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齐木條然清醒了,猛地挣脱开来,一个趔趄超前一步,不小心抓住渊落衣袖。
“我被植入骨中蛊封了血脉,我不是废物!”
此话一出,有太上长老变了脸色。殷老出手迅速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手指在几处大穴点了几下,紫红的血液被逼出脊椎半寸,又迅速蜿蜒流回去,殷老眉头皱紧,轻嘶了一声,对着尊上点了点头。
骨中蛊阴毒无比,却是上古神物,被植入小孩体内,可见非同小可。
“至于被废了丹田落到这个地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根本不在乎!这样刚刚好,神蛊能抑制血脉还能吞噬魔气,总之用处很多!尊上如果要双修,对象只能是我!我可以帮你,你想怎么样都行,就算被噬体也没关系,通通由我承受与你无关!”齐木紧紧握住衣袖,不肯松手。
疯子疯子!胡编乱造些什么!跪地的无数强者听到这番话只觉万分诡异,甚至毛骨悚然。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渊落眸光一凛。
太上长老大惊,退居一旁。
“当然。”快没时间了。齐木眼前又是一阵漆黑,他攀着渊落的衣袍站起,眼睛聚焦想看清他的脸,鼻子酸涩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我撑不了多久尊上,等醒过来我或许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性格,”齐木琥珀色眸子冷静而睿智,他吸吸鼻子,努力让嗓音平稳。
“他会很天真也很傻,把事情都想得无比乐观,他还什么都不懂,不通人情世故,会做错事也会说错话,但都是无心的,他会想要逃走请您一定要把他抓回来……无论变成什么样,我敢肯定他的心情和我一样,是认真的。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鬼话连篇!尊上,别听他乱……”什么另一种性格,有太上长老心生警惕。
话到一半却被殷老拦下:“你有什么目的?”
渊落也看向他。
“我能有什么目的,就这点修为,废体凡躯?”齐木心念一动,“我不想看你和别人双修。我比他们有用。”
“够了,本尊没空理会小家心思,想活命就别再来找本尊。”渊落冷冷道。
眸光有些涣散,穿得邋遢破烂,说得越发像疯言疯语。齐木意识不清,眼前阵阵发黑,什么也听不见了。
现在还不说些什么,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齐木裂开嘴,笑得很难看。
嘴唇颤抖着,放肆地想要再靠近一些,身体却不受控制后仰,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周遭冰寒刺骨,听不到半点声音,闻不到血腥之气,世间万物都沉寂了。
“我就知道还能见你一面。还是值得的。”
齐木拼命地睁大眼想要看清楚些,借着仅剩的意识,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吼,眼泪夺眶而出。
“渊落,我爱你。”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跌下百级台阶的时候,那双毫无波澜的黑眸微缩,却没有任何动作。身体狠狠砸下,骨头被撞碎,完全无知觉,像是已经脱离了躯壳。望着上空,天色昏暗,暗云滚滚压下。
隐隐有电光,是要下雨了。
摔得浑身粉碎,背靠着地面,面朝着苍穹,眼睛是睁着的。
大雨淅淅沥沥而下,砸进眼睛里,嘈杂的声音混杂着钧钧雷霆,闪电撕裂虚空,狂风呼啸伴着暴雨将偌大的内殿整个笼罩。
时空节点。
小屋旁巨大的水幕上,正显示着这一幕。画面跳跃,正是仙元大陆正在发生的场景。原主一身玄色华袍,漆黑长发垂地,拿着酒壶往嘴里倒。眼睛却没有移开过水幕分毫,或者说是水幕里的那个人。
虚空之上,大雨不侵身。
魔尊冷眼旁观,眸光有几分复杂:“带他去疗伤。”
“尊上,那双修之事……”殷老试探着询问,正对上尊上的视线,浑身一颤,旋即躬身道,“属下遵命。”
“来人!即刻把弟子齐木带去清洗,治愈伤口,安置妥善。双修之事已定,遣送剩余弟子回去。”压在头顶的恐怖威势终于轻了些,殷老一抬头,这才发现面前没人,尊上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这才松了口气。
透过雨幕,望着长老护送那小弟子远去,殷老眯着眼微微点了点头。
光幕外。
树梢上一只绿毛鸟扑腾着飞到原主肩上,却被不耐烦打发走。他摊开手。
一团团白色的光点从仙元所在的时空节点飘散而出,聚集在他手上。
这是‘记忆’。
如果同样的灵魂回到过去重新经历相同的一生,那么先前的那段记忆不该存在。会被大道抹除。
所有不被大道认可,会被抹削的悖论之物,按理说如果使些手段,会在唯一衔接的空间节点停留一时片刻,才会消散。如果守在着一刻不离开,的确能收集到。
这是齐木没想到的。
光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跳动,随着时间往后推进。原主着迷般捧着那团记忆,深呼吸一口气,把神念融入其中,他沉浸在齐木的世界里,当经历那些事的人就是他本人。
他与尊上手牵着手在亭外湖边漫步,同榻而眠,喝醉酒后渊落明明不耐烦却还是一再忍让。
地府府主名声也来越响亮,越来越多人敬畏他憧憬他,他看到自己出了事后暮钰跪下来求魔将去天外空间救人……
尊上没了双眼,被他压在身下。
嘭!
