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晋庭眉头微皱,“走,我们过去看看。”
瑶华和尧恩连忙跟上。
可其他人却没有这个胆子在宫中横冲直撞,只能偷偷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崔晋庭的步伐很快,而且他也曾在东宫读书,对这里的地形相当的熟悉。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座宫殿外。
那里大门大开着,直接能看见在院中急得团团转的太子,和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负责接生的医官们。
太子气急了,“你不是说用了药孩子就能下来,如今那么猛的药都用上了,为什么孩子还是下不来?”
一盆盆的血水不住地往外端,太子看得心急如焚,拔脚就想进去。一旁的内侍噗通一声跪倒在太子面前,死死地抱住太子的腿,“殿下,使不得,您不能进去……”
太子气急了,“你滚开。”
这时,一个医女制服的中年妇人快步走了出来,低声地复述了太子妃目前的身体状态。
那几位御医冷汗直流,喃喃的道,“不应该,孩子应该已经下来了!”
瑶华忍不住叹气。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仅仅靠着口述,如何能救急。
崔晋庭低声问,“你可有法子?”
瑶华也没把握,低声道,“我虽然也替人接生过,但连御医都不行,我也没把握。”
崔晋庭叹了一声。
倒是尧恩在一边拽了拽瑶华的袖子,“姐姐,太子妃平日里待我极好,你要是……”他的双眼里满是恳求。
瑶华看了看他,有些为难。这事,风险实在太大了些。
崔晋庭很是果决,“我来想法子让你进去,你到时见机行事。”
说罢,崔晋庭便闯了进去,一把钳制住暴怒的太子,“殿下,冷静,您不是御医,便是进去了又能做什么?”
太子一回头,看清是他,整个人都哆嗦了,眼中满是痛苦,“二郎!”
崔晋庭道,“我夫人今日也在这里,殿下要是信得过,便让她替殿下进去看看。”
太子盯着崔晋庭,见崔晋庭毫不松劲,只能哆嗦着嘴唇说,“好。”
瑶华匆匆向太子行了一礼,便跟着那中年医女走了进去。待一进门,瑶华便听下脚步,对那医女说,“取你们赶紧的衣服来给我换上。备水给我洗手。”
那医女有些诧异,不过这些东西都是齐备的。她立刻让人给瑶华端了过来。
瑶华解开了自己的外裙,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搂起袖子,洗干净双手,然后才跟着医女进了产室。她低声问,“已经多久了?”
那医女不敢隐瞒,“自见红发动,到现在已经足足三日。”
这么久?瑶华有问,“用了哪些法子?”
医女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留,“能用的法子几乎都用上了,推拿,针灸,熏艾,御医开的催产汤药一记比一记猛,方才那一记已经……已经……”她咬咬牙,“不能再用猛药了,否则……”她哀求地望了一眼瑶华。
瑶华先是愕然,随即反应了过来。宫中的规矩,自然是保孩子。这位医女敢说出这样的话,只怕也是太子妃的心腹。
瑶华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产室内还有许多人,每个人脸色都不好。有个女官望向瑶华,低声问道,“你是何人?”
医女道,“这位是崔夫人,太子命她进来的。”
那女官还要再问。已经昏厥在床上的太子妃突然□□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守在床尾的医女脸上出现了惊恐之色,哆嗦着说了一声,“红,红……”
那女官顾不上瑶华,飞快地走向床尾。
瑶华乘机走到了太子妃的身边,“太子牵挂着您,他就守在外边,您一定要坚持下来。”
太子妃汗湿的脸惨白得像个纸人,勉强勾起了嘴角。
瑶华心头一紧,记忆里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隐隐与太子妃重叠了起来。若是当年能有医者帮娘亲一把……
瑶华在心中叹了一声,然后开口问太子妃,“娘娘,我是和瑶华,崔晋庭的妻子。您信我吗?”
太子妃眨了眨眼睛。
瑶华站直了身子,伸手摸向了太子妃的肚子。
那个女官怒喝道,“你要做什么?”
瑶华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替太子妃接生。”
“你住手!太子妃何等金贵,要是太子妃出了意外,可是你能承担得了的?”
瑶华眉头一皱,都这个时候,还关心责任的事情,“最起码我还能做些什么,您此刻又能做什么呢?”
那女官陡然闭口不言了。
太子妃极度虚弱,但都听在了耳里,她露出了些嘲讽的表情,“崔夫人……保住孩子。”
瑶华伸手摸向了太子妃的肚子……
不一会儿,瑶华肩膀一松,“拿银针来!娘娘,没事的,您放松些。”
太子妃闻言不由得精神一振。
倒是那位女官再次出面阻拦,“崔夫人,你不要乱来!”
