颤抖着哭到没了力气,接着说。
    “到三个月的时候,美丽的妊娠反应越来越大……而我……我居然也是……美丽精神的状况很差,总是问我,美好,我是不是早已经不干净了?被畜生强.暴,还怀了孩子?我好脏是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甚至想过带她去医院拿掉……可还没来得及做决定,美丽趁我白天打工的时候,自己跳窗户跑出去,天那么冷,她只穿着拖鞋和睡衣在外面走了一整天,后来我再看见她的时候,她躺我们家不远处的路边,浑身上下全是血……血……和那天晚上一样的血……好多……”
    甄美好战栗着喃喃,甘信箍紧手臂:“美好,美好,都过去了,没有血了……没有了……”
    甄美好抬起头望着他,泪流满面,懊悔,自责,内疚像一层层硬壳裹得她出不了气……她宁愿所有的痛、所有的伤,都发生在她身上,而不是甄美丽。
    “甘信,我好恨我自己,我怎么那么蠢,总是保护不了她,她那晚说让我早点回去的,我没有……医生让我一定好好看着她,我为了打工挣钱,也没有……我这么没有用,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不是我……”
    甘信受着她在怀里的扑打和挣扎,吻她汗湿的额头:“美好,冷静点,美好……如果一定要为美丽的遭遇找个罪魁祸首,那也有我的份!”
    甄美好停了动作,嘴唇颤着,抬眸怔着看他。
    甘信一寸寸摸过她的脸,双眼也是红的,低声道:“美好,自责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你更加痛苦,美丽现在发病了,最关键的是为她治病,你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她的精神支柱,你不能这样……”
    甄美好似有触动,环住他的颈,呜咽着痛哭。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一整晚,甄美丽在隔壁吃过药后睡的沉,安醒邦在她身边守着,寸步不离,而甄美好在甘信怀中将这些年发生的所有变数断断续续说了一遍,之后在回忆中流着泪睡去,噩梦不断……
    夺去甄美丽孩子的,是场不大不小的车祸,肇事者是个骑机车的当地男子,据周围的店家说,男子摔了一跤,看甄美丽倒下没再起来,吓得连忙骑着车又跑掉了,警察对她这种外籍人员显然不愿过多介入,加之甄美丽的精神状况和路人描述,反而掉过头来说她和松本太太看管病人不利,松本太太和警察争执许久,还是被撵了出来。
    一个星期后,肇事机车在城郊被发现,男子也家人陪伴下自首,虽愿意赔偿甄美丽的医药费,但若是起诉,他有不服,警察也劝松本太太,称她们没胜算。
    事情不了了之,甄美丽身上落了四五处骨折,孩子没了,精神更差,甚至出现了幻觉幻听,拿着赔偿费,她带这美丽四处求医,疗养院住不起,甄美好让松本太太照顾甄美丽,喂她吃药,缓解病情。
    甄美好怀孕六七个月,仍在打工,被寿司店的老板发现,劝她回家,而在大雪纷飞的路上,她便倒地不起,痛得一丝力气都无,她勉强翻过身,不去压着孩子,仰头望向西沉的太阳,雾蒙蒙的,绕着一圈光辉,那点光亮似乎越来越淡,她不舍地盯着,直至世界陷入黑暗寂静。
    醒来,孩子便已出生。
    松本太太让她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她摸了摸孩子粉红的脸,眼泪滑进鬓角,用中文说:甘愿、甘意。
    ☆、第六九章
    甄美丽的病情反复,时好时坏,虽然并不是全部时间都发作,但也许是受药物影响,就算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也是浑浑噩噩。
    甘愿甘意出生三个月,甄美好手里的钱已经可以数得清,再这样下去,不止美丽的药钱拿不出来,孩子的那奶粉钱更不够,她只能厚着脸皮让松本太太白天帮忙照顾,而她就一人两份工,来回奔波,有时候俩小婴儿一整日也见不到妈妈,哭得左邻右舍都抗议。
    出租屋小得可怜,只够她们姐妹容身,现在多了两个小孩,因为体质虚弱,总是不分昼夜轮流吵闹,甄美好担心这样下去甄美丽的病会发的更频繁,不曾想精神不佳的甄美丽却对孩子格外的有耐心,可明明知道甘愿甘意的名字,有时却迷迷糊糊地就会问:美好,这谁的孩子,怎么这么可怜,他们妈妈呢?哎呀,和咱俩一样是双胞胎呢……嗯,我是不是也有过孩子?
    甄美好最开始说了实话,甄美丽就反应巨大,夺门而出,去那条路上找死去的孩子,甄美好吓得连忙抱住她,第一次骗她说:“美丽,我记错了,你的孩子没事儿。”带着她回头指向正在啃手指头的甘愿、甘意,“你看,在那里呢……”
    甄美好陡然安静,眼泪噼里啪啦落下,抱着两个小婴儿摇啊摇,口里喃喃:“我的、我的小宝宝……”
    打那以后,每每甄美丽发病便以为甘愿甘意是她的孩子,一会儿哄,一会儿发愣,可偶尔脑子转过个儿来,就会发问:“美好,我头有点疼,为什么我的孩子姓甘……难道是我和甘信生的?甘信……你喜欢甘信的啊……我不喜欢甘信,我喜欢的是……”使劲揉着太阳穴,慌张起来,高声质疑甄美好,“美好,到底是谁的?啊?是谁的!”
