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望着屋梁,“我在想着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慈姑的心陡然像被人捏了一把,是啊,崔夫人都如此凶险,更何况如今处在风头浪尖的东宫。她听见瑶华继续说道,“其实阮家那些手段,想要破解并不难。他们敢往东宫栽赃,我们就往黎王身上栽赃。到时大家都说不清,谁也别想踩下谁来。可今日才知道,此事做起来确实不容易。”
瑶华叹了一声,“没想到,弄一件逾制的礼服竟然这么难。想必阮皇后为了这一天,已经几年前就开始谋划了。此路不通,只好另寻他法,实在愁人。”
慈姑望着瑶华,欲言又止。
瑶华躺在那里辗转反侧,颇为发愁,“只怕时日不等人。”
慈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瑶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了,“我们家这场大火,阮家是铁定要背锅的。如果大好形势眼看就要不在,阮家怎么可能会放过太子殿下。若是我们不能尽快助殿下脱困,我只怕阮家会不顾一切,向东宫下手。到那时,我们做什么都晚了。”
慈姑咬咬牙,“只要有逾制的衣服就行吗?”
瑶华点点头,“这个是最直接粗暴的办法。若是能在黎王的地方搜出逾制的衣服,那么就可以说东宫的逾制礼服也是源于此处,就是黎王栽赃。要是实在不行,只能找其他的逾制物件,只是,这样痕迹太重了,难以说服众人。”
慈姑鼓起了勇气,“其实,想要弄出一件逾制的衣服不难。”
瑶华顿时扭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慈姑道,“其实,现赶制礼服肯定来不及。但是太子日常有些的有些衣服上,也是绣龙的。最大的区别,就是五爪和四爪。这时,弄一件五爪礼服,肯定是来不及了。但是,弄来一件夏日太子常服,将四爪改成五爪,这几天时间,还是来得及的。您要是信得过我,设法让我太子妃娘家府上联系上。此事或可一试。”
“当真?”瑶华翻身坐起,谨慎地问。
慈姑点头。
瑶华想了想,“来人。”
海安闻声立刻进来,“夫人。”
“你带着慈姑,想办法见太子妃母亲一面。”
海安劝阻,“夫人,我们刚刚才由明转暗,此时露面,风险太大了。”
慈姑闻言,脸颊微烫,她光想着太子妃,却忘了崔夫人不过是刚刚险之又险地脱困。她又急又羞,却不知如何开口。
瑶华没有半分犹豫,“此事事关太子和太子妃殿下的安危。便是再大的风险,也得试试。”
慈姑感动又羞愧,“崔夫人,太子妃不会忘了您的恩情的。”
瑶华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呢。你赶紧跟海安去吧,听她安排就是了。”
慈姑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海安出去了。瑶华舒了口气,摇着扇子,又躺了下去。
一直在旁边用筷子搅着调味汁的闵婶瞥了她一眼,低声笑着咕哝一句,“又装神弄鬼。”
瑶华静默了一会,不服气地笑着坐了起来,“我怎么就装神弄鬼了?”
闵婶继续捣鼓着那可滑不溜丢的山楂丸,“哼,前面半截我还没看出来,到了表忠心的那段我就看明白了。”
“什么意思?”
闵婶笑,“你呀,对谁好,那都是闷在心里头的,怎么可能挂在嘴上。”
瑶华一时无语以对。
躺在屋角的尧恩睁开了眼睛,“姐姐也是没办法。”
闵婶望向了他。
尧恩走了过来,在瑶华的身边坐下,接过瑶华手里的蒲扇,给瑶华扇风,“抹黑黎王这件事,东宫和官家那边迟早会知道。但是,如果我们这么简单就能弄出一件龙袍来。事后,官家和东宫会怎么想?所以,这事我们不能碰。”
瑶华满意地望着尧恩,“那是太子妃的夫君,又不是我的夫君。我已经为他们劳心劳力了,难道不该他们自己干点活?”谁家男人谁操心,断没有用自家性命为别人家男人铺路的道理。
闵婶看着这姐弟,“我总觉得你俩这态度哪里不太对!”
呃,他俩貌似对皇权都缺少些敬畏。姐弟俩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地换了个话题。
慈姑一直到半夜才回来。而五日之后,阳舒易容换装,取回了那件改好的逾制夏衣。
瑶华捧着那修改的地方在阳光下看了又看,银丝的五爪龙纹绣在月白色的夏袍上,确实找不出一点破绽。她这才放心。
阳舒取回来的东西可不止这一件衣衫,还有一盒珍贵华美的头面。在阳舒施展妙手空空之前,它躺在阮家城南“庄子”上某位受宠美人的百宝箱里。
瑶华看了看,“想必吴小娘子必定会喜欢。”
吴小娘子的父亲手握兵权,是阮党一系的重要力量。黎王跟她花前月下许久了,重复的也是当年对和瑶芝的手段。吴小娘子如今日日做着未来贵妃的美梦,很是不可一世。
阳舒换了身装扮,将这盒头面送去了吴府侧门,请人给吴小娘子的贴身丫鬟传话,“明日乃是小娘子的芳辰,我家主子不便亲自道贺,此乃我家主子的一点心意。”
那贴身丫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转交给了吴小娘子。
吴小娘子芳心乱颤,“也不知我约殿下今晚一同赏月,殿下能不能来?”
贴身丫鬟笑,“您给殿下写封信,问问不就知道了?”
