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讯号?”
“太子的位置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稳固。殿下以为,真的只有殿下惦念大位么?”
孙义芳皱眉不解,但思索一番后严肃地说:“全凭先生算无遗策。请教我下一步具体该如何做。”
“祸水东引。”游鸿吟说:“殿下,就如同我所说,可不止你一人对那位置感兴趣。如果只有你和太子相较,就太显眼了,危险度过高,很容易就危及到殿下,在下不会如此行事将殿下的安危置于不顾。”
孙义芳不解:“祸水东引?引给谁?二哥天生喜欢男子,父皇和母妃不知想了多少办法都无法改变,他不会去争夺皇位的,而且他和我一母同胞,感情很好。四弟是个怪人,他怕是对皇位也不太感兴趣。剩余的几位弟弟年纪都还小,必然想不到这些事情。这,难道要无中生有陷害兄弟吗?恕难从命,我也不想做那样的人。”
游鸿吟安抚一笑:“在下怎么会将殿下陷于不义之地。众位殿下的母妃均出于名门,天生与门阀利益相关。如今只有殿下你有先见之明,早早预见门阀之害,此次争夺大位不仅是防止贪婪的太子为祸天下,更是一次铲除门阀其中害群之马的好机会。虽然殿下们都不是贪婪重权之人,但是各位殿下背后的母族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现在是太子地位稳固,他们还未有所动作,一旦有机会,这些世世代代钻研权谋的世家子们,必定蜂拥而上。到时候,就算是各位殿下不愿,怕也是身不由己。而如今这种局面,由我们把握主动,在他们还未准备好的时候就将这些人拖入局中,到时候谁掌控谁就看谁手段更高了。”
游鸿吟的话语显然很有煽动性,至少孙义芳完全听了进去,也不再反对游鸿吟的处事方式。
游鸿吟将人送出六合梦境,心中不由好笑。底线这种东西,有一次被拉低,就会有下一次被拉低,直到完全消失。
刘梦知虽没有时时刻刻都醒着,但是外界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差不多的。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个引渡人找来的所谓命运关联者,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打了个冷颤,他说:“我承认,你这样的人到什么地方都会成功,我比起你,大概实在是太善良了。”
游鸿吟说:“善良,不过是失败者给自己寻找的借口。不通人性,如何做个成功的商人。怎样,如今曹晖已经下了大狱,他倒了霉,那个李大宝肯定也蹦跶不了多久,至于刘家村,只要他们想要保住玻璃方子,必然一辈子都得不到安生,而如果放弃玻璃方子,即便是得了平安,享受过曾经的富裕却又要回到一贫如洗的境地,心也不会得到安宁。现在,只剩下那个你心心念念想娶,最后却被坚定拒绝的秋家大小姐了。如何,这种情况,你还怨恨么。”
刘梦知没有再怨恨,却开始后怕了。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附身的这个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那颗不太灵光的脑子也变得多思多虑起来,当初所谓的引渡人真的是引渡人吗?这个什么人生赢家指导者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7章 梦灯成烬(七)
世家都蠢蠢欲动起来了。
一般人也许感觉不到那种躁动,游鸿吟却能清晰地闻到那些野心横行的气息。
孙义芳并没有多做什么动作,只是在太子面前稍微提及了各位皇子背后的母族,并且苦恼地说,自己外家想要将一些旁支的妹妹送自己做个偏妃,因为二哥不喜女子的原因,压力都到了他这一头,拒绝伤情面,可他不喜欢其他人强塞过来的女人。
孙义芳的母妃慧妃娘家姓周,江东望族,是随当今一直打天下的功臣之一,原本靠着开国功勋至少不会现在就败落,但是天不遂人愿,周家得用的男丁死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个慧妃的大哥支撑着,这种情况下,周家自然行事就出了偏差。之前周家就打过二皇子孙鹤衍的主意,可惜孙鹤衍是个断袖,如今孙义芳大婚后,和皇子妃赵氏感情平淡,这周家就开始动其他脑筋了。
就这件事情,孙义芳也曾问过游鸿吟,毕竟联姻也是一种壮大势力的方式,却被游鸿吟拍回去了:“虽说联姻是一种增强自身势力的途径,但是后果太过麻烦。最重要的是,周家乃殿下外家,是天然同盟,就算是联姻也无需与周家联姻,即便殿下需要周家作为媒介与朝堂人手多多接触,也无需牺牲如此。这倒是提醒了我,皇子妃殿下出身赵氏,赵氏虽然在朝堂之上并无太过高位之人,却有很多赵氏族人担任了比较低的官职,这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当年陛下挑选赵氏女做殿下皇子妃时,想必只是考虑到了贤名,并未太过深思。”游鸿吟停顿了一下,说:“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不近人情,但无论是为了大业,还是为了名声,殿下可以有风流的名声,却绝不能真正冷落您的妻子。”
孙义芳天性喜爱美人,好在并不沉溺,不过后院中还是有不少没有名分的美人的。他听完游鸿吟的分析,倒不曾有为难,其实他和赵氏的感情还好,虽不是蜜里调油,但也相敬如宾。
