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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种出来吗?”
    “这个地方有一种长在地里的小黑坨,就是前次我送你父王的那些,在火里捂熟了就能吃,也顶饱,在长不出谷子前,我们得靠这些作主粮,我也是先试着种种,要是可行,你们也种一些。”赖云烟没想瞒他们那边。
    “现在就种?”
    “恰是这时。”赖云烟点点头,不种,冬天吃什么?
    任小铜落坐,三人又谈了些事,不一会大世子把来意都与她说了,就提出告辞,赖云烟知道岑南王的事只比他们这边只多不少,也没留他,让任小铜送他出谷。
    “烟姨看着瘦了不少。”出谷的一路上,大世子与任小铜开口说道。
    “这次去的人里,有几个从小跟她的,都是她亲赐的名。”任小铜面无表情地道。
    大世子轻叹了口气。
    这次去的死士皆是伤残之人,皆半也是活不过这个冬天,虽说如此,如他母亲所说,这也是条人命,只要在这世间活着过,总有在意他们死活的人。
    “春天来了就好。”眼看就要到出谷之口,大世子安慰了一句。
    任小铜点头,“她不会有事。”
    世子也算半明了他话中之意,点头举手告辞。
    任小铜看着他带人而去,又回了表姐住处,在门外用门内之人听得见的声音吩咐她的大丫环,“煮杯安神茶给夫人。”
    所谓安神茶就是迷神药,喝一杯就能躺两天,赖云烟听了无可奈何地笑,但在秋虹端来茶水后,还是一饮而尽了。
    她现在还不能出事,跟皇帝的仗,还有得打。
    最起码,她得捱过这个冬天。
    ☆、188
    皇帝雷霆大怒难消,叫了赖震严进宫,又把魏瑾泓叫了进去。
    赖云烟为大宣叛贼,皇帝这次气得说了两次的“罪该当诛连九族”,语气怒气滔天,大有要把魏赖两家斩首之意。
    这不是皇帝第一次出尔反尔,魏瑾泓但只垂首不语,脑海一直在想着要有那么几年,他与她春天去赏花,夏天夜间看月,秋天也还有落叶可赏,冬天他们可以在床上多呆一会。
    他这一生,也就想要那么个几年。
    如能有,当然得他能活着,她也活着。
    “魏大人!”见站在下面的两人都不语,皇帝拍了龙椅,一字一句地道,“你魏家权势滔天,看来现在也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魏瑾泓抬眼看他,脸色淡然。
    “皇上知晓赖氏为何如此。”他淡淡道。
    皇上什么都想要,她就归顺岑南王了。
    再逼下去,这皇宫外面的座座底邸,谁都在明天可能成为另一个赖氏。
    皇帝怒眼欲脱看着他,一会他冷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冷笑道,“你这是怪朕逼你了?”
    说罢,陡地又大怒,“你逼朕的少了?”
    没有他,赖氏早死了千百次。
    魏瑾泓作揖垂头,不再言语。
    他们说话间,太子在一边一脸高深莫测,在剑拔弩张的这刻,他突然开了口,朝魏瑾泓道,“魏大人,你忠君爱国之心,大宣上下都是知情的,请问,你嫡妻赖氏所行之事,你给父皇什么交待才是好?”
    说着,他不经意地扫了赖震严一眼,“还有赖大人。”
    赖震严进宫之前得了魏瑾泓嘱咐,让他一字不说,太子指到他,他一揖到底,依旧装着哑巴。
    妹妹说过,不到最后一刻,静观魏瑾泓所作所为就是。
    “太子知道,吾妻与我向来径渭分明,再则,皇上与太子这是肯定这是吾妻所做之事了?”魏瑾泓从皇帝脸上看到太子脸上。
    自爆之人血肉分离成了碎块,无一能认出之人。
    而他妻子再大的能耐,手中有一些人力,但也能耐不过岑南王,那一位才是主谋。
    而皇上这举还是在逼他,逼他让赖云烟死。
    主谋不打,打他这个给他奠定大宣地基的臣子,皇上看来这次确实是被彻底激怒了。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皇帝看着面前这个左右逢源的臣子,讥俏地道。
    “臣在想什么?”魏瑾泓抬头,温和反问了一句,遂即道,“臣能想什么?不过想的是大家都能吃上口饭,我大宣还能繁衍下去,不是一年两年之事,而是十年百年的事。”
    “就凭那个赖氏?”皇帝嘲笑出声,拍得身下龙椅抖动,“滑天下之大稽!”
    魏瑾泓淡淡笑了一下,摸摸空荡荡没有戒指的手指,忍着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嘲笑。
    “且等这个冬天过后罢。”魏瑾泓垂下眼,看着手掌淡淡道。
    “冬天,冬天……”皇上念了一声,又念道了一声,音消时,口气轻了。
    这年冬天,会是何样?
    远处的故乡,又成了什么样子?
    **
    魏瑾泓带着赖震严再次全身而退,一出宫门,在两家仆人前后左右护住他们后,站在中心的赖震严举手向魏瑾泓,“佩服佩服。”
    说罢,话意一转,“我妹妹知道你至死都要欺诈她吗?”