于是一封人约黄昏后的情书出了吴府的门,片刻功夫便到了等在飞白楼雅间的瑶华手中。
此时的瑶华再次易容成了贾廷翰的模样,她打开一看,“情真意切,缠绵悱恻,可惜含蓄了些。”她还以为这种偷偷摸摸的情书会有多惊世骇俗呢,然而并没有。
没能看到想象中的八卦,瑶华将信递给了一个中年文士。这人是薛国公府上的门客,善于工笔临摹,作品可以假乱真。“去掉提及礼物的句子,约黎王在他们约会的宅子里见。”
那文士斟酌一下,谨慎地下笔,不一会儿,改头换面的情书便好了。
瑶华一看,满意地将信封好。而阳舒已经易容成了吴小娘子贴身丫鬟的模样。带着那封信,等在了黎王必经的路上。
黎王刚从阮府出来,被阮中书令好一顿耳提面命。
他表面上无不应承,心里却渐渐不耐烦了。外祖拿捏了他爹一辈子,舅舅莫不是也想拿捏他一辈子?可是如今大局未定,少不得还得耐着性子跟他周旋。真是越想越郁闷。
“殿下。”亲随停下了马车,“是吴小姐的丫鬟。这是吴小姐给您的信。”
黎王展信一看,不由得一笑,“这段时间都没能抽空去看她,也好,今晚便去见见她好了。你给她传话,说本王约她今晚一同赏月,不见不散。”
阳舒又易容跑了一趟。吴小娘子听到不见不散,高兴地几乎飞起。连忙梳妆打扮,务求在黎王心里美过所有黎王府的女人。
月上柳梢头,黎王如约而至。两人花前月下,好不快活。就在两人你侬我侬,热情如火,滚做一团的时候连空气都热情地过分。
外面陡然一声尖叫,“走火了。”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黎王陡然想起昔日跟和瑶芝被人半夜抓了个正着的事情。连忙起身穿衣,但是方才两人在门开便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外衣已经被婢女们收走了。他顾不上吴小娘子,抓起衣架上的一件外衣,披衣即走。
那些护卫自然是护着黎王先行离开,眼见着头一波潜火队与自己擦身而过,黎王回头一看,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殿下?”前面有人惊讶地提高了灯笼,“见过黎王殿下,殿下如何会在此处?”
黎王定睛一看,面前的人正是御史台第二最讨嫌的人,善言嘉。“本王夜间纳凉,信步走到此处。”
“哦,哦,原来如此。”善言嘉似乎并未准备纠缠,反而善意地提醒了一句,“殿下还请稍等,这些赶来救火的人毛毛躁躁的,莫冲撞了殿下。”
善言嘉还未有过如何和颜悦色的时候。黎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善大人为何会在此处。”
“下官的家就在此坊内。下官刚刚忙完公务,下值回家,”
前面传来呼喝嘈杂的声音,想必都是些来救火的官兵。黎王站直了身子,微微抬头,略带着鄙夷的微笑,心想,可一不可再,他可不会总栽在同一招里。
这么众星拱月的姿态,前来救火的官员武将谁能忽视,纷纷上前来请安。
可是说着说着,众人就看到了善言嘉奇怪的动作。
善言嘉慢慢地弯下腰去,灯笼却缓缓地凑近了黎王的跟前。
众人渐渐消声,目光都随着善言嘉的奇怪举动落到了黎王的衣袍上。
“殿下,您穿的,是五爪龙袍?!”善言嘉难以置信地问。
“你胡沁什么?喝多了吗?”黎王气恼地喝骂,一边撩起衣袍下摆。
“四爪与五爪都分不清吗?”
银丝刺绣的龙形图案在火光和月色的照耀下,反射着熠熠光辉。
众人瞪圆了眼睛,齐齐冒着幽幽的绿光,敛声屏气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数着……
一,二,三,四……五!
五?
五啊!!!
……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黎王二百五……
作者有话要说: 黎王肯定没看过《卖拐》
第149章 锦衣夜行
朝堂之上,百官林立。官家高高在上,表情森然。各派官员都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这几日大家早就吵得不可开交,不管是要废太子,还是要追究阮家嚣张跋扈的。
各有说辞,各有佐证。要不是勉强矜持着金銮殿之上的最后一丝仪态,只怕大打出手也是有的。
阮中书令为了避嫌,来的最晚,站在百官的最前排,面色平静,眼观鼻,鼻观心。昨晚他已经又拉拢了几个老臣,今日必定要在大殿之上大闹一场,将废太子的事情落实。
几个被阮家收买的老臣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大有不废太子,他们就要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只是还未等他们开口,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列了。
“臣,吏部侍郎钱致芳,有本要奏!”
官员有些稀奇,钱致芳自诩清流,向来与阮太师不对付,今日想说什么?
“东宫逾制,太子自称被人陷害。若真有凶手,株连九族亦不为过。然宗正寺追查至今,仍未有查出蹊跷之处。太子自辩,不能服人……大业传世,岂能不重。若太子有泰伯之贤,乱何自生?……”
钱致芳一通慷慨激昂,大意就是,虽然太子说这礼服不是他的,但是他连个东宫都管不好,以后如何能管天下。所以即便是痛心疾首,他也必须得建议废太子,另立贤能。
让朝中的官员纷纷傻了眼。
反对阮家的官员差点跳了起来!老钱今日莫不是没带脑子出门,他可是一直跟阮家唱反调的,怎么跳出来要求废太子!
而阮党一派则是松了一口气。不管钱致芳因何事倒戈,这对于拥护太子的力量都是致命一击。
百官还没回过神来,官家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似乎也被钱致芳的进言动摇了,他沉声问了一句,“那立何人合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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