他将周家所做说于太子听:“母妃那边表示只要我喜欢,收了也没问题,可是我总觉得有些别扭,都是小时候见过的妹妹。”他有些扭捏:“而且我后院里美人虽多,却都身份低贱,也从来没想过让她们诞下血脉,真娶了周家的妹妹,怕是晚上要睡书房了。”
太子孙世泽听了这话,也慢慢将思路从各位弟弟身上转到了后宫那些母妃身后的家族上。
得陇望蜀,说的就是这些争权夺利永无止境的家族。他拍了拍孙义芳的肩膀说:“既然已经拒绝了,也不用觉得愧疚,慧母妃怕是对此无所谓,不然她就开口了。放心,只要慧母妃在,三弟外家必然不会心生怨恨。更何况,”他口中说着,眼中却又一丝厉芒:“皇家的事情,哪有他们置喙的余地。”
孙义芳心中有一瞬间的愧疚,但是随即却又想,你这个太子做的不好,还压着旁人不让出头,这种事情不是兄弟情深就能迁就的,涉及天下福祉,怕是弟弟做不到兄友弟恭了。但同时他也下定决心,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也不会如史书上那般,彻底把自己的兄弟逼入绝境。
成功转移了太子视线,同时将太子,甚至是皇帝放在了世家的对立面,游鸿吟至此才开始仔细思索,扶持孙义芳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其实,人无完人,当今的几位皇子各有千秋,也各有弱点,若说谁适合当皇帝,那也得当了之后才知道。
太子政务能力出众,但是同样被帝王心术所累,所思所想有局限性,喜欢从各方利益思考,失去了开拓精神。大胤天下初定,守成的确出不了差错,但是一个国度在平稳的内部环境下依旧没有外部拓展的野心,就是慢性死亡。
二皇子野心不足,但是能力卓越,军事政治眼光都不差,为人也虚心纳谏,只是天生性向异于常人,没有血脉后代,难以继承大统,若是撇开这一点,他为君主怕将是个盛世明君。
孙义芳政务能力尚可,军事能力一般,但是他比太子和二皇子更看重普通百姓,而不是门阀世家,同时识人能力不错,知人善用这四个字要比其他人做的更好。
四皇子孙贤风反倒是表面上最不适合做皇帝的,但是这位四皇子的消息非常少,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游鸿吟也推断不出来。
这么一看,孙义芳登基最大障碍便是太子,顶多再算个四皇子,百分之四十的几率,并不差。而对于游鸿吟来说,一件事超过一成几率,就值得他花费心思去做了。
游鸿吟坐在六合梦境的凉亭之中,如今正是初冬第一场白雪,四周帷幕挡住了寒风,白雪之中红梅怒然绽开,盈盈飞雪让人心绪飘摇的悠悠然然。
刘梦知罕见的出来透气,见此美景也愿意多呆呆,他看游鸿吟在盘算什么,心下微微一颤,并不打算开口打搅。
“出来透气了?”游鸿吟笑吟吟的喝了口茶。
刘梦知无奈:“我怨气已散,你这个人生赢家的路数我也学不来,培训没什么效果,既然如此,什么时候放我去投胎?”
游鸿吟说:“急什么,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生活。”
刘梦知不是第一次问及这个问题,看样子又不可能有结果,只能找其他话题:“你如今风光的很,考虑过之后的事情么。”
“之后的事?”
“若是成功,作为谋士,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事情还少么;若是失败,你只是个谋士,就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刘梦知都能想到的事情,游鸿吟怎么可能想不到,所以没见他在孙义芳面前刷的都是为天下而挑事的印象么。当然,他也不可能完全靠孙义芳的心情来活命,自然有其他后招。
可在刘梦知面前,他是不会这么说的:“我与殿下情义相交,互为知己,不可能走到那一步,我也不许走到那一步。”
不知道刘梦知相不相信,反正他自己相信了。
朝堂之上,渐渐波澜生,身为皇帝自然不可能一无所觉,但是太子之前的谏言也彻底将皇帝的思路带偏,父子两人将心思放在了世家门阀上。
而游鸿吟,则在挑选人选。孙义芳见那些许多闺秀资料,还调侃:“忘柯可是动了成家的心思,不如让莲儿把把关。”
皇子妃姓赵名菡,小名莲儿,孙义芳与游鸿吟关系亲密,平日里并不在乎女眷称呼这些小节,也不会去刻意避讳什么。
“这非是……”游鸿吟想解释,但是最后觉得这种后宅之事问赵菡反倒十分方便,便差人有劳皇子妃来一次。
赵菡带了些婢女,不到半柱□□夫就到了,她和孙义芳夫妻感情尚可,虽谈不上蜜里调油,倒也相敬如宾,对此情景她自己挺心满意足的。本身满意时,做事自然就不会拖沓,何况她也隐约猜到这位偏院的神游园之主忘柯先生,怕是孙义芳最看重的谋士。
孙义芳身为皇子,本身就有一套自己的班子,平日里可以帮他处理事务,也能助他梳理朝堂局势等等,这套班子等将来孙义芳被封为王,自然也就晋升为府中长史司。但是那些人当中,并没有哪个幕僚能如这位忘柯先生一般得孙义芳看重,而自己夫君重视的人,赵皇子妃自然不会怠慢。
“性情激烈,喜欢幻想,看重感情……”赵菡一脸迷糊,她觉得这种性格的女人怎么看都不是好妻子人选,怎么这忘柯先生如此奇怪,喜欢这种。
“若是没有人选,还劳烦殿下慢慢探听,最好不要是名门之女,普通书香门第或者清白人家即可。”游鸿吟又补充了一句:“名声在外的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