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找墙后面的暗门吗?”就在这僵持不下的当口,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却是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那就不用等了,我先前经过的时候看见那个机关太丑了,就顺手拆掉了。”
“你……”
“啊对了!”小姑娘不等洛马说话,就很是懊悔地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拆完之后我又顺手装了一个!”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往墙上一按——一个精铁的牢笼立时从天而降,将洛马整个人都困在了其中。
“这个笼子是院子里本来就有的,不过里面没关东西,我就拿来用了,比较节省时间,”小姑娘拍了拍手,有些困倦地掩着口打了个呵欠,晃了晃花满楼的手,“花满楼,案子是不是都结束了?我能不能回去睡觉了?”
“是,都结束了,阿墨很能干!”花满楼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自豪,拉着她往门外走,“这些天辛苦阿墨了,案子已了,我们就回去休息吧。”
“嗯!”小姑娘点头,跟着他出了禅房,“好困……”
花满楼柔声安抚着:“很快就到家了。”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还留在禅房里,看着两人在月色下相携离去的背影,听着风里传来的小姑娘清脆里带上了些迷糊的嗓音——“你看,我就说落马这个名字不好……”简直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
两天后的下午,花满楼和陆小凤正一起坐在百花楼的二楼喝酒。
柳墨归并不在百花楼,她这会儿正忙着和岳青、朱停两人一起制作着新的银票印版——假银票的案子虽然破了,洛马和钱老大等所有人也都已经伏法,可原来的印版却是不能再用了,为了保险起见,必然就要换版。这原本是朱停和岳青的任务,但岳青却对小姑娘很是好奇,非要拉了她一起,小姑娘对他的邀请欣然答应,花满楼自然是不会阻止。
“现在终于肯喝酒了?”陆小凤对着花满楼手里的酒杯努了努嘴,“前几天怎么了?”
花满楼闻言,立时就有些不自在地僵了僵,就露出却随即就露出了一个有些古怪却又隐隐带着温柔和甜蜜的笑来:“只是有件事,以前想不明白,现在却是想清楚了。”
陆小凤挑眉,隐隐有了些猜测,倒也不戳破,只是有些好奇地问:“假银票的案子破了,你和阿墨有什么打算?”
花满楼喝了口酒,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我打算送她回家。”
陆小凤一愣,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惊讶得险些跳起来:
“你舍得?”
花满楼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是她想家了,离家那么久,她其实很害怕。更何况,送她回家了,我也还是能去看她的。”
他不舍得,但却也忘不了小姑娘酒后颤抖的肩膀和哽咽的哭声,也忘不了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抱着他喊师兄的时候,声音里浓浓的依恋……
陆小凤敲着杯子大笑:“花满楼啊花满楼,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花满楼也笑,既是无奈又是温柔——爱情岂非从来都是这样?有苦也有甜,谁能想到呢?
陆小凤笑够了,这才终于稍稍收敛了些,伸手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一本正经地给他出主意:“其实送她回家也不错,你正好可以见一见她的家人,啊,不如再顺便提个亲把小丫头娶回家了怎么样?”
“陆小凤,”花满楼很是无奈地制止他继续出馊主意,清隽的脸上却是不由自主地覆上了一层薄红,“她还是小孩子心性……”
陆小凤却是“啧啧”摇头:“花满楼,花公子,你这可不行啊,连一个孩子居然都下得去手!”
“陆小凤你!”花满楼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低头喝了口酒,拂了袖无可奈何地“唉”了一声,别过头去再不接话,一张清隽的脸上粉色越来越深。
陆小凤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墨墨你对落马这个名字到底是有多在意233333333
墨墨这章帅爆了有木有!机关太丑就顺手拆了,然后又顺手装了一个
☆、惊雷
第二十五章
惊雷
柳墨归一直忙了十来天,新的印版才终于大功告成,这十来天里花满楼和陆小凤也没有闲着,到处打听着万花谷的消息,却没有半点消息,终于决定去找大智大通。
大智大通是两个江湖奇人,这世上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但却只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在哪里——那就是龟孙大老爷。
龟孙大老爷这日里又流连青楼,没有钱付账,被绑在妓院里。陆小凤进去赎他,花满楼却带着柳墨归等在远处——怎么能让小姑娘去青楼呢?
柳墨归这天却似乎是异常的沉默,阿甘撒娇似的蹭着她的腰,她也没有说话,只是伸了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阿甘。
“阿墨?”花满楼察觉不对,微有些担心,“阿墨怎么了?不高兴还是有心事?”
“我……”小姑娘咬了咬唇,轻声道,“我只是有些紧张。”
——紧张着,究竟还能不能回家。
花满楼笑了笑,掌心温暖地覆上了她的头顶:“不要紧张,我答应过送你回家,一定会办到的。”
柳墨归仰头,花满楼清隽的眉眼在春日的阳光下显得越发温柔。小姑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抿着唇点了点头。
龟孙大老爷很快就被陆小凤赎了出来,带着三人直往荒郊野外走,最后停在了一个山洞前:“大智大通就在这里,老规矩,一个问题五十两。”说完就弯腰也钻进了山洞里。
陆小凤正要掏银子,花满楼却是已经把一个五十两的银锭丢尽了山洞里——得,感情是心上人的事,非要亲历亲为啊!
