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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应能退烧。”
    “那就好。”
    “大老爷的脚也烂了,草药每次隔两个时辰换一次,两日就可下地。”易高景又说。
    赖云烟顿了顿,起身走到床头,把手探进被窝摸了摸,摸到了被草药布带包成了两个大棕子的脚。
    “不会有事?”赖云烟问了一句。
    “未伤及筋骨。”易高景答道。
    赖云烟吁了口气,“那就好。”
    这人现在还不能残,就跟她现在不能倒一样。
    **
    在下午魏瑾泓还未醒来前,任小铜与子伯候,还有魏世朝回来了。
    魏世朝回来是任家死士背回来的,魏瑾泓,魏世齐他们没有遇到他,但子伯候在皇帝那找到了他。
    他腹间有剑伤,被背回来后也昏迷不醒。
    易高景那厢带着几个徒弟还在与魏瑾泓施针,赖云烟在等他们来之前让任家略通黄岐的人过来给他看了看。
    腹间伤口露出来的时候,赖云烟看到了儿子血黑伤口里的肠子,触目惊心的伤口让赖云烟眼皮跳了跳,好几夜未眠的妇人顿时软了身子,如不是身边的丫环扶着,差点就倒了下去。
    等易高景急匆匆地过来一探脉,又说需用到一只参。
    父子俩都要用,赖云烟让冬雨去拿,但用完手上最好的这两支,她也没有可救命之物了。
    魏世朝的伤口处理好后还没没醒来,让人守着,赖云烟出了门去找子伯候。
    她到了让人敲子伯候的门,子伯候没应,赖云烟寻思一下,示意护卫直接踹门。
    门一踹开,盘坐在床上给自己上药的子伯候不悦地看了赖云烟一眼。
    赖云烟朝他一笑,眼光温柔。
    子伯候嘴角冷冷一扬,收回眼神没理她,继续收拾身上的伤。
    洞里没有外边的大风,但也冷,赖云烟示意护卫关上门,把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到子伯候那瘦弱的小身体上,然后接过他手中的药油替他揉身上的淤血。
    “疼得厉害吧?”
    “不碍事。”赖云烟揉得太轻,子伯候不得已回了一句。
    “我儿的伤是怎么来的?”赖云烟怕他冷着,把左侧掀开便于揉血的一角拉拢了一点。
    “说了没事……”子伯候皱眉说完,才领会过来她所说的“我儿”是魏世朝,而不是他,于是那眉头皱得更深了。
    “按我跟你祖父母的交情,你只能算我孙辈。”赖云烟瞬间了会了过来,笑着说道,“不过也是我儿。”
    她的手更轻了,轻飘飘一点力道都没有,像身上无力一般,也像是怕擦疼了他。
    子伯候垂眼看着这妇人的手,对这满是妇人之仁的妇人在心里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但嘴间还是开了口,道,“辰帝想用他挟持魏大人,他先行自戕,我晚到了一步,带出来时费了点功夫,便晚了魏大人他们一些。”
    “是谁带走他的?”赖云烟也知自己手力不够,她站了起来,让身边的护卫去揉药油。
    “你们家里的人。”护卫力道比赖云烟的重了十倍有余,但这也没有让子伯候多眨一下眼。
    “魏家?”赖云烟略有诧异。
    魏家也有内奸?
    子伯候略点了下头,淡道,“是魏瑾澂身边的一个侍卫,听皇宫里的人说,应是跟赖十娘有染,我已经把他杀了。”
    子伯候住的地方巴掌大,连一张椅子都没有,赖云烟有些站不住,被丫环扶着坐到了子伯候的小床上。
    子伯候不关心赖十娘的死活,不过看赖云烟脸色难看,他也觉得微有点不好受,就像看到他祖母不快乐他会做事让她开心一样,这时他也想做点事让她舒心,“你要是不好动手,我替你杀了赖十娘。”
    赖云烟想的是要怎么跟魏家人说内奸的事,冷不丁听了子伯候的话,她脸色一柔,朝他微笑道,“没事,这几天你好好歇着,十娘的事,赖家家主在,无须你我操心。”
    见她脸色一好,子伯候暂也无话可说,闭上眼趴下了身体,让人处理他背后的伤。
    赖云烟进来时只看到他正面,这时他趴下,看到他背后乌黑一片。
    “揉轻点。”她忍不住道。
    “是。”护卫也是个刀里来剑里去的人,饶是如此,看到子伯候半身的乌黑,脸也不禁动容地抽动了一下。
    这等重伤,不知是怎么忍住没喊一声疼的。
    **
    子伯候睡下,去看过负伤但不重的小铜,又跟魏瑾荣说了内奸一事,赖云烟这才回了房里。
    她进屋时魏瑾泓还在睡着,但她一躺下,魏瑾泓的眼睛就睁开了。
    赖云烟太疲累了,看到他睁开眼还是闭了眼歇息。
    不多时她就神智迷散,隐约觉得有人探过了头,在她额上嘴边落了几个冰冷且略带粗糙的吻。
    他嘴干得太厉害了,得润润,陷入深眠时,赖云烟想。
    许是几日未睡,一朝睡了一会,反倒起不了身,赖云烟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动不了就如此想道,等过了一会连手指尖都动不了,连头动都不能动一下,赖云烟当下心就全冷了——残了,中风了?
    只一刻,赖云烟就像心都中风了,僵得不能动弹。
    但不等情绪灰暗,她清了清喉,发现自己能发出声来,便也笑了。
    中风就中风罢,还能说话就行,也不算全然倒下。
    她身边一直偏头看她的魏瑾泓见她睁开眼,看着上空一会后莫名地笑了,便沙哑着还没好的喉咙问她,“有何可笑的?”