瑶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个医女却捧来了针匣子。瑶华挑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处理过之后,伸手摸了摸太子妃的肚子,一针扎了下去……
第124章 余波微漾
瑶华的动作很快,众人还未看清她将银针扎在了哪里,她已经收针了。
太子妃的肚皮一阵蠕动,那负责接生的医女惊喜地叫了起来,“出来了,出来了。”
那女官顾不上和瑶华,连忙去看太子妃的脸色。却见太子妃的面色并没有变得更糟糕,反而有些精神了。
孩子很快就脱离了母体,只是憋得太久,脸色已是青紫一片。瑶华索性好人做到底,将他头下脚上的倒拎了起来,啪啪两个巴掌就甩在了他的屁股上。
那婴儿哇的一声就嚎了出来,嗓门还不小。
旁边的医女们愕然的看着瑶华。那个女官面色铁青,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瑶华将婴儿递给了医女,准备悄悄地退下。这时,太子妃低声地说了一句,“多谢……”
声音虽然细微,但瑶华却听清楚了,她连忙回身行礼,“娘娘不用放在心上,养好元气才是紧要。”
那边几个医女正在接手接下来的处置。瑶华怕太子妃大出血,虽然退到了一边,却没有退出去。直等到那些医女处置妥当了。瑶华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无声地退了出去。
太子已然得到了母子均安的消息,此刻终于放下了一颗心,此刻正与崔晋庭对坐在院内。见瑶华出来,太子立刻站了起来,“多谢崔夫人,今日要不是崔夫人……”
瑶华连忙行礼打断了他的话,“殿下误会了,太子妃娘娘能平安生产,乃是皇家气运庇佑,而且御医们用药也是甚为妥当,才让娘娘顺利生产。”
太子听到这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们要是有用,又岂会拖延到如此凶险的境地。”
那些御医连忙磕头请罪。
瑶华笑了笑,上前了两步,用只有崔晋庭和太子听见的声音解释道,“其实皇孙当时已经出了胞衣,却可是小手却意外地抓住了其他的部位,所以才生不下来。臣妇用银针刺了皇孙的小手,他感知疼痛松手,这才顺利生产。”
太子有些意外。
这时,医女已经将刚诞生的小皇孙洗干净包好,抱来给太子看。太子抱着孩子进了隔壁的厅中,亲手打开了襁褓,见婴儿的左手虎口处果然有一个针眼的痕迹。
瑶华道,“情况紧急,伤了皇孙的贵体。还请殿下赎罪。”
太子松了口气,“真是个淘气的孩子。他们母子二人的性命多亏了你,何罪之有。崔夫人,我要重谢你才是。”
瑶华连忙道,“太子若要谢我,我还真有一事相求。”
太子道,“你尽管说。”
瑶华道,“今日之事,还请太子命众人守口如瓶。莫要将我的事情说出去。”
太子有些惊讶,“这……”
崔晋庭也帮腔,“太子,今日太子妃和太孙能平安,也是两位贵人洪福齐天。可是妇人产子,本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事,若是传了出去……”
太子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京中谁家没有孕事,要是谁遇上凶险都求到瑶华跟前,她帮不帮是个难题,若是出手了又没救回来,难免后话无穷。
“明白了,二郎夫妇尽管放心,今日之事,我命他们一概封口便是。”太子喊了贴身的內侍过来,一是去给官家皇后报喜,二来重赏了御医,只说御医尽心得力,护得太子妃平安生产。还有,命今日知情人一概封口,不得跟任何人提起。
那几位医官连忙满口应承了下来。一来是瑶华在太孙面前替他们美言,消弭了太孙的怒气;二来,虽然他们不知道瑶华在产房内做了什么,但是太孙妃能转危为安必然是托了瑶华的福,也是救了众人的性命。三来,瑶华主动要求众人将她在此事中隐去,也是全了医官们的颜面。他们心中十分感激。
众人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了。
太子这才想起来问崔晋庭,“你今日怎会来东宫?”
崔晋庭一摊手,“实在碰巧,明日是尧恩休沐,我们夫妻特地来接他出去吃点好吃的。”
太子有些羡慕,“你这个家伙。今日不准走了,留下来,我请你们好好吃一顿。”
崔晋庭露出个苦不堪言的表情,“殿下,不带这样恩将仇报的。你这东宫的伙食……”
太子大笑了起来,“也就是你,敢嫌弃东宫的伙食不好。想当年……”太子看见了一旁跟尧恩站在一起的长子,笑着截住了话头,“罢了,不留你了吃饭了。你把戎儿带上,这几日他日日担忧他母亲。”太子笑着叹了一声,却是轻松了许多,伸手摸了摸长子的头顶,“去跟尧恩出去走一走吧。一会儿用膳的时候,替我们敬崔夫人一杯。”
皇孙戎恭谨地行了一礼,“遵命。”
崔晋庭忙不迭地道,“那您先忙,我们这就告辞了。”
太子笑着直摇头,挥挥袖子,目送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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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晋庭和瑶华带着尧恩和皇孙戎出得宫来,夫妇二人悄悄地对视一眼,都有些后怕。
倒是尧恩和皇孙戎,到底还是少年性子,眼前风雨一过,都觉得轻松了起来。尧恩虽然来京城才两年时间,但是可比皇孙戎对京城熟悉多了。两个少年嘀嘀咕咕了一阵子,尧恩道,“姐夫,我们去吃糟蟹吧。”
崔晋庭笑了笑,“好。还想吃什么,一并给你们弄来。”
倒是瑶华谨慎地问了一句,“小殿下,您平时可有忌口的吃食。”
皇孙戎知道面前这位女子对他意义不同,母亲和弟弟都亏了她才转危为安。皇孙戎恭谨地道,“没什么忌口的。崔夫人,您是母亲和弟弟的救命恩人,您便叫我大郎或者戎哥儿便是了。”
瑶华倒也没推辞,“到底在宫外,为了小殿下的安全起见,我便冒昧地称小殿下一声戎哥儿。”
尧恩笑,低声跟皇孙戎道,“姐姐叫我恩哥儿,如今你是戎哥儿,嘻嘻。”
两个少年笑了起来,因为这一点小事,格外地开心。
崔晋庭趁着他们说笑的机会,让罗明赶紧去通知顾守信,派些便衣的侍卫先去那家糟物铺子等着。千万不要露了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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