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郡主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三张纸,这才放下笔,从头浏览一番,满意地吹干放入了信封中。“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崔晋庭的手里。绝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是!”婢女看不懂,也不敢问。
“去喊陈侍卫来。”山阳郡主又吩咐道。
侍女连忙接过信照办。
陈侍卫飞快地登上了船楼,情意绵绵地看向山阳郡主,“郡主。”
山阳郡主懒洋洋地道,“调集人马,准备好东西,今晚就动手。崔晋庭在鹿鸣湖边的宅子里的人,一个活口都不留。尤其是和瑶华。我要她死得很难看。”
陈侍卫收了荡漾的心思,“属下领命。”
山阳郡主看了他一眼,“此事务必谨慎小心,不能留下任何关于我们的蛛丝马迹。也不必画蛇添足留下关于阮家的线索。反正事后,阮家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的。”
陈侍卫点头,“郡主放心。”
“去吧。”
山阳郡主抬手遮在眼前,望了望西侧的美景,口中轻佻地呢喃,“崔晋庭,我可等着你的消息呢!”
……
崔晋庭此刻正坐在边关大帐里,医官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伤口,“将军,您得小心些,不必每次冲锋都在最前面。您这伤口总是崩开,再这么下去,就算有贾先生送来的好药,您这伤口也难以愈合。”
崔晋庭扫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瓶瓶罐罐,嘴角上扬,“我会小心的。”
“将军。”账外有人禀告。
“进来。”
一个将官打扮的青年人走了进来。
崔晋庭收敛了笑意,将衣服随意往身上一披,对医官道,“你辛苦了,下去吧。”
医官立刻收拾好东西,拎着药箱走了。崔晋庭待他走远了之后,才开口问,“问出什么来了?”
那将官凑到他跟前,低声禀告,“您前天抓回来的那人,是羌人的一个头领。受了两天的刑,终于开□□代了。他们这次犯边是因为有人给了他们大量的金钱和武器,数目之巨,足够他们三年躺着吃吃喝喝了。他们要做的,就是反反复复地骚扰我们。我们进,他们退;我们回来,他们再来。”
崔晋庭目光缓缓地抬起,冷笑道,“难怪怎么都找不到汝州和陈州的税银去向,原来被阮家送给了羌人。”
那将官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崔晋庭这么一说,仍然难以置信,“阮老贼怎么敢?”
“他怎么不敢?”崔晋庭站了起来,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是杀意,“反正他的钱怎么都用不完,用这些钱来收买外族,将我滞留在边境,脱身不得。他正好借此机会在京中兴风作浪。若是能捧黎王上位,自然有的是手段来对付我。至于将士的性命,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那我们怎么办?”将官问。
崔晋庭用一只手整理衣服,“你去点两千骑兵,全部轻装上阵。天一黑我们就出发,直冲羌人王帐。今夜,只杀不俘。不让他们怕到骨子里,他们是不会老实的。你去喊顾守信来。”
那将官立刻领命而去。
崔晋庭心中默念,“瑶华,你一定要等我。”
……
瑶华正在家中的药房里忙碌。
“姐姐,你歇会儿吧。”尧恩在一旁打着下手,“装瓶的活儿简单,我来就行了。”
瑶华确实有些疲累。站起身将位置让给了尧恩,站去一边通风的地方,取下了捂住口鼻的帕子,拿了把扇子使劲儿扇了扇。
“姐,家中也没几个人了,你备这么多药,准备给谁用?”尧恩一边做一边问。
“有备无患。”瑶华看着院子里飘落的树叶,许多仆妇都被她调走,以致于与许多院落清扫也顾不上了,“今日朝堂上肯定不太平。阮党一系必定死咬着太子不放,逼官家废太子,局面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官家不会如他们意的。”尧恩道。
瑶华点头,“对。可是,阮家想坏我的名声,挑拨晋庭跟官家的关系;栽赃太子,捧黎王上位。可若一桩接一桩的软手段不管用,你觉得他们会如何?”
“政变?逼宫?可是禁军只听官家的啊!”尧恩不解。
瑶华摇头,“羌人入侵,军情紧迫。你姐夫带走的兵力里面,有两万来自禁军,剩下的来自西郊大营。这些人都是你姐夫信得过的人。但是如今京中剩下来的兵力可就不好说了。说个不好听,在水源和饮食里下些□□,有多少禁军都不好用。”
“要不要提醒官家?”