原主條然睁开眼,面露潮红喘着气,扔了酒壶,猛地捂住半张脸,再放下却是一脸暴戾。清冽的酒溢出,醉人香气扑鼻。
“啊!!——”原主抱头痛苦不已。
“不是,全都不是!”
他从没建立过地府,不是他的同伴。那个人有同样的脸,却根本不是他的尊上。他的尊上,没有那么温柔,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他对仙尘很好,他从来只对仙尘很好!
鸟儿像受惊般扑腾飞远。
半晌原主安静下来,突然像失了魂一般,又哭又笑,他怎么就想不开呢,他和仙尘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如今究竟是让齐木变得越来越像他,还是他自己变得越来越像齐木了?
否则他跟暮钰相交不深,却会不忍心看他魂飞魄散,反倒骗齐木用神草助他轮回往生。
如果那人知道,肯定会嘲笑他的不堪,竟然沦落到靠着他的记忆支撑着存活下去。
齐木我真羡慕你,可惜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那不是他的尊上,他的尊上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他给杀了。
原主把头埋进膝盖中,点点白光在凛冽的煞气中摇摇欲坠,狠狠稳住心神才没有把‘记忆’捏碎。
☆、311·万灵俯首拜仙尊
过了许久,玄衣男子站起身,抬手。
“此人鸠占鹊巢不过得意一时,哪能和神主相提并论!他过得安逸也好麻烦缠身也罢,既然都让您如此不痛快,神主不如先回去一段时间,这里我来守着。事成之后要让他灰飞烟灭,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尖嘴雀儿这才无声地落在他手指上,一身羽毛泛着妖冶的绿光,金眸森然,能口吐人言。
这是头恐怖的无上凶物,却以幼小无害的形态侍候在其左右。
“六道,你倒是好心。”原主把它放在肩头,动用禁忌伟力划破位面时空,踏入空间漩涡,来到现代。
时间还静止在第二次穿越齐木才闭上眼的那刻。年轻的男人蜷缩在阳台角落,书紧紧抱在怀里,崩溃的表情维持得恰到好处。
位面穿行绝非易事,玄衣男子脸色有些苍白,皱眉看了他一会,这才走进屋。
门开着,书桌上包装盒随意摆放,另外两本书零乱放着,下册摊开,书页恰好被吹到后记前一页竖起。
“这是……”原主扫了眼,倒吸一口凉气,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
结局改了。
有后续。
从原文中引出一条生路,有迹可循,而且有理有据,这才算是最完整的,纵观全局就该是这样。跟原本彻头彻尾的悲相比,是好结局。
“这怎么可能!仙胎是天地孕育而生,生而为仙,上哪去找另一个。”原主手都在颤抖,齐木给他指了条明路,他不敢相信,明明他把那人一次次逼到崩溃,轮回重复得绝望,比死还可怕。
齐木却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谁知道呢,神主回去吧,您离开大陆有多少年了,仙元位面变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如果那位真能通天,或许已经回来了也不一定。”绿毛鸟道。
原主双眸嗜血般的通红,黑炎翻滚,扭曲了虚空,竟是直接横渡时空乱流,不惜以魔血为引动用逆天手段,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他所在的原始时空。
仙元大陆,苍茫大地,万物欣荣。
这一大世与以往相比,有许多不同,二者相差悬殊。
上个纪元末,仙尊以身殉道,撤除了禁锢虚空的己身道法,补全了残缺的道则,还大道清明,亘古不朽。距今足有百万年,早已成了传说。
修道本是逆天之举,如今大道越发坚固,逆天与雷劫相伴,悟道难上加难。能引灵入体踏上道修之路的人万里挑一,甚至能凝丹结婴者少之又少,踏入极境的更是寥寥无几。
境界至高者非神皇莫属。
原主刚现身,横渡虚空动静之大,惊动了方圆千里之众。
“陛下回来了,速来迎接!”绿毛鸟尖利怪异的嗓音震天动地,身体积聚变化,盘踞四方天穹,遮天蔽日,如蛇如凰,是冥蛇返古臻至巅峰的形体。
无数人抢来观望,个个神情激动,望向虚空。
“吾等恭迎神皇回归!”
“恭迎神皇临尘!”
神识之下整个位面情况了然于心,没有异常,依旧祥和。玄色长袍的男子出现在至高殿堂,钟鸣九响。不少仙修驾鹤腾云而来,匍匐在殿堂之下,先对着虚空云层上巨大的白玉雕像俯首。
“拜见仙尊。”
再朝着立在台阶上那道独一无二的身影,埋头。
“拜见神皇。”
仙尊的丰功伟绩历来被人们传颂,百万年来,没有人忘却,终究太过遥远没有实感。反倒是这位神皇本人,喜怒无常,行踪飘渺,难得现身却没人不服他。
所有人都记得,新纪元之初位面神战,正是这人统帅参差不齐的千军,以一人之威镇压敌军,令麒麟圣皇仓皇逃窜,仙元得以保全,皇尊之位才被天地承认。
胜战后万灵来朝之际,这位无上皇主指着白玉雕像轻蔑地说了句话,我有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你们要这样拜我,要拜就拜他。
他说,神皇之位永在仙尊之下,魔皇之上,无论再过多少年,这点不会变,都给我记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