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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儿弯弯,雪花飘飘……”蓝允换了个方向,向原路折回,边吟着那不着调的诗句,边摇着那柄高贵又气派的扇。微光下“去你大爷”几个大字不知什么时候又绣了一圈金纹线,在雪光下反射着层层涟漪。给这萧索增加了一丝难得的趣味……
    房中宁芷扶着床沿下了地儿,走向梳妆台处,探手伸向最低层,从一堆破旧的盒子中掏出一个锦绣盒子,她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方才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锦囊来,那锦囊很糙,绣工一般,但上面却有一股奇特的香气,很好闻,淡淡地。
    宁芷小心翼翼地把锦囊托在手中,反复地摩挲着,“娘,若是你还在,该多好……”
    说完她整了整情绪,叫来仁语换了一套衣裳,又吃了些饭菜。
    仁语看见自家夫人终于肯吃东西了,很是高兴,但转念一想明儿的日子,又不禁有些感伤。
    “夫人,明儿您可得撑住——”
    “明儿是什么日子?”宁芷不解地看着她。
    “明……明天是将军娶嬴流月过门的日子。”
    宁芷拿着筷子的手一愣,就这么凝住了。片许她才缓过神,道:“这菜有些凉了,你端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仁语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饭菜,劝道:“都怪我嘴碎,竟跟夫人说些有的没的。夫人还是先吃了这饭吧。不然我心里愧疚难当。”
    “以后莫要再叫我夫人了。我不是什么夫人。叫我宁芷或者小姐都成。”
    “怎么不是,夫人在仁语眼中始终是夫人,那嬴流月任凭她再貌美天仙,家世滔天,在奴婢心中也不过是个下贱的人罢了。蛇蝎妇人安得好报,改明儿仁语就去佛堂拜拜,天天诅咒她一番。”
    宁芷没有接话,她不咒嬴流月,也不咒曲卿臣,因为从那一刻起,他跟她在她心中什么都不是,她现在只盼早些得到那画像之人的信息,也便早些离开这感伤之地。当然,在这之前,她会让他后悔的……
    翌日,清晨,偌大的将军府中一派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到处都是唢呐锣鼓之声,只有宁芷一个人坐在那西厢房中,一双手冰凉而枯瘦。
    仁语几次来劝,她都只是摇头。任凭寒风吹打着她的身子,整整一夜,直到月亮升起来,新人共入洞房,最后一滴泪从她眼中滑过。落地……
    她转身进了屋,掏出娘亲离开她时给她的那个残本,以前她始终不曾想过会炼这最后一式,如今却觉得断情绝爱竟也是种宽恕。
    想着她一咬牙,翻开那书,大段大段的文字涌入她心海。屏息运气一周,她睁开眼,感觉那胸口的钝痛之感好了很多。只是这套功法非常繁复,想要炼成却也是急不得。
    宁芷下了地,望着屋外的老树残枝正在发愣之际,忽听门砰的一声,被人踹了开。
    只见曲卿臣着了一件大红喜袍,身上似有酒气,眉宇微沉,摇摇晃晃地就这般闯了进来。
    “曲卿臣,此时此刻,你不在你刚娶进门的新娘那里,跑我这来作甚?”宁芷声音冷凝不含丝毫温度。
    见到她那双冰冷的眼,曲卿臣心蓦地一紧,便垂下目光,他脱了身上的喜袍,绕过阻拦在外的宁芷,径直上了床榻。
    宁芷侧过身来,戒备地望着他,却见男子气息平缓,似是已经睡熟了。
    紧跟着,门外再次传来响动,但这次没有人强行破门而入,而是急急地扣着房门。
    “这么晚了打扰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流月,将军可在里面吗?刚刚将军喝得有些高了,我怕他没认准,误进了门。”吱嘎一声——