瑶华摇头,“阮皇后将毒都用到官家身上了,他要是还不警觉,我们提醒了也没用。还不如想办法,保住太子呢。”
尧恩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瑶华歇了一会儿,又走了过来。“快点,这些药材都是我好不容易配置好的。要是出事被毁了,那我可真心疼。争取晚餐前把这些都弄完。”
尧恩闻了闻,“姐,这些都是什么药啊。怎么觉得味道有点像当年你下在姐夫的饭菜里的软骨散呢?”
瑶华想起了往事,笑得甜蜜蜜的,“你姐夫应该挺想念这个味道的。哪天找个机会让他再回味一番。”
和尧恩笑得快抽抽了。
姐弟俩做完这些活计,将药物收好。吃了晚饭,姐弟俩带着闵婶、慈姑和海安阳舒一起在院中纳凉。
如今家里也就剩下闵叔、闵婶、慈姑、海安、阳舒,罗明罗亮兄弟和十来个护卫。倒也十分安静。可就在这一片闲适之时。前院陡然传来一声唿哨。
那是罗亮的示警之声。
海安一跃而起,挡在了瑶华的前面。
阳舒飞快地蹿了出去,然后又飞快地退了回来,“夫人,来人都蒙了面,应该都是些杀手,最少有三十多人。”
瑶华挑挑眉,“我们这一屋子的老弱妇孺,居然派这么多人来,还真是看得起我。”她扬声道,“来者何人,是来自阮府或是黎王府上?”
外面那些杀手听到了她的声音,纷纷向这个方向赶了过来。
罗明罗亮带着护卫边打边退,很快众人便被杀手们全部逼进了院子。
为首蒙面的人压低声音,“崔夫人,死到临头了,又何必废话。”
瑶华手里还抓着纳凉的扇子,见此情状也不急不恼,扇风的动作丝毫不停,扬声笑道,“都说来着是客,为什么而来,那是你的事;怎么待客,那是我的事。”
这般的镇定自若,事出反常即为妖,蒙面人狐疑大起,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他直接下令,“杀。”
瑶华十分惋惜地叹了一声,将手里的扇子随手丢在了桌上……
第146章 香消玉殒
院中的石桌上除了茶水瓜果就只剩下一盏宫灯。
瑶华放下扇子的手轻轻将宫灯一推,那宫灯便翻倒,骨碌碌的滚落了桌面,瞬间成了一团火球。
黑衣杀手们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一惊,手中动作不由微微一顿。
可就在这一两个呼吸之间,那火球不知道点燃了地下什么东西,仿佛有银红色的光线在地下一闪而过。黑衣杀手们还未来得及细看,只听得砰砰几声异响,眼前瞬时火红一片,热浪逼人。
一道两人高的火墙将瑶华众人和杀手们隔了开来。
瑶华又重新抓回了扇子,朝那黑衣人指了指,又朝自己面前指了指,“来者是客,需知客随主便。要想到我跟前说话,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诚意穿过这道火墙了。”
黑衣杀手们被热浪逼得连连后退,为首的人沉声道,“便是我们不过去,你也跑不出来了。”
瑶华丝毫不在意,“那又有什么关系。从我家大人离京之日起,我便猜到我有可能是这下场。可即便是烧死,我也是干干净净,没给我家大人丢脸。要是落进你们的手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呢。”
黑衣人冷笑,“你倒是聪明。”
瑶华莞尔,“事到如今,我也就不谦虚了。我弟弟是童子试头名,我能教出这么一个弟弟,我怎么会不聪明。不过想要我的性命,可没那么简单。带本带息,我都是要收回来的。我们才几个人,而你们有这么多人,既然来了,那就都别走了。”
黑衣人咬牙切齿,“被烧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崔夫人可得有准备才是。”
瑶华从袖子里取出个瓶子,冲着他们扬了扬,“我早就准备好了毒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即可毒发。一点都不痛苦。”她从里面倒出了一颗,一口吞了下去。然后把瓶子递给了尧恩,尧恩也毫不迟疑地吞了一颗。
瓶子在众人手里传了一圈,每人都吞了一口。只有慈姑,原本不知情,但眼看现下这场景,绝无生还的机会,也很干脆地吞了一颗。只是入口之后,她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黑衣人难以置信地隔着火墙望着他们。
