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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事情呢。”
    “想啥?是不是想女朋友了?”范旭阳抱着膀子笑得不怀好意。
    孙韶无奈地撇嘴,“不是,想我妈了。”
    范旭阳闻言本想调笑两句乖宝宝什么的,但看孙韶的神色不对,眼珠一转,便绕开了话题,“我看你刚刚从编导办公室出来,咋了?不会是想调宿舍吧,我可跟你说,哥哥挺中意你的啊,跟别人睡我可不干。”
    即便有了八年的相处经验,孙韶也受不住对方这跳跃性极大的思维和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哪儿呢?我找编导商量点事儿……退赛的事。”
    “不是吧?!”范旭阳一惊,脚下步子一停,“为什么?”
    他们这十二个人从千八百的人群里海选出来,走到这一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都到了这里了,就是不想当个明星什么的,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去博一把啊。
    孙韶伸手挠了挠脸颊,“就是觉得自己不是吃这行饭的料呗,十多亿人中,不也就只有一个李默嘛。”
    自李默成了第一个因选秀而大红大紫的男星,这七八年来,多少人抱着不可言说的念头前赴后继往这上面扑,但是,就像孙韶说的,这七八年,选秀出来的男男女女都翻了几趟了,李默依旧只有一个。
    想到这里,范旭阳眼神闪烁了几下,看着孙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惋惜,又像是遇知音,有点理解孙韶想法的样子,最后,他问:“编导同意啦?”
    孙韶泄气地摇摇头,“她说等第一场比完了再说。”
    范旭阳顿时松了口气,一把搂住了孙韶的脖子,狠狠蹂躏了一番他的脑袋,“吓死哥哥了,还以为你要当逃兵呢?你要现在走了,接下来小半个月还不得寂寞死哥啊!”
    孙韶斜眼瞥他,“你这性子,狐朋狗友多着呢,能寂寞死你?”
    范旭阳冲他以摊手,“你还真别说,不知道为什么,昨晚还不觉得,但今天这么一相处,哥就觉得和你挺对味儿,这是不是就叫臭味相投?”
    孙韶无语应对:“……”
    心里其实并不奇怪,范旭阳本来就是那种走到哪朋友交到哪的人,现在在加上他的八年记忆做基底,虽然在现在的范旭阳看来他们不过刚刚认识。
    但是因为他够了解他,所以行为处事和习性上,他无意中表现出来的那种信任和无保留自然让范旭阳觉得他是个合他胃口的人。
    下午,孙韶接了许若琳的电话,告诉他都安排好了,他现在想离开随时都行,只要记得按时赶回来就行。
    对于许若琳三番两次强调的按时赶回来的暗示,孙韶只能以苦笑应对,但是能回家去见一见母亲,却也实实在在让他心头打颤,顿时有种近乡情更怯的味道。
    出了培训基地的大门,孙韶并没有直奔家里去,即便他现在回去,他妈也没到下班的时间点,回去了也见不到。
    他站在大门前想了一会,正想伸手拦一辆出租车时,远处两辆车突然对着他鸣了鸣笛,孙韶举目看去,见是刚刚在楼道里看到的那几个人,李瑞也在其中,他尴尬地收回打的的手,不明所以地看着对面那几辆车,但对面人却没说什么,只又鸣了鸣笛。
    孙韶知道这是对方让他过去的意思,他踟蹰了一下,慢悠悠走到车前。
    “小帅哥也出去啊?”对面车里坐在驾驶座上的男子开口。
    副驾驶上的李瑞脸色平静地看了看他。
    孙韶点头,他想他出去是许若琳特地给的安抚假,就不知道李瑞出去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暗自瞟了眼面前的两辆车,倒都是会玩的主,车子虽贵,但并不显眼。
    “看在小瑞份上,去哪,捎你一程?”驾驶座上的男人笑道,露出光洁雪白的牙齿。
    孙韶愣了一下,自觉自己可没这魅力,能做到车见车载的份上,不由地,他又看了一眼李瑞,果然在李瑞的脸上看出了点探究,他想,应该是自己刚刚愣神时,不顾不管一直朝对方走去引了对方一些什么不好的猜测。
    “不了,我家里出了点事,许编导特地给了我假让我回去,路比较偏,就麻烦你们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孙韶温和地解释着,同时以眼角的余光瞥向李瑞,果然在李瑞脸上看到释然。
