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和以前一模一样。”
胥锦早已习惯她狂暴脾气。
他冷峻眉眼飞扬不羁,乘风迎着狂龙而上,长戟当空横劈,拦腰斩断一龙,黑雾霎时碎散。
葵川夫人悠悠然翘指凝诀,巨龙倏然身子暴涨数倍,狂吼着齐齐冲向胥锦。
胥锦灵力方才恢复,一时被吼声震得耳朵疼,擦着海面避开龙尾一击。
世上再没谁家长辈晚辈如此相处的了。
他正要反攻上去,海水下潜伏的如山阴影骤然发动突袭,冲破海水,森森利齿血盆大口咬向胥锦,正是不知何时又寻气味而来的海妖!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胥锦怒吼一声,长戟生生削掉海妖半个下巴,他踏着海妖利齿,借力离开海面。
海妖蛮力极强,胥锦腿上被锐齿撕咬的伤口不断流血。
葵川夫人登时变了脸,猩红指甲指着那群蠢蠢欲动的海妖,怒得咬牙切齿:“畜生!竟敢在我的阵里撒野!”
她拔下一支簪子,狠狠投到海里,原本追着胥锦的恶龙登时变了方向,纷纷冲入海中,水下瞬间染透血红。
看样子东海的海妖被温戈杀了一半,今日剩下的一半就要死在葵川手里了。
胥锦趁她杀得专心致志,翻手收了长戟,不动声色退出幻阵。
阵内斗得天昏地暗,阵外依旧夕阳静好,四海轻波。
胥锦又化回十六七岁少年的模样,忍着腿上被海妖撕咬的可怖伤痛,闪身提步往府里赶回去。
裴珩让胥锦留在身边,并没有限制他行动,但这几天里,胥锦也并未自己离开过沈宅。
因此他快似一道残影般冲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又拖着一条鲜血淋漓的伤腿回来,着实很突然。
裴珩已经醒来,金钰正在廊下跟裴珩说话,奇怪那鲛妖急匆匆跑出去是怎么了,胥锦就一瘸一拐从屋脊上跃进了院子。
他灵力既然苏醒,受了什么伤也都恢复得很快,伤口的血已经自行止住,但海妖的利齿上有毒,混入血中难以驱出,这伤恐怕有一阵子不能愈合了。
“瞧这……这是打架了?”金钰瞪着眼睛,百思不得其解,胥锦这脾性,怎会轻易胡来。
“过来。”裴珩眉头拧起,朝胥锦招手,旧伤才好,又添了道更重的。
胥锦薄唇轻抿着,脸色苍白,眉头时不时皱一下,跛着脚走到裴珩身边,按他示意在廊凳上坐下,靠着朱栏,伤腿抬起搭在廊凳上。
裴珩弯腰查看他的腿,金钰已取了药箱来。
浸了血的裤腿掀上去,胥锦的小腿修长笔直,很漂亮,可海妖尖牙咬下去,数道寸许深的长口子被留下,血肉撕扯得几可见骨。
金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这要是普通的人,腿就保不住了。”
裴珩也坐下,把胥锦小腿放在自己腿上,一边熟练无比地处理伤口,一边问:“什么东西伤的你?”
“海妖。”胥锦如实回答。
裴珩抬眼看了看他,低头继续手上动作,那天围杀胥锦的就是海妖。
“你跑去海上做什么?”裴珩奇怪道 ,这鲛妖少年绝不会无端寻衅,“难不成是灵力恢复了,要去报仇么?”
胥锦摇摇头,垂下眼睛:“不是的。”
他尚不自知,这模样有点委屈,落在裴珩眼里,一下子心里有些不忍。
金钰一走,廊下就他们二人,暮色渐深,彤云映得小院橙红安静,裴珩给他包扎好,胥锦要起来,裴珩却握住他踝腕不让他动,胥锦脚踝上那道窄金环堪堪触到裴珩手掌边缘。
“无名殿的人来找你了?”裴珩问。
胥锦摇头,笑了笑:“他们来了也奈何不了我。”
他抬手,指间流溢出淡淡金芒,如一片生机勃勃的金色雾气,浓稠流光。
他指节微动,掌心处凭空涌出清澈的水,与灵雾融汇着盘桓在两人身周,形状任意幻化。
裴珩欣然道:“灵力恢复了?”
“只是一部分,支撑不了太久。”胥锦点点头,也弯起嘴角,他站起来收回灵力,伤腿有些着力不均匀,看看裴珩。
胥锦一脚虚虚支在地上,原地挪了一下,裴珩起身下意识伸手扶他:“是不是疼?”
胥锦忽然靠过来,额头轻轻抵在他肩上,闷闷应了声:“嗯。”
裴珩不知这他遇见了什么烦心事,便顺手拍拍胥锦后背:“没事儿了。”
心里却琢磨着,要是天天这么出去斗法,还不如先前老老实实在自己跟前待着。
胥锦不说话,嗅着裴珩身上淡淡药香。葵川夫人的疯脾气他清楚,或许还会来找他,或许再也不来。
胥锦抬起头站好,裴珩发现他的容貌有些说不出的变化,隐隐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鲛人冶丽端艳,这或许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晚饭时,裴珩示意侍女把一道蜜渍杏乳羹换到胥锦近前,问:“你从昨天到今天睡了多久了?”裴珩问胥锦。
“八个时辰。”伤病未愈的胥锦的黑眸总是蕴着一丝倦意,每天沉睡的时间很长,有时连天连夜的睡,裴珩就把他拽起来吃点东西。
裴珩又指挥侍女盛了碗汤放在胥锦手边,转头对他道:“明儿这月十五,满月,晚上一起去赏月亮?”
胥锦有些疑惑,赏月的时辰他这几天都在睡觉,而裴珩每天晚上都有事出门,但裴珩提议了,他便点头。
金钰叮嘱:“夜里出府么?多带些人。”
裴珩不以为意:“圣驾刚走,夜里出门也没人敢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