    甄美好为了安抚姐姐,一遍遍地强调孩子是她和甘信的,甄美丽抓着她,哭着摇头:“美好对不起对不起……”
    甘愿甘意十个月大,由于两人的疏忽照顾,甘愿生病导致听力障碍,甄美好在医院又忙又急,焦头烂额,甄美丽那阵子按时服药,一直还算正常,可在她独自回家的过程中病发,足足失踪了五天,被找到时,有人报警说她蓄意偷男婴,甄美丽极力否认,虽然人已经清醒过来,但这几天干了什么她却记不太清了。
    甄美好到警察局,说通来龙去脉,甄美丽还是送进精神病院关了一个月。
    甄美好身心具疲,承受不住,想过千百遍要回国,哪怕要她偿命也好,坐牢也好,也不想让姐姐的状况再糟糕下去。
    这时却有人送了一笔钱和一封信到松本家,署名是宋莱莱,信中告诉她,自己手术已经成功,现在是术后恢复期,让她好好照顾甄美丽,等她回来。
    甄美好就这样带着两个小孩和甄美丽又捱了一年多,热心又和蔼的松本太太却猝然离世。
    姐妹俩还未完全接受这个噩耗,松本太太的女儿便来收房,之前宋莱莱付的租金早已到期,松本太太却仍以低价租给他们,本来甄美好想同松本小姐商量,哪知对方脾气十分冷漠傲慢,没半分商量,撵他们离开。
    真正漂泊的日子开始了,甄美好常常因为工作的变动和美丽的病发而搬家,才两岁的甘愿甘意已经非常懂事,不哭不闹,一个指挥命令,就乖乖去吃饭,乖乖躺进被子里睡觉,听到妈妈说要搬家时,便噼里啪啦跑到柜子边,拽出自己那几件可怜的玩具,然后撅着小屁股开始整理书包。
    小孩子无忧无虑,即便生活再困苦,他们都浑然不觉,有了他们做苦中调剂,甄美好的心情也比之前轻松一些,只是在教甘愿发声时,十分吃力,甄美好查过很多资料,知道越是困难,她越不应该放弃,五岁之前若是不能掌握最起码的发音,长大后想学更是困难。
    而甄美丽的状况稳定下来,不知是配合治疗的原因,她发病次数渐少,关于那晚的肮脏回忆,她似乎在刻意遗忘,就算想起来,也不是很确定地问甄美好:“我是不是做过什么,惹了妈妈生气?她才不理我?我不是故意跟她顶嘴的。”
    至此,甄美好才知道,原来那晚少言寡语的甄美丽后来在电话里跟宋莱莱吵了一架,宋莱莱才没有亲自回来取东西,而是让那个畜生代替。
    甄美好的心顿时针扎似的疼,仿佛用自己的茅,狠狠戳自己的盾,对宋莱莱有无数埋怨,可又想到得知她大病时的震惊和悲伤,一时无法回答,她一天天地在等什么?等宋莱莱回来?然后呢?继续这样逃一辈子,不,或许到不了一辈子……
    久而久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甄美丽认为她当初犯的错,就是和韩睿识有了关系,还怀上了小孩,妈妈本来就生病,还被她气着,为了躲避闲言碎语才把她们带到日本,而因为失去过一个孩子,她的精神状态不好,还偷过别人小孩,虽然她努力恢复,却断断续续一直病到现在。
    甄美好不去纠正她的故事,倘若她永远活在那个世界里,可以免受伤害,她便愿意使尽全力、付出一切去维护这个谎言。
    转折发生在那之后的大半年,甄美好不仅有份平面模特的工作,还做专门在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时间段的便利店营业员,经由老主顾介绍,来到一家疗养院做杂工,一天,在她去帮助园丁大叔拔草的时候,发现一个老太太昏倒在阶梯上,而周围竟然一个护工都没有。
    老太太脸色发紫,甄美好一边呼救,一边想辄,正好旁边有个平时园丁们用的木板车,她不知老太太到底是什么病,不敢轻易背她,或者做别的大动作,便拖着老太太的身子搬到车上面,一路推到花园人多的地方。
    幸好老太太经过及时的抢救,保住了性命。
    甄美好隔天才得知,原来老太太姓长山,是这间疗养院的会长,又过一天,会长之子长山治彦亲自向她来道谢,得知她是华人,除了给她一笔十分可观的酬谢金,还诚挚邀请她到疗养院来上班。
    甄美好有自知之明,并未答应,这反而引来了长山治彦对她的好奇心,一边暧昧的探索,一边感激的给予,再往后,甄美好觉得仿佛遇到了贵人,生活全然改变……
    宋莱莱从国外回来找到他们时,甄美好已经跟甄美丽带着两个小男孩住在了长山家,日子过得不可同日而语。
    宋莱莱愕然,吃惊,不闻不问他们这些年受的苦,反而是对她赞不绝口,让她把握住长山治彦云云……
    甄美好觉得难过,羞愧,苦笑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可甄美丽不同,她反而觉得妈妈原谅她,她该感激。
    宋莱莱察觉出女儿的不对劲,自是没有捅破,忍着甄美好的冷嘲热讽,别扭地笑了笑,宣布她和john的婚讯……
    甄美好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下醒来,眼睛肿得睁不开,一晚,像把小半生都过了一遍似的,抬眸对上甘信同样熬红的眼睛,她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回到现在时了……
    “你没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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