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今年的大朝会与往年并无不同,但是当他们发现皇后没有出来同官家一同接受百官朝贺时,所有人心里都掀起了狂澜。
阮皇后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在元旦大朝会这样的日子不出来?要知道皇后只有在元旦、官家以及其本人生辰之日才能接受百官的朝贺。
大庆殿中人心浮动,不知内情的官员纷纷朝阮太师和阮相瞧去,企图从他们的表情中分析出些什么。
但是阮太师和阮相都是混迹朝堂这么多年的老狐狸了,八风吹不动,哪里能看出什么?
好吧,看不出就看不出吧,反正迟早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别人不急,和煜急啊!这不对啊,昨天官家才点头让瑶芝嫁过去,阮皇后要是这个档口出了事,那黎王还能不能嫁啊?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只能自己煎熬着。
待元旦大朝会终于结束了,和煜什么都顾不上,直接去了黎王府,可是黎王也不在府中。和煜硬着头皮去了太师府。
这次逮到人了,不管黎王在这里,太师,阮相,还有许多阮党的重要人物,都在这里。
和煜想着这时避嫌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殿下,皇后娘娘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黎王叹了一声,“娘娘因为我与瑶芝的事情触怒了爹爹,被禁足思过。”
和煜心中更加忐忑,“这可如何是好?”
阮太师却摆摆手,“不要紧,不用慌张,有老夫在,这天塌不下来。”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和煜心中稍安。
阮相十分和蔼地挽留他参加府中的晚宴。
因是年初一,太师府中的夜宴格外隆重了些,光是第一轮餐前的小吃便上了近百种,更别提后面的下酒盏与正菜。
和煜也算是朝中油水特别丰厚的实权人士了,各种宴饮也没少参加,便是如此,太师府的奢侈做派也让他瞠目结舌,大开眼界了。
艳婢美酒,一顿下来,和煜头晕眼花飘飘然。心中直后悔未曾早些上了阮太师这条大船。
阮相又将瑶兰叫来与他见了一面。
瑶兰自嫁进太师府,几乎都在那个院子里待着,迄今为止就再没见过阮安之。因此见到和煜忍不住热泪盈眶,有心诉苦,但是因为有阮家的仆妇在旁,她也没法说什么。
和煜喝得满面通红,脚下发飘,但还没有完全糊涂。但见瑶兰面色红润,而且竟然还比在府中胖了一些,不由得十分欣慰,“你嫁到阮家,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要好好服侍长辈,戒骄戒躁,柔顺温恭……”
瑶兰好不容易见到她爹,却是一嘴醉话。她气得几乎要尖叫。但是对着一个喝醉的人,她又能说什么。只能憋着气,连连点头,“爹爹说的是,只是孩儿十分想念爹爹,爹爹若是有空,望能常来看望我。”
和煜连连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然后让仆人扶了出去。
瑶兰望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一肚子的苦水,是真正地无人可诉。她生母早就不在了,蒋氏更是恨不能除她而后快,徐老太太从来都只是面子上的好话,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亲爹了,可是他都说的什么话啊!
唯一一个帮过她的也就是瑶华了。可是……瑶兰苦笑一声,她做了这么多,就是把自己送进这金玉牢笼中困起来吗?
旁边的仆妇过来,“少夫人,此处到底不是后院,不是您应该来的地方,您还是回去院子吧。”
瑶兰没办法,扶着丫鬟的手慢慢地走了出去,渐渐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厢是惨淡各自知,但崔晋庭那边就只恨热闹不够多。尧恩只有几天的假期,崔晋庭打着陪小舅子玩乐的幌子,让瑶华换上了男装,带着一帮随从去逛夜市去了。
虽说是夜市,但到底街头巷尾寒风刺骨,那些杂耍、唱曲的都纷纷地进去了各家铺子中。店家们平日请他们进来揽客免不了还要给上几个钱,如今艺人们主动上门还不用掏钱,自然是欢迎的。
崔晋庭喜欢飞白楼,觉得他家的东西好吃,台子宽敞,杂耍也耍得起来。于是早就让人来订了雅间。把瑶华送进了雅间,他便领着尧恩更衣去了。
瑶华听得楼下一阵锣鼓敲响,坐在大堂中的客人纷纷鼓掌欢呼,一时好奇,便站了起来,凭栏俯视。
可巧,对面雅间也有几个衣衫华丽的年轻人,也撩了内侧栏杆的帘子正准备往下看。却见得对面一人凭栏站立,似笑非笑,正垂眸低望。那人比俊美的男子更加秀美,却比寻常娇娥多了些英气,雌雄莫辨,美得不似真人。
有个浪荡子忍不住哼唱了一段,“凌波仙子生尘梦,会向瑶台月下逢,酒晕浓,凡心动,夜凉人静,飞下水晶宫。”
几个青年心有戚戚焉,交头接耳。
“这是人是男是女?”
