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公为什么……”顾尘重新组织语言:“他也是探月阁之人?”
云染摇头:“不是的,说来算是上一辈的恩怨,我母亲临终之前托他看顾我。”
想到长公主从前在京都的风光以及排到城门口的爱慕者,顾尘了然,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云染又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相国公深明大义,心系天下苍生。我、我借他这般心思劝他与我合作,其实算是利用了他,相国公却并不与我一般计较,还对我百般照顾,于我有恩。”
这里面大概有很多的故事,顾尘见云染神情倦怠,不愿她再费神,拿着那封信微微一笑:“我学艺不佳,一炷香可能解不出来,你先睡会儿,我好了再叫你。”
放下了床幔,顾尘细细对着光细细打量着手上的这封信,一封退婚书写得情真意切,看得顾尘都觉得这婚事是绝对不能成的,不然就成了天底下第一大怨偶,平白无故的耽误了两人,很有可能是这位相国公发自内心的想法。
顾尘先是点蜡用火烤,烤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任何变化,估计再烤下去很有可能就会烧起来,只好放弃,又要用水泡的时候顾尘忽然惊醒过来,既然是送到云染这里来的,解密的方法肯定不会太过复杂,而云染能这么坦然的将这封信交给自己,说明她刚才就已经知道了信的内容。
看着手上的信,顾尘依照着方才的折痕依样重新叠了回去,回忆了一下云染拿到信时的动作来回翻转之后,再重新打开,循着折痕将几个字连在一起,果然是一句话。
“江南三省商会罢市哗动三日,时机已到。”
第21章
窗外淅沥沥的小雨淋湿了屋檐,顾尘搁下笔看着那一行字,想起了街上那人说的话,关张闭门商会罢市,所以这一切她早有谋算?朝廷要增加三成的商税,云染便顺势而为,趁此机会挑起商市与朝廷之间的矛盾,商人重利再加上士人的诸多偏见导致商人在本朝一直都被刻意打压,他们早就心生不满。
如今又要增税,商人们如何能愿意?顾尘看着“哗动”两个字,便猜到这应该也是云染计划之内的,朝廷的本意是剥削江湖人的既得利益,削弱江湖人在百姓中的影响力,从而达到巩固皇权的目的。可,千里之外的人们并不能准确的接收到朝廷的本意,尤其还是这种藏着弯弯绕绕不便明确表达的深意,他们只会认为是朝廷又要强征赋税,导致百姓民不聊生,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并不准确的清楚这个税征收的对象到底是那些人又是怎么来收的,所以罢市哗动只是为了向朝廷抗议,来争取自己的既得利益。
凭探月阁的势力,只要在里面稍微的搅搅浑水,这事儿就不会善了,哗动罢市三日只是开始,很快这股风向就会吹到京都,当地的奏折就会递到皇帝的御案之上,如果这个事情没有妥善的解决之道,不出半个月,商户之间的贸易链就会中断,到那时,京都里丝绸会涨价断货,翠色朱玉千金难求,糯米荷花藕再也端不上酒桌,甚至连飘香的桂花酒都失了滋味。
这些看似都是不起眼的小事,却时时刻刻都在影响着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一旦贸易链中断,老百姓的生活就会受到巨大的影响,从柴米油盐到衣食住行样样都会遇见不趁手的时候,若真是到了那个时候,老百姓就会觉得朝廷无能,便会生出许多的民愤民怨,民心不稳,这天下说乱也就乱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顾尘自己瞎捉摸的,她并不认为当今陛下能蠢到这种程度,探月阁手里确实有着巨大的潜在的利益,可以作为国库的贮备粮源源不断的供应国库的需求,但这并不代表着就要因小失大,没了探月阁还有少林峨眉昆仑山,但民心要是没了,离拱手让江山也就不远了。
以小博大这一招,顾尘觉得虽然有点冒险,但应该确实是有用的。甚至云染根本就不用博大,只要把商会罢市哗动的消息往上那么一递出去,皇帝自己就先稳不住了,当权者自古如此。
顾尘吹干了纸上的墨痕,拿镇纸压住了。云染这会儿已经睡着了,顾尘并没有打算叫醒她,这小郡主年纪不大,心里揣的事儿倒是不少,就是好好的身子这么折腾几回估计也得拿药罐子泡起来,更别说她这种本来就泡在药罐子里面的,更得小心呵护才对。
虽然云染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时间,但顾尘知道离江南之行的日子已经不远了,那日解开了云染的密信之后,她就开始有意识的收拾东西,大部分都是云染路上要用到的草药之类的,青鸾许是得了云染指示,从那天“清醒”过之后对顾尘的态度也有了细微的变化。青鸾是跟在云染身边的人,与人虚与委蛇的功夫那是一等一的厉害,从前她对顾尘的客气里还带了三分的防备,顾尘看得出来也并不介意,从那之后的青鸾面对顾尘时就多了三分敬意。
因为要收拾东西,顾尘上街的次数也明显增加,看着单子上的那些药材,顾尘拎着钱袋子放在了柜台上:“这月已经是第三次涨价了,掌柜的,您这不太厚道呀!”