    门开了,嬴流月在贴身丫鬟馨兰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这一打开,刚好对着床榻的位置,嬴流月神色不禁一暗,但只是瞬间便收敛好情绪。笑着迎向宁芷。
    “你看将军也真是的,喝多了分不清左右了,竟走到姐姐这来了。”
    “姐姐?如今我可不是你什么姐姐。”
    “这话说得可就见外了,如今这将军府里就你我二人,当用心侍候好将军才是。”说话之间,声音不禁拔高了几分,主母之风显露无疑。但偏偏那嘴角还挂着一丝虚情假意的笑。
    “呵,我与他七年夫妻,他曾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人,也只有我一个妻,如今不也是迎了新人进门,你是叫我妹妹还是叫我姐姐,我现在根本不稀罕,不过既然今晚你叫了我一声姐姐,作为姐姐给你最后的一句嘱咐便是,今日我何样,他日,你必将比我还要凄惨,万千倍。”那万千倍,宁芷是一字一顿说的,说完,她转身,无丝毫拖沓,“既然进错了房,就赶紧领回去吧。今夜洞房花烛夜,我祝你二人貌合神离。永无真心。”
    02夜探皇宫
    嬴流月那强撑着的笑意在这一刹那破了功,一张脸阴沉着,嘴角挂着冷笑,“你若是真不喜欢那个称呼,直说也便罢了,犯不着这般狠毒地咒我。宁氏,我是看在将军的面上才这般对你,若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以后咱们走着瞧好了。”说着快步走向床榻,扶着曲卿臣便向外走去。
    “你不用在我身上耗费心思,说真的,嬴流月,我说过,他我现在根本就不稀罕,你该把心思放在其他那些比你更年轻更美丽也更有家世背景的女子身上,保不准,一个不留意就被人抢了你的主母之位。”
    “你——”嬴流月气得脸色煞白,指着宁芷的手直发抖。
    “春宵一刻值千金,将军夫人,还是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说着沉下脸来,紧接着砰的一声,把门从里给关上了,阻挡了屋外那一张精彩纷呈的脸,以及正被人搀扶着的曲卿臣那微眯着却布满了阴霾的双眼。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还算清闲,她这院落原本还总是有着下人们走动,如今倒好,一个比一个势利,除了仁语还跟着她外,其他的下人们整天也不见得一个,不过这样也好,倒也落得个自在。
    这期间宁芷曾几次去曲卿臣的书房中翻找,就希望能得到一丝关于那画像的信息,可惜,至今仍是消息全无,而去问他,却总是套不出一点半点。每次都说等,不知是不是要等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才是个头。
    “夫人您尝尝这个糕点,是使者从西乾那边带来的,说是特产,总共也没带多少,陛下特意赏给将军一份。我刚看到膳房在弄,就趁人不注意偷拿了一小块,该是也没人认得出来,你尝尝,据说吃了会容光焕发。”
    宁芷有些心酸地摸着仁语的手,“让你跟我吃苦了,不过以后这种事还是少干的好。”
    “奴婢知道了。”仁语低下头,小声道。
    宁芷知道她也是为自己好,不忍多加责罚,又看这丫头低着头,一脸委屈的样子,遂主动道:“什么糕点这般稀奇,你不是拿来了吗,那就拿给我尝尝吧。”
    “喏,就是这个。”仁语高兴地递给她。
    “这个味道……”那紫苏糕高入嘴,宁芷脸色忽地一凝,忙又低下头,细细地品嚼起来。“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这糕点你刚刚说是哪里来的?”
    “是西乾。”
    “还听到些什么没?”