“这是哪里来的美人?”
正说着,雅间的门被推开,阮安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有人往瑶华一指,忙道,“三郎快看。”
阮安之一眼望去,整个人像被一记大锤砸中心口,呆若木鸡。
瑶华被楼下台上的杂耍吸引,全神贯注地看着。忽听身后门响,她一笑回头,离开了栏杆边,那轻纱随即落下,将她的身形遮得隐隐约约。
阮安之宛若心头肉被刮去一样。
就听旁边的那些个狐朋狗友正在议论,“这美人是男是女?”
阮安之心道管他是男是女,都是我的人了。他掉头就走,那些浪荡子忙道“三郎,三郎,你要去哪里?”
阮安之自然是直接去了瑶华所在的雅间。直接伸手推门闯了进去。
瑶华跟尧恩正对坐着,品尝着餐前小点。闵婶等人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正在低声说笑。罗明罗亮也守在雅间里,只是崔晋庭亲自去点菜去了,尚未回来。
阮安之方才还分不清瑶华是男是女,如今有尧恩坐在她旁边一对比,雌雄立现。他一屁股坐在了瑶华的旁边,伸手就朝瑶华搂去,“美人……”
他冒然闯入的时候,瑶华就被惊着了,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想知道他的来意,可咋听见这句美人,瑶华竟然有种被泼了一头狗血的感觉,实在哭笑不得。
她反应极快,伸手握住了桌上盛放干果的瓷盘。
那瓷盘不知是何处出品,足有一尺半的宽度,天青水碧极为漂亮,但更关键的是,十分的厚重。瑶华双手握住瓷盘,咬牙拧腰一发狠劲,狠狠地拍在了阮安之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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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还得快
阮安之未想到美人看似白兔羸弱,实则生猛如虎。丝毫没有防备,直接被砸得躺倒在地上,鼻歪眼斜满脸是血,酸痛得话都说不出来。
瑶华一击得手,立刻跳了起来拉着尧恩退了开来。
罗明罗亮扑上前一把摁死了阮安之,还未等他俩动手。阮安之便尖叫了起来,“瞎了你们的狗眼,你们认清楚小爷是谁?”
后面跟着阮安之进来的浪荡子一边咋呼着,一边去看瑶华,“快住手,住手,你们竟然敢打伤阮公子?你们这知道他是谁?他的祖父是阮太师,他的父亲是阮相爷。你们真是狗胆包天!”
罗明罗亮忽看了一眼,两人微微一点头。
罗亮站了起来,由罗明一人钳制住阮安之,然后罗亮一人上前,对准那叫嚣的浪荡子腹部就是一圈。那人被打得当下就吐了出来,倒在地上蜷缩成虾子一般。
罗亮犹如饿虎扑羊,那几个浪荡子还未回过神来,就全被他重拳击中,如同叠罗汉一般被摞在一起。
瑶华连忙捂住了尧恩的眼睛。
阮安之却不管那些走狗被打,待眼鼻的酸痛稍稍过去了一些,他便迫不及待地道,“美人,现在你可知道我是谁了。赶紧让你的手下放开,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只要你把我伺候好了,我保证你……”
一脚踏进雅间的崔晋庭刚好听见了这一句,他怒极而笑,“阮安之,缺伺候啊!早说啊!”
阮安之一愣,连忙回过头去,“怎么是你?”
崔晋庭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对瑶华道,“你们且去看杂耍,不要吓着你们。”
瑶华微微一笑,拉着尧恩站到栏杆边,背对着他们。
就听得背后的阮安之还要说什么,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巴,然后就是一阵拳头跟身体碰撞的声音,沉闷有力,拳拳分明。跟戏台上生旦上场时的鼓点儿似的,瑶华听得十分过瘾。
她在心中默默地数了十个数。便开口,“晋庭,行了。”
崔晋庭的手正掐在阮安之的脖子上,听到了她的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直跳,但到底停下手来。
瑶华听见身后没有了动手的声音,便转过身来。对罗亮道,“将所有人的嘴巴都堵上,眼睛也蒙上,耳朵堵上,捆起来。包括这位阮公子。”
阮安之被打得蜷缩成了一团,他怀疑要不是那美人开口,今天他或许就要被崔晋庭打死在这里了。他一边懊恼怎么惹上了崔晋庭这个煞星,这个家伙可是连黎王都揍过。一边又不死心,听说崔晋庭成亲了,难不成就是这个美人?要怎么才能弄死崔晋庭,把这个美人弄到手呢?