    驾驶座上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孙韶一眼,点头示意明白了,摇上了车窗,慢慢驶离了孙韶的视线。
    看着两辆车在大路上慢慢变小直至变成了黑点再看不到时,孙韶才收回视线,心想,上辈子可没这一茬,不过,上辈子他一门心思扑在培训课程上,除了范旭阳,也很少和别人交流,他只隐约记得李瑞前期成绩其实非常好,但是在一次比赛中,莫名发挥很一般,然后就被删了下去,现在想想,倒觉得有些故意为之的意思。
    看不懂,孙韶对自己耸肩。重新打了车,直奔市中心去了。
    第四章
    等到了市中心一家珠宝行前时,一掏口袋,他才想起,他现在只是个身无几文大钱的穷学生,不是那个即便困窘,兜里好歹能有个三五万的小歌手。
    时间错乱的感觉,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虽然这种感觉很美妙,但八年时间说消失就消失,还是让他无法一下子完全调试过来。
    孙韶讪讪地将钱包重新揣回兜里,想给他妈买珠宝做礼物的心思算是彻底歇了,他想,他大概想到重新开始,最迫在眉睫的事情是什么了——赚钱。
    虽然庸俗了点,但是,却是最现实的东西,前世的他独立,而且也开始奉养自己的母亲了,即使是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是省下自己的花费,每月固定给母亲打去一笔高额生活费的。
    现在忽然就再次颠倒了形势,让他一个大男人被母亲养着,拥有二十七岁心理的孙韶做不到。
    他收了钱包,一边在商场里闲逛一边思考着自己赚钱的多种可能性,打零工或者暑假工确实是一个办法,但却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进项太少,连他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都负担不起,更别说养他母亲了。
    孙韶一边思索着他赚钱的出路,一边掏干了口袋里仅有的几张票子,为他母亲买了双老布鞋。这不是孙韶第一次买东西给他母亲,但对现在的孙韶来说,却是个超过他负担的礼物了。
    对他妈来说,他不过是两三个月没回家而已,但对他来说,却是两年没见了。
    他早在这八年不能陪伴他妈的日子里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一回去,就掏空了口袋给他妈买东西回去孝顺他。明面上,像是表达他的反哺之心,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在弥补他常年不能在他妈面前照顾她的愧疚。
    这一逛,便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四点,还是腹腔里传来的咕咕声让他意识到时间不早了。
    他正准备坐车回去的时候,却被一家新开张的面馆给引去了注意力,面馆装潢的十分独具特色,有点中西合璧的味道,红漆木的大靠椅和桌子,但是分隔各个桌位的屏障又是十分鲜明的西欧风格。
    孙韶往招牌左下角一瞥,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标志——一只抽象画法的奔腾的野马的墨色投影。
    看来这家店也是野腾马旗下的一家店,野腾马,一个当前还尚未红火的餐饮连锁品牌,不,也许,人家早就在蓄势了,只是不稀到处宣扬罢了。
    毕竟,在野腾马宣告,凡是有奔腾野马投影图案的店都是野腾马旗下的餐饮连锁前,所有人都没有留意过这个标志。
    这个标志有时候会放在显眼的地方,有时候则之间隐藏在了店面牌匾的文字中,不是留心去看,或者去联系起来思考,一般消费者也不会去关注这种东西。
    等到野腾马突然宣告这个标志的所有权时,人们已经发现,带有这个标志的餐饮店从高级酒店到简易快餐店,面馆或者小点店,已经不知不觉遍布了整个h市和周边的三个省市,而且还有继续向外扩张的趋势。
    孙韶站在店门前发了会呆,想起自己前世最后那两年时间,在不能回母亲身边,唯一能聊以慰藉的一样食物,就是出自有这个标志的一家面店,他站在门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像尝到了苦药一般,嘴里一股子苦涩味。