陆小凤挑了挑眉,也不跟他客气,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反正花满楼是有钱人,不差这么几百两的。
“你们知不知道万花谷?”花满楼开始问第一个问题。
大智大通的声音随即就从山洞中传了出来:“大唐开元二十三年,东方宇轩在秦岭青岩的山间见一幽谷,惊为仙境,便建为万花谷。谷种有琴棋书画医工花七圣,弟子百人,隐居的奇人、名士两百人,为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之一。”
大智大通知道万花谷,那就好办了,花满楼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又扔了五十两进去,接着问:“万花谷现在在哪里?”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起兵造反,安史之乱中,中原武林为保家卫国,精锐尽出,死伤无数,安史之乱平定后仍是经年难复,便各自休养生息,鲜有消息。万花谷本就隐于山中,自此更是再无消息,至今是否还有传人也很难说。”
花满楼和陆小凤闻言同时一怔,下意识地去看柳墨归,花满楼看不见,陆小凤却是清清楚楚地看见小姑娘一下子白了脸色、红了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早就已经是握成了拳,连手指也已经捏得发白,嘴唇竟是快要被她自己咬出了血来!
柳墨归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精锐尽出,死伤无数”八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
谷里的同门和师长们平日里都不爱繁华和名利,只愿隐居于谷中,可若是国家有难,却绝没有人还能坐得住、愿意袖手旁观的,那么,是不是所有人都……
她已不敢再想下去,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已经凉透。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却敏感地察觉气氛不对,伸了手想去握小姑娘的手,谁知触手却是一片冰凉,花满楼心头一跳,竟是破天荒地也跟着有些慌乱了起来:
“阿墨,阿墨你怎么了?”
花满楼的声音将柳墨归从那梦魇一般的八个字中猛然惊醒,看着花满楼那满是担忧的脸色,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我没事,我只是……只是因为他们说没有万花谷的消息,所以有些失望。”
“阿墨……”花满楼不信,只是失望,她又怎么可能浑身冰凉成这样?
柳墨归没有应声,只是摇着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没事,我没事……”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不让花满楼担心还是为了说服自己,说到后来,竟是已经带上了哭腔,声音沙哑得早就没了平日里的清脆。
花满楼不敢再问,犹豫了片刻,到底是心疼得不行,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把小姑娘抱进了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不停地柔声安抚着:
“我知道阿墨没事,我知道,都知道的……”
伏在他怀里的小姑娘咬了咬唇,抬起头来:“花满楼,我们明天就去青岩好不好?他们不知道没关系,我自己也能找到的,一定能的!”
花满楼的手微微一顿,却立时就又轻轻地继续排着她的背:
“好。”
……
柳墨归和花满楼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小姑娘好像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脸色却还是一片苍白,也不太说话,一下子变得安静沉默了起来。
花满楼的眉宇间尽是忧色,却顾及着小姑娘的情绪,并不多问,只是带着她一路策马,直往青岩的方向而去。
“阿墨,天色已晚,我们就在城中住一夜吧!”花满楼在城门口勒住了马,侧过头“看向”也骑在马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皱了皱眉,有些迟疑道:“花满楼,我……我还不累。”
“就算你不累,马却是已经跑了一天,若再不休息恐怕是吃不消了,”花满楼叹气,“你也该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赶路。”
小姑娘怔了怔,看着花满楼满眼的担忧,咬了咬唇,却还是点了头。
两人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吃过饭、洗了澡之后就各自早早地回房休息。
柳墨归赶了一天的路都不觉得累,现在收拾过躺了下来却才觉得疲惫不堪,偏偏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中还是时不时地闪过那血淋淋的八个大字:
“精锐尽出,死伤无数。”
她想回去,想马上就回去,保卫家国也有她的一份,就算是死也没有关系,能和家人们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小姑娘越想越是睡不着觉,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披着外袍推门出去,坐在廊上静静地发着呆。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花满楼温柔却满是担忧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阿墨,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坐在这里会着凉的。”
男人的话音刚落,随即就是一件带着暖意的外袍罩了下来。
外袍很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裹住了,上面还带着花满楼的体温,满是他清爽好闻的气息……
一个人在廊上吹了半天风,小姑娘这回终于是冷静清醒了不少,伸手拢了拢外袍将自己裹得更紧,轻声道歉:
“对不起花满楼,让你担心了。”
花满楼摇了摇口,在她身边坐下,为她挡去了夜里吹来的凉风。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气氛前所未有的寂静。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却是轻声道:“花满楼,你会送我回家的,对不对?”
“对,”花满楼点头,“我答应你的。”
小姑娘顿了顿,又问:“我若是回家了,你会常来看我的,是不是?”
“是,我会常来的。”
花满楼神色柔和,在他看不见的小姑娘的脸上,却也是一片平静和温柔:
“你说过不会忘记我的。”
“嗯,不会的。”
“你摸过我的脸,一定会记得我长什么样子吧?”
“是,我记得,阿墨很漂亮,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柳墨归只觉得自己的心随着花满楼的声音一点一点安定了下来,明明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却还是固执地想听花满楼说,“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送你回去。”明知道假如真的能回到家,那么一定再也见不到花满楼了,却还是一遍一遍地问着他“你一定会来看我的吧?”“你一定不会忘记我的,对不对?”……听着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答应着说好,说不会忘记,就好像一点一点放松安定了下来一样……
小姑娘渐渐安了心放松了下来,眼皮却是不知不觉间越来越重,花满楼只觉得肩头一沉,随即就有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颈侧,带起了一阵阵的痒意——小姑娘竟然已经是睡着了!
花满楼伸手,摩挲着她微带湿意的眼角,心口一揪,低低地叹了口气,打横把她抱进了房里放到床上,又拉过被子替她仔仔细细地盖好,却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是在床沿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即便是那双无神的眼睛里,此刻也早已满是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