因为云染的行踪不能透漏,顾尘要准备大量的药材还必须私下里偷偷的准备不能让人察觉到云染这边的计划,她只能多次少量的出来采买,这一来二去的就摸到了些许不对。
“哎呀,这、这也不怨我们呀!”掌柜的也是一脸愁容:“南边涨价了,听说是垄断市场不往京都送货呢!就这我还是托人从熟人那里拿的,您要是有需要最好多备着点,万一哪天真断了货,这可是药呀,救命用的呢!”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对,其实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应该说果然不出云染所料,只是,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按理说应该不至于闹大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还不控制?难道说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三七我全要了。”顾尘扔下钱袋子,目光沉沉:“劳烦掌柜的,三日内若有进货,都给我留着。”
“这这这、”掌柜的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定金。”顾尘又掏出了一锭金子:“不管什么价位,给我留着就好。”
“好好好,给您留着,别人来拿,我就说没进货。”掌柜的收了金子才想露一露笑脸半道又叹了口气:“正是做生意的时候,这老断货也不个法子呀,唉。”
顾尘一路走的匆忙,她虽然主要替云染诊病,但本着对云染负责的态度也打听了不少事,按理说,既然以小博大拿皇帝肯定是要低头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到现在都毫无动静,不仅毫无动静而且似乎有袖手旁观的打算,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一路走匆忙而回,拎着药包就直接去了云染的内院,然后就被小丫鬟象征性的拦了一下,顾尘这两句话还没说完就见紫衣一闪,那人已经跃上屋檐消失不见了。
“行了,人都走了,你也不用为难,我去看看郡主。”顾尘把药包扔给小丫鬟:“这个给我送到小药房去。”
小丫鬟也是顾尘的熟人了,平时在她跟云染中间传个话,送些衣裳什么之类的云染都让她来,这会儿又这么规规矩矩的给守门,应该也是从探月阁里挑出来的小丫鬟,虽然蠢笨了一些,倒是十分忠心,凑活也能放在身边。
小丫鬟早就给里面递了信,因此顾尘进来的时候,云染正端坐在梳妆镜前,不同于往日里一袭家常素衫,今日的云染着一身华丽且十分隆重的宫装,盛装之下恍了顾尘的心神,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那幅画里的女子走了出来,就那么端庄的坐在镜子前,朝她微微而笑,动人心魄。
青鸾捡了几支金簪子让云染挑选,云染看了一眼好像都不满意的样子,最后随手指了一支:“就这个吧。顾尘,你来了。”
云染这段日子身子已经好些了,顾尘除了早晚两次脉并不时常过来,多数的时间都泡在小药房里,研究研究药方子之类的事,这个时辰并不是顾尘会过来看她的时间。见顾尘一直望着她,云染有些自然的起身:“今日陛下招我进宫,我知道你一直在准备南下,如今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嗯?”顾尘有些失神,她见惯了云染苍白的脸色病怏怏的样子,如今盛装之下光彩夺目甚至还多了几分盛气凌人的感觉,她这一开口,顾尘感觉自己好像被封住了五感,唯一能看见娇艳欲滴的唇离她越来越近。
“顾尘?你在发什么呆?”云染已经走到了顾尘的身边:“等我回来,知道吗?”
对了,她说皇帝要招她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