    “有啊,夫人您是不出门不知道,这几天可热闹了。皇帝都三天没上朝了。也不知怎么的,这次西乾使者来时呈给陛下一幅美女图,据说是那图上的女子魅惑之极,美艳犹胜天仙。着了一袭红色的纱衣,眉宇中透着锐气,手中更是拿着一条长长的鞭子。皇帝见到后整个人魂不守舍,当场失颜。”
    “你这消息可准?”宁芷拉过仁语,一脸正色道。
    “尚京人多嘴杂,这么大的事早就传开了,现在,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呢。”
    宁芷愣了半晌,面上的惊异之色也渐渐变为平静,“你先下去吧,我想早些休息了。”
    说罢,便躺了下来,直到夜深人静,万籁俱静。一弯残月挂在空中,屋外除了那星星点点的光亮外,就只有树上猫头鹰的眼睛闪着亮光。
    宁芷手脚利索地换了一套紧身黑衣,把面部也全部遮上,只留一双眼,澄净,清明。
    待一切妥善之后,她打开房门,几个纵身便掠出了这高墙大院,直奔皇城而去。
    离老远就能看到有哨兵在巡岗。皇城守卫果然不比别处,三处一个关卡,光是那城门就不是普通人能够进去的,好在这些日子,她武功有所精进,又习了另一套功法,大部分都是招式,加上从小就在修炼的内力,进入这皇城倒不是难事。一个纵身,便飞入进去,顺着半尺高的草丛,隐匿着身体。
    可就在这时,几个宫女打扮的人向此处走来,四处搜寻着什么。眼看就要搜到她这儿。
    “你说娘娘也真是的,非让我们帮她找什么帕子,娘娘宫里那么多帕子,还差这一条不成……”
    “娘娘找的哪里是帕子,那是‘心意’。你不知道那帕子是娘娘一次不经意间跌倒了蹭破了手皮,九殿下正好经过赠给娘娘的啊……”
    “你是说,娘娘对九殿下?天啊,那皇帝知道岂不是,岂不是……”
    “嘘——别这么大声,要是让旁人听到了,你我这条贱命恐怕就没了。疑——你看,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说着手指向东边。
    宁芷看着背向自己而去的两名宫女,手中的匕首收了起来,长长地呼了口气,更加放轻了步伐,小心翼翼地向里面的宫殿走去。
    走到拐角处时便看到几名提着灯笼的太监。匆匆而行,走在最末尾的是个清瘦的小太监。
    “公公这是干什么去啊?”宁芷故意放柔声音,好让前面的人没有防备,趁着那太监回头之际,一个上前,便把人敲昏了过去,之后迅速地拖着他的身体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换上了他那一身太监服。加上她本是女子,身材纤细,假扮起那不男不女的太监,在这深夜,只要低着头,便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她穿着一身太监服在这皇宫内院里走来走去。虽然之前她来过很多次了,不过大多是朝贺饮宴之类的事情,去的基本都是前殿,后宫却没有来过。而且这里是三宫六院妃嫔居住的地方,院落庞杂,亭台楼阁相互错落,不熟悉的话很容易迷路。
    皇帝的寝宫紫宸殿应该是后宫里面最为气势恢宏的建筑。除去几处楼阁,宁芷能看到的最高的建筑就是左前方不远处那座宏伟的宫殿了。歇山重檐,金黄的琉璃瓦在朦胧月色下映着光辉。
    宁芷紧了紧衣衫,右手紧握着腰里的匕首柄,贴着墙边向那座大殿轻步奔去。
    大殿看着不远,实则隔了好几层院落,又没有直通的道路,宁芷只得在数不清的回廊拱门之间绕来绕去。
    宫里的主要道路上全都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或许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宫里闹刺客的原因,守卫明显非常森严,时不时就有一队侍卫过来巡逻。各个宫殿的飞檐下都高挑着的灯笼。想要施展轻功在屋顶之间飞来飞去而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反而是那些高墙之下的黑暗角落里更隐蔽些。
    宁芷不敢走大路,只能摸黑走小路,奈何宫里的建筑布局实在过于复杂,自己又对地形不熟悉,她七绕八绕,反而离那座大殿越来越远了。
    宁芷也不知自己在这座大迷宫里绕了多久,最后顺着一条石板小道,穿过一片花丛,转过一座角门,赫然发现自己突然身处在一条笔直狭长的甬道里,被两边高高的红墙夹着,看不到尽头。只有明灯下十步一岗的卫士,手执长矛大戟,明晃晃让人胆寒。
    这时候,恰好有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经过,与宁芷打了个对脸。