实在太热了,瑶华将扇子挡在腹前,遮挡些袭人的热意,“这毒药十分金贵稀有。我就没给你们准备。到了下面,千万别记恨我小气。毕竟你们是来杀我们的。能亲眼目睹你们这些凶手被活活烤死,提前大仇得报,我们倒也没什么怨气。”
娘哎,这个崔夫人莫不是个疯子。谁要留下来陪你一起死。黑衣人正准备耗上一刻钟,看看她说的是真是假,后面的人喊了一声。“不好了,后面全都起火了,这整个院子全是火油,她早就准备要同归于尽的。”
黑衣头领,也就是陈侍卫,立刻回头一望,不由得倒吸一口热气,身后不知何时已经一片火海,火势比眼前的更加暴烈,橘红的火舌几乎蹿上了半空,狰狞凶猛到无法想象。
瑶华在那头扬声笑,“没事没事,我这毒还没发呢,你们别着急走啊,不然回去怎么向你们主子交代啊。来来来,我们反正还有一会儿时间呢,来聊聊你主子是谁?我猜啊,如果你的主子是阮家,大可不必这么藏头露尾的。他们只需收拾完了太子,回头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折磨我们。如今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杀我,莫不是……是山阳郡主?”
陈侍卫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那张被火光照映地十分明媚的容颜。烈火之下,他惊愕的眼神清晰地落入了瑶华的眼中。
“啊呀,被我说对了?”瑶华口气十分遗憾,“罢了,这会儿再去找她算账已经不可能了。你们就代主受过,跟着我下去陪我吧。”
陈侍卫咬咬牙,“撤。”
退路已经纷纷被火拦住了,浓烟和烈火让他们连退路都看不清。有些杀手的脚下不知到在哪里踩到了油,穿越火墙的时候,整个人几乎瞬间被燃成了一个火球。
陈侍卫也顾不上那么多,翻上了一些尚未烧着的屋顶,险之又险地逃了出去。
等他逃出烈火范围时,再回头一望,整个宅子已经被熊熊烈焰包围,连只鸟儿都逃不出来了。
旁边有人惊魂未定,“那个女人,太邪乎了。”
陈侍卫也是心有戚戚焉,望着那片熊熊烈火,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此刻也做不了什么了,“罢了,既然完成了任务,我们赶紧撤,这么大的火势,必定会吸引人过来。”
当他赶回山阳郡主府邸的时候,山阳郡主还没有睡,“办妥了。”
“那崔夫人眼见无法逃脱,便引火自焚了。”
“什么?”山阳郡主坐直了身体,“你看清是她了吗?”
“当时崔夫人和她弟弟,还有府中的侍卫、仆妇都站在一起,与我们距离并不远。她们所站的位置是火场的中心,真的可谓是插翅难飞。而且崔夫人在火起的时候还吞下了毒丸,说是片刻就会发作,并不会痛苦。”
“那倒是便宜她了。”山阳郡主有些意难平,“明日你再去打听,别再出什么岔子。”
……
清晨再次来临时,鹿鸣湖的大火惊动了京城。肖蘩易亲自去了现场,但是昔日鸟语花香的宁静院落已经不复存在。后半夜救火队从鹿鸣湖取水救火,将案发现场浇成了一片黑色的泥汤。经验丰富的仵作只从其中找到了些许烧焦的骨骸残余,连个人形都拼不出来。
薛居正蹲在外面抱头痛哭,肖蘩易老泪纵横,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京兆尹赵大人也亲自来了。见到面前这般惨烈,心里将阮家骂得狗血喷头。崔夫人还身怀有孕,阮家就下这样的狠手,简直就是丧心病狂。而且,崔晋庭要是知道了此事,还不得疯了。哦,不,要疯也是他先发疯,他现在该如何向官家交代啊。这凶手又上哪里去抓呢?
……
“和瑶华被烧死了!”阮元菡听得一愣。
“是的,鹿鸣湖边的整个院子都烧成了焦土。据说,仵作连尸身都凑不齐。”丫鬟听得也头皮发麻。“这个山阳郡主,手段也太狠了。”
阮元菡痛快至极,拍桌大笑,“活该。谁让那个和瑶华嫁给了崔晋庭,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命当崔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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