    “小哥,想吃什么进来看啊,盯着大门又不会饱。”一个理着平头穿着西装的男人忽然走出来招呼着孙韶。
    孙韶眨了眨眼,看着这个给人怪异感的男人,身材板厚魁梧,比孙韶高半个头。
    对方此刻显然是想努力地从满脸横肉的脸上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即使没有左脸颊那道狰狞的刀疤,这个笑容也不算成功,显然,对方并不是一个习惯送微笑给别人的人。
    由这个男人,孙韶不由想到他曾经听到的关于这个野腾马的传闻——黑白两边都沾点,跟黑的那边关系匪浅,甚至有说,直接是帮黑道洗白用的。
    “六哥,你别搁那寒碜人了,小心反而把人家给吓跑了。”就在孙韶要应声的时候,身后一个精瘦但十分灵活的黄毛蹿了出来,一连谄媚笑意地对孙韶说道:“看样子就是学生,来来来,咱们店新开张,别人都给八折优惠,给小帅哥你一个六折,里面什么面食都有,今天开业,看你这么帅,给你特殊招待,想吃什么你叫个号,都能给你做。”
    被叫六哥的凶悍男人一巴掌拍开了精瘦的黄毛,“滚犊子,老子怎么磕碜人了,也不打听打听,我贺六那在道上……”
    “贺岩!”一道沉稳的男声从几人背后传来,似乎有点预警的意思。
    贺六僵了一下,像想起了什么,脸上立即露出了点蛋疼的表情,带着点尴尬的收了声,不再炫耀什么。
    孙韶好奇地往众人背后瞄去,只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男人背光站在店里的一角,看不清样貌,但是能看出来,比他面前这个贺六还魁梧高大一些,身形是那种让一般男人看了都羞愧的虎背熊腰的身材。
    “小星,把客人领进门好好招待。贺岩,你是老板,不用堵门口,场子上下盯着点就行。我去抽根烟,有事叫我。”说完,对方嘴上叼着烟绕到一旁的走廊中走远。
    孙韶跟着黄毛走到了店铺里面,一走进去,孙韶心中便不由赞叹,这野腾马最令人津津乐道便是店里的装潢了,每一家店的装潢显然都是匠心独运的,不像其他连锁店,为了表示是连锁的,装潢都是一个调子一个模样的。
    现在不是饭点,店里人很少,只稀稀落落地坐了几桌人。
    “这位小帅哥,想吃点什么?”现在在看,才发现,黄毛看着很痞的样子,但穿着其实也中规中矩,是店里服务员的制服,胸口附近还别了个名牌,是个小领班。
    孙韶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菜单,前后翻了一遍,特色的面食除了面条外,倒是也还有不少,五色花卷、凤梨包、桂香糯米团等等,他映象中的那些常吃的一个都没少,但是,却独独没有那道面食。
    孙韶不死心,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略有些失望。
    “小帅哥,这么多特色面食没有一个喜欢的啊?”黄毛机灵地看出了孙韶的失落,立刻卖力地推荐,“这海鲜四拼面、酱汁叉烧面、青果四季面是我们今天上午卖得最好的几样了。”
    孙韶摇摇头,还是决定问他:“有没有草头青丝面?”
    黄毛显然愣了一下,他拿笔挠了挠后脑勺,显然是有些为难,“这……这是什么面?我还真没听过。”
    孙韶看对方的样子,决议随便点一份,不为难对方了,却不想刚刚那位叫贺六的老板走了过来。
    黄毛便说道:“六哥,这小帅哥要吃草头青丝面,咱单子上没有啊!”
    贺六走近了,又是习惯性一巴掌拍到黄毛的脑袋上,“你之前在门口招待人家不是说人点什么你给人做什么吗?你那么能,现在人点了,你怎么就为难了?”
    黄毛哭笑不得,“六哥,我那不是学着招呼客人嘛,再者说……”他也没想到这个看着乖乖巧巧的学生娃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真点了个单子上没有的面食啊,若不是看他孤零零一个人,又是单薄的小身板,他差点以为是哪头派来踢场子的。
    贺六沉吟了一下,孙韶立即便说:“就海鲜四拼面吧,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结果,孙韶才这么一说,贺六反而拧了眉头一股犟劲,拍着胸脯道:“我们朝闻面馆没其他好,就一条,说到做到,你等着,我找人给你做去……”说着,转身吩咐黄毛,“去,去后面看看辉哥烟抽完了没,抽完了,你去说一声,让辉哥帮忙做一道……一道什么来着?”