    “没什么,”赖云烟偏过头去,笑着与他道,“只是想来,现今这天下应是没什么能惊吓得住我们了。”
    “你从不是大惊小怪之人,”魏瑾泓只刚退烧,还不到下地的时候,淋了数天雨的他身体虚弱得很,便是抬手也很费力,但他还是用了全力抬起头去别她颊上的头发,与她淡道,“从没有什么吓得住你。”
    赖云烟便笑了起来,她笑得甚是开心,笑到一半,发现自己正偏着头,还伸了手欲要去摸魏瑾泓,当下手微微一滞,随即了会刚刚自己应是魇住了。
    就如觉得自己中风没什么大不了一样,当下知道自己应是无事也没有什么感慨,赖云烟依旧伸着手去摸了摸魏瑾泓的嘴角,指腹在他粗糙冒着皮的嘴唇上摸了摸,笑道,“你现在这么丑,我竟也觉得你的话说得好听。”
    魏瑾泓微怔了怔。
    “赶紧养好吧,外面的事太多,我有点辛苦。”赖云烟淡淡地道,从她平静的口气中,倒是听不出什么辛苦来。
    只是神色太疲惫了,那种刻在眼睛身体内的疲惫看得魏瑾泓骨头都疼。
    “明天就好了。”他小声地安慰着她,又靠近了她,在她发间落了一个轻吻,“是我拖累了你,你便怪我罢。”
    听着他叹息般的话,赖云烟在他颈脖间闭着眼无声地笑了一下,喃语,“怪你干什么?怪你,你就能好受点,那可不是便宜你了。”
    她嘴舌素来厉害,便是这时也不轻饶他,魏瑾泓无法,只得轻叹了一下,道,“那便不怪罢。”
    左右都拿她没办法。
    “世朝如何了?”赖云烟动了动身体,发现僵硬,但还是能动的,等再躺会,她就应该能起了。
    “无碍,先前醒过来一次,”魏瑾泓把下巴搁在了她的发顶,让她靠在他胸间,淡淡地道,“不过要卧床一段时日休养罢。”
    赖云烟睁开了眼睛,抬头看他,“等你能下地,去跟他好好谈谈,便是不如世宇世齐,也得教他怎么护得住家小。”
    ☆、196
    下人抬来了膳食,赖云烟吃着坨糊糊,见魏瑾泓老看着她,她噗嗤一笑,搁了碗,去拿先前搁在一边的参碗。
    本来喂魏瑾泓用药是青松的事,但魏瑾泓朝老仆微一摇首,老仆间刻就心领神会,放下碗退下去了。
    随后,魏大人就一直瞅着其妻。
    赖云烟被看得发了笑,拿着参碗扶了他起来,刚把碗放到他嘴边,就见魏瑾泓摇了下头,朝她淡道,“你先喝两口。”
    赖云烟眼敛一垂,嘴边笑意没变,她未多想抬碗喝了两口,这才放到魏瑾泓嘴边喂他喝参汤。
    这是百年老参片熬出来的母鸡汤,无论是老参和鸡都难得,魏瑾泓喝了大半,就抬手接过碗,把剩下的放赖云烟嘴边。
    赖云烟好笑,这次她笑着开了口,有些不以为然地道,“这就别顾着我了,我用的不比你的差。”
    魏瑾泓点头,但还是喂了她最后一口。
    赖云烟虽说不以为意,但喝完还是捏了帕擦拭他嘴,眼睛也轻柔了一些。
    “去用膳。”魏瑾泓抓住她的手在嘴间一吻便放了开。
    “歇着罢。”赖云烟颔首,回座一碗坨糊糊还未用完,魏瑾荣就上门来了。
    魏瑾荣是来跟赖云烟商量事的,他刚坐下想开口,看到长兄朝他看来,他就止了嘴,安静地等长嫂用完膳。
    “嫂嫂知道我们活捉了皇上那派来的人了?”赖云烟一搁下碗,魏瑾荣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赖云烟颔首,这事魏瑾泓是跟她说了。
    “我们按兄长的吩咐先关了起来,您看……”
    “我看?”赖云烟皮笑肉不笑,眼睛也往魏瑾泓那边扫去,魏瑾泓看到她看过来,头微微往旁边一偏,躲过了她的眼。
    赖云烟当着魏瑾荣的面冷笑着哼了一声,不过开口时语气也恢复了正常,“审出什么来没有?”
    “子伯候去问了,没问出什么来。”魏瑾荣硬着头发道。
    “那就杀了,难不成要留着他们吃粮?”赖云烟朝魏瑾荣笑笑,“杀了派人把头扔皇上营地去。”
    大冷天的,魏瑾荣听了此言身有冒冷汗之感,低头道了声“是”。
    他得了话,欲要出门,就听族兄在背后淡道,“就说是我的吩咐。”
    魏瑾泓虽已对皇上做尽了不义之事,也不再怕担这名声,但很多时候,他对皇上所会做之事确需借妻子之嘴才做得出来。
    说来妻子向来对他的为人处事有种种不屑,魏瑾泓细想来,自己言行也常有自欺欺人之感,但两世来他都如此,再如何幡然醒悟也改不了本性。
    现今他唯一能改的是,是他之意,哪怕借她的嘴,他也能站她前面担着了。
    用了许多年,他终学会了在她面前坦诚。
    **
    魏瑾荣走了出去,赖云烟招丫环进来替她着衣。
    冬雨给主子找披风时听到男主子温和地问,“今儿外边冷吗?”
    “回大老爷,有一些。”冬雨转身,朝他福了一福。
    “比前两天如何?”
    冬雨犹豫了一下,答,“更冷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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