    魏瑾泓当下淡然点头,“她知道。”
    他如此坦然,赖震严皱了眉,不好再恶言下去,甩袖带着仆人离去。
    他走后,魏瑾泓身后站着魏瑾允走了过来,站在了魏瑾泓的身后一点。
    “舅老爷好像还不知……”魏瑾允说一半隐了一半。
    他兄长与嫂子现下不比以前了。
    “没必要。”魏瑾泓怔了一下后道。
    她应是觉得没必要罢,他们之间再好也于事无补,改变不了什么。
    “为何?”魏瑾允不懂,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魏瑾泓回头看着堂弟,说了其一,“她也是为我等好,要是两家亲了,皇上忌讳更深。”
    魏瑾允转瞬就领会过了此意,但还是道,“舅老爷知道了,兴许私下会……”
    兴许私下就会客气点,不会每次见了就针锋相对,次次都无一句好话,谁都看得出,舅老爷对他恨之入骨。
    “变了,就不同了。”魏瑾泓温和地朝堂弟说了句,说罢又朝他道,“你回去之后,找世宇把今日之事说了,也把你我的话跟他说一遍。”
    瑾允行事确也周密,但只针对行兵打仗,对于人心世情之间的迂回,还是他亲儿比他更胜一筹些。
    想来,世宇玲珑之力,这应是其母马氏之能了。
    可同样的,世朝就……
    多思无益,魏瑾泓摇摇头,不再深思下去,带着人回府。
    **
    刚进府,魏瑾泓就听了魏世朝之事,说他抱了孩子另要了一处屋子和小公子同住,司氏没有一起同去。
    魏瑾泓听了直皱眉。
    这事要是被他母亲知道,可能会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在魏府,而他是族长夫妇的嫡长子,他不要脸,也得给他们夫妇留点脸面——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家中,居然是他自己搬出来让司家住在他的主院里。
    魏瑾泓深吸了好几口气稳下心神,等苍松过来问要不要见大公子,他冷淡一笑,道,“我有事出府几日。”
    说罢在府中歇息了一会,就带人出门办事去了。
    这厢魏世朝没见到父亲,第二天找魏瑾荣寻了事做,他也没找什么大事揽,沿了先前在守阵山所做之事,说想趁着夏日天干之际,带人伐一些木头做干柴,以留作冬日之用。
    这事魏家一直有在做,关于这些事务的主事者为他小叔魏瑾瑜,但他们一直以造船为主,大船打造困难,他们的主心放在了这些上面,这些事也只吩咐了下面的一个管事在办,如若魏世朝去主事,确也成行。
    总归这是一件大实事,做得好了,不比其余事差。
    魏瑾荣便答应了他,心下也是有些安慰。
    这等关键之时,只有全族上下同心同力才可度过难关,西行之前,他们是如此做的,西行之时到现今,他们要的也是齐心协力。
    先前世朝袒护司家人,司家是皇帝的棋子,因他是嫡长子,族长夫妇威严在上,谁也没有对他不恭,但心下腹诽应是不少,后有司驸马攻山,但他两腿没保住,府中之人闲言碎语免不了,但不会再过份。
    现下,世朝只要对得起家族,哪怕现在还不被父母所喜,但假以时日,总比现在的境况要好。
    而他确实也是聪明,一回过神,就知道要做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得到肯定。
    只是,还是有些过于优柔寡断了,难成大器。
    **
    赖云烟过了好几天才在山中得知了魏世朝的事,得知魏瑾泓不想见他,她叹了口气,对乔装来此报信的翠柏说,“大公子性子如此,让老爷亲自多教教他,总不能一失望了,就什么也都不管了。”
    她跟魏瑾泓说过,等到这几年过去了,确定西地能让大部份人都活下去,就去寻个地方让他们一家和开拓的人迁过去,不过从此得隐姓瞒名,忘了他是谁的儿子,他们一家也不再是魏家人,从此不能再受家族荫蔽。
    从此路归路,桥归桥。
    但她一说完,魏瑾泓半天都无语,满身都透露着似是不好说她太心狠的意思。
    当夜又叫醒了她,又用完全没入睡的嘶哑喉咙和她说,“这是驱逐,世朝未必能受得了,他们一家也未必活得下去。”
    他那夜起了慈父之心,判定世朝受不了,也觉得他们没有那个能力活下去,可来日世朝变了些,他却又嫌弃他不够果决。
    唉,这天下的父母心啊,赖云烟又叹了口气,跟翠柏继续说,“只要大公子无大错,老爷要是在府中,便让他带着上佑过去与老爷一道用膳。”
    翠柏应了是,回头回去,跟老爷说了夫人的叮嘱。
    魏瑾泓听罢,嘴里只问他,“夫人气色如何?”
    “尚好,秋虹说这几日进食颇多。”
    “说话间,神情如何?”
    “叹了几口气,别的,还好……”翠柏小心翼翼地答。
    “嗯。”魏瑾泓点点头,看着手中之信。
    信中把种黑坨之事全都一一作了详解,末尾道皇帝和他手下大司农知道的那些吃物,有余力就多种一些,虽说产量不会尽如人意但聊胜于无,但她所说的这种东西倒可多种一些,因成活率高,放到土里就能长出东西来,到了冬天就可当粮食用了。
    司农一行人受他之令在西地多年,宣国那些放在西地长的农作物里,一直有种得好的有种得不好的,太子一到西地得知详情后,就令司农来年大种颇有些产量的麦子,现下看来麦子成势颇好,应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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