    黄毛:“草头青丝面。”
    “对,就是这个面。”贺六一摆手,催促黄毛下去。
    黄毛一抖手,挑眉嘀咕道:“得嘞,有困难找辉哥,幸好辉哥今天来店里坐镇。”
    黄毛退下去后,只剩孙韶贺六,孙韶不禁有些尴尬,他本意只是来吃那一口面,却不想自己一进门就给人家出了难题,但是,孙韶想,自己前世确实经常在野腾马旗下的面馆中多次吃到那道草头青丝面,难道是现在还没有列上菜单。
    不过,也难怪……
    草头青丝面其实是一道全素的面,并不算出名,草头用温泉水绰过,青丝则选用时令各种颜色蔬菜切丝,大部分情况是绿色蔬菜居多,一起清炒,然后平铺在高汤捞出的面里。
    这其实是他母亲家乡的一种面食,小时候,家中经济拮据的时候,为了能让他吃好,他母亲也只能变着花样做,草头青丝面是最常见的一道既能填饱肚子,又很得他欢迎的面食,在年幼的他看来,世上最和乐的时间,便是每晚伴着母亲哼的小调,吃上一碗热烫烫的草头青丝面。
    前世最后不敢回去见他妈的那两年,他几乎每周要找个野腾马的面食店吃一碗这草头青丝面,即使吃到口里的,很多时候和他记忆里的相差很远。
    “来来来,小帅哥,你的草头青丝面。”正出神地想着时,黄毛已经十分迅速地端着一精致的大海碗上来了。
    孙韶看着摆到了自己面前的这碗面。清可见底的汤水,净白的面条盘旋在碗底,上面飘着碧绿的草头和红黄绿紫四色的蔬菜丝,旁边还有一个温泉蛋,直面而来的香气让孙韶的肠胃十分配合地发出了一阵鸣响。
    这道面食,比他前世吃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更接近他母亲年幼时给他做的。
    “行了。”贺六和黄毛看着孙韶的反应,相互交换了个满意的眼神,“不打扰小帅哥用餐了。”
    孙韶盯着面前的食物,熟悉的模样和熟悉的香气让他发了几秒的呆,随后他才伸手拿起筷子,抄底夹起一筷子面条,刚入嘴的刹那,眼眶就微微泛了红——找了这么久的东西,原来在一碗面里。
    孙韶几乎是带着一种朝圣的心态,将面前大大一海碗的面给塞进了肚子里,连最后的汤头都喝得一点不剩,最后走到台前结账时,黄毛居然冲他摆手,不收钱。
    “我们大厨说了,这一碗面不收钱。”黄毛笑得孙韶有些莫名所以。
    “为什么?”
    “我们大厨那心思我们猜不到,大厨说就当他请你的。”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带着点神秘和八卦的表情道:“你吃面的时候是不是差点哭了?我们大厨在远处一直看着你把面吃完,搞不好他觉得你是知音,所以特地不收你的钱。”
    “那也不行,我不给钱,你们不就得从大厨工资里扣啊?总不能吃了人家那么好的东西,还让别人扣工资啊!”
    “小帅哥,你这就不知道了,我们这碗饭还是人家大厨给的呢,哪里轮到我们扣人家工资呢?那不叫大厨,那简直就是我们的大神!”
    孙韶被对方这神神叨叨地说法给逗乐了,两厢又争执了好一会,一方执意给钱,一方不肯收,最后以孙韶的败落收尾。
    “行了,小帅哥以后常来照顾,你要满意啊,多介绍朋友过来就是给我们最好的饭钱。”黄毛挤眼对孙韶笑道。
    孙韶走出面馆大门过了马路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面馆一眼,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个先前魁梧的男人正站在面馆中,抱着手臂眯眼往店外看,潜意识中,孙韶觉得,这应该就是那个请他吃面的大厨,于是,也不管对方到底有没有看到他,便回以感激的一笑。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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