    侍卫们和宁芷相互瞪着眼睛对视着,脸上都是错愕的神情。宁芷握着匕首的右手暗暗紧了一紧。
    领头的侍卫长首先缓过神来,上下打量了宁芷的穿着,喝道:“你是哪宫的小太监,深更半夜怎么会走到这里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是仁寿宫的太监,皇后娘娘那里负责夜里伺候的。”宁芷脱口而出,右手丝毫没有放松。“仁寿宫……”侍卫长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仁寿宫离这里远着呢,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我是去御膳房传膳的,娘娘晚上饿了,要吃宵夜……”宁芷一边编着,一边暗运真气,时刻准备逃跑。
    “胡说!御膳房在西面,这里是皇宫东北角!你是什么人!左右给我拿下!”说着,所有侍卫都把刀拔出了刀鞘。
    一时间气氛煞是紧绷。
    03昔日太子
    “对不起,叨扰了。”宁芷袍袖一挥,在前面几个侍卫的眼睛上用力拂了一下,旋身消失在角门后面的黑暗里。
    “抓刺客——”后面叫喊声和梆锣声不绝于耳。
    为了躲避那群追过来的人,宁芷只能向着偏处的宫殿疾驰而去,这一路轻功飞掠也不知最终落入了哪个殿里。
    只见三两个小丫鬟轻手轻脚地捧着一摞厚厚的典籍。显然那些书太厚了,女子的额头上不禁渗出点点细汗。
    “你们说九殿下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让我们去藏书阁里搬这些典籍干什么?还一下子要了这么多?”
    为首的女子叹了一口气,“殿下不容易,原本贵为太子之身,被废了不说,竟还曾被送去西乾当过质子。大概是想学古人,休订大典。以博圣心吧。”
    “唉,想当年,殿下是如何的风光,兰皇后还在时,六宫俯首,皇上对她更是宠爱有加,怎么就因为撕了几幅画像,被打入了冷宫,就连殿下也受到了牵连。这……”
    “嘘……小点声,宫里这些秘闻可不是你我能议论的,还是赶快把这些典籍给殿下搬过去吧。”
    几名丫鬟相携而去,声音越去越远,渐渐的听不分明。躲在屋檐暗处的宁芷伏低了身子,紧紧地贴着那瓦砾,抬起头,冷月残辉,映着地面,四下里再无声息,唯有宫女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嘈杂而纷乱……
    没想到这宫中的秘闻真是多,仅这一会儿她就听到了两件。不知一会儿能否抓个小丫鬟来问问那西乾使者送的美人图放在哪里?还有那老皇帝曾经确实是极其宠爱兰皇后的,那时她还随着曲卿臣去参加过庆宴。亲眼所见,可后来也不知为何,就被打入了冷宫,就连原本的太子云行歌也被罢黜之后送往西乾为质子。真可谓帝王心,最是难揣测。
    “搜——给我进里面去搜——”
    就在这时禁卫军顺着足迹搜到了这里,宁芷心下一惊,急忙翻身,一跃上了房梁,伏在梁柱上面,倾听着外面人的声音。
    “这里是九皇子的住所,岂容你们说搜就搜。”说话的是一个宫女。
    “刚才有侍卫发现了一名刺客,我们一路跟踪到了这里。事关皇上和各位娘娘的安危,兹事体大,我们也不能怠慢。你们几个,进去搜,一处也不能放过。”说话的正是刚才宁芷撞到的侍卫。
    “慢着,刚才没听到我说什么吗?这里是九皇子的住所,你们怎么可以随便闯进来?”宫女又急又气。
    “兄弟们受东宫太子殿下统辖,负责这三宫六院的安全事宜,只对皇上负责,对太子负责。如果皇上的安危出了事情,是你担待还是我担待!”侍卫长言语间非常傲慢。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搜!”
    “是!”
    “明白!”
    “岂有此理,你一个小小的宫中侍卫,竟敢擅闯九皇子的宫院!你不要命了吗?”
    “怎么?你想动手?笑话!兄弟们在太子手底下做事,只知道皇上,娘娘和太子殿下,其他什么七八九十的,我们全都不认识。如果九皇子看我们不顺眼,也请等我们抓住了刺客,回复了太子殿下,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不迟。”侍卫长一口一个太子殿下,语气愈发的傲慢。
    “闪开!”
    “你们快去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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