崔晋庭手下的那帮人把他捆得死死的,丢在了一辆车上。车轮咕噜咕噜的,不知去往了何方。阮安之又惊又怕,但还贼心不死。飞白楼那么多人看见崔晋庭抓了他,崔晋庭必然不敢伤他性命。最多也就打他一顿。
终于等到那些人把他从车上拎了下来,如同死狗一般,拖到了一处地方,丢在了地面上,然后有人拔出了塞在他嘴巴里汗巾。
阮安之顿时笑了,恶狠狠地道,“崔晋庭,你算个什么东西。今天众目睽睽之下,你绑了我,你还能拿我怎么着?你就不怕我姑姑,我祖父,还有我爹将你碎尸万段?”
崔晋庭冷声道,“你敢对我家眷无礼,你就该想到你的下场!”
阮安之狂笑了起来,“原来是你的娘子。哈哈,无礼,这才到哪儿呢!我告诉你,识相的,就赶紧把人送到我府上,要是等我玩腻了,人还没死,说不定小爷我一开恩,还能将她还给你。否则,我就让京中子弟,每个人都尝尝她的滋味。”
崔晋庭一拳击在了他的腹部,怒喝,“我要杀了你!”
阮安之就听到瑶华惊叫着,“夫君,他是阮家的人,皇后娘娘的亲侄儿!”
可能是瑶华抱住了崔晋庭,阮安之躺了一会,发现崔晋庭竟然没有立即再动手,他又笑了起来,“你瞧,美人就懂事多了。就你看不明白,你以为官家能护你到什么时候,你当这天下是谁家的。我的姑姑是皇后,以后就是皇太后,我祖父是太师,我爹爹是宰相,这个天下迟早都是黎王的。你能护得了这美人一时,你能护得了她一世?只要我想,她迟早都是我的。”
“你!”崔晋庭气极,却似乎被瑶华死死拦住,瑶华似乎都哭了,“夫君,你不能莽撞啊。”
阮安之想着美人垂泪的模样,再想着崔晋庭一会儿还得捏着鼻子跪下给他求饶,浑身的痛都变成了痛快,笑得都快变调了,“还是美人识趣,姓崔的,别跟着官家了,跟着我混吧。把美人送给我,我就连你一起收了。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跟着官家,你还能有什么出路?官家还能活个几年,难不成,你准备陪葬吗?”
实在是听不下他的污言秽语。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那你倒是说说,朕还能活几年?”
阮安之的狂言戛然而止,一股寒意涌了上了,他顿时呆住了。有人上前扯下了蒙在他眼睛上的布条。阮安之这才发现已经身在宫内,只是不知是在哪一处宫院,四处皆是禁卫军,官家正坐在一把椅子上,目光威严而愤怒地落在他的身上。
整个院落除了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悄然冷寂如同地狱。
阮安之全身发冷,完全反应不过来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方才不是在飞白楼吗,崔晋庭不是应该把他带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吗?为什么会送进宫来?
“说啊!既然这天下迟早都是阮家人的,你说来听听,允许朕活几年啊!”官家不急不缓地问道。
阮安之猛地扑到在地,用脑袋猛地撞地,咚咚作响,没几下已经见血了,“小的胡沁的,小的多喝了几杯黄汤,昏头了,满口胡沁,还请陛下宽恕。”
“宽恕?”官家笑了,“这天下不都是你们阮家的了吗?如何还需要朕来宽恕?”
阮安之吓得魂飞魄散,“陛下,陛下,姑父,我是晕了头胡说八道的。我,我真的只是无心之过。”
官家厌恶地看着他,“不堪入目,不堪入耳,丢人现眼。”
阮安之凄厉地喊了起来,“姑父,求您看在姑姑,我祖父还有我爹,还有黎王的面子上,饶过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官家无声地弯了弯嘴角,自嘲道,“朕都不知道,他们在朕这里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来人,拖下去重打一百板子。”
瑶华方才抱住崔晋庭,防止他把阮安之打死,此刻两人仍然挨在一起,瑶华连忙低声道,“留他一口气。”
崔晋庭满脑子怒气,只想把阮安之砸成一摊肉泥。当听瑶华一句话,心中顿时醒悟了过来。他心领神会,扶着瑶华站开,走上几步,抱拳对官家道,“陛下,请允许我亲手行刑,否则我这口气没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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