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秦杦扭头不想看见他。
岑炽失笑:“你莫气,我也是被逼无奈。你也是知道的,皇兄不好伺候。”
秦杦盯着月亮看了好一会儿,才扭回去看他:“皇帝究竟找我干嘛?”
“仰慕你的诗才……”
秦杦翻了个大白眼,他不信皇帝的动机真有这么纯洁。
“有酒吗?”
军队停了下来,马车也停在一家豪华的客栈前。
“绿绮庾楼弄,
残蟾半窗明。
只知山简醉,
彻夜我独醒……”
秦杦借着酒劲吟诗,抱着酒壶不撒手,岑炽老半天也没能把秦杦弄下车。因为他发现,刚刚的红绳似乎系得不太正确。
“嘿嘿嘿,傻子!”秦杦脸色潮红,伸了根手指往王爷脑袋上摁,“大爷告诉你 ,那昏君一定是窥觑老子美色!他一定两年前就……”
“嘘!”
岑炽被这话猛地吓到,连忙捂住秦杦的嘴。等等,两年前? 他怔愣片刻,想起秦杦是怎么出名的了。
嘉熙十五年,元宵之夜。
还是皇子的岑炽被兄长残忍地拎到父皇跟前。趁着兄长和父皇交谈的间隙,他默默抬头,只见兄长一脸猪肝色。
“父皇,您必须让人把宫中所有宫室的后窗封上。老二成天乱闯宫室,实在是……”
岑珩正提笔写着什么,听了大儿子这番话,淡淡瞟了一眼二儿子。
“东宫的事你自己处理,干朕何事?”
“可是老二他……”
“是啊皇兄,父皇身体不好,咱还是私了吧啊,私了。”岑炽凑到兄长耳边悄声道。
岑熠狠狠瞪向弟弟。
“还有事吗?”岑珩停笔,细细看了看红绫上的墨迹。候在一旁的粟青尚未成为丞相,而作为翰林院侍诏,接过了皇帝一时兴起亲自写的诏书。
“无事。”岑熠咬牙切齿,正欲拉弟弟告退,却被叫住了。
“无事正好,去,把这事处理了。”
岑炽默默避开皇兄吃人一般的目光,比自己还小的翰林院侍诏则面无表情地等着他们。
“你也得过来!”岑熠揪着弟弟,三人一同走出了紫宸宫。
岑熠和岑炽兄弟俩是同一母所出,也就是出自去世多年的云皇后,感情比其他兄弟要深厚得多。可对岑炽来说,和兄长感情好,不全是好事。
两人一个爱风雅诗词,一个爱刀枪剑戟。虽然岑炽是习武之人,可总不能对哥哥出手,每回都被欺负地很惨。他也不是光挨打的,习了那么多年武,翻窗肯定是会的。于是,岑炽常常神秘出没在东宫的宫室里,坐拥东宫众窗。
岑熠很无奈,安插再多的侍卫,也拦不住一个武功高强的弟弟翻窗进入自己的寝宫。这不,今日元宵,他正在寝宫中的大浴池沐浴着,一颗脑袋便从窗口探了进来,惹恼了他。
岑炽跟着兄长和臣子走到殿外,就有轿子来接。
“要去作甚?” 他疑惑地朝兄长望去。
岑熠显然也不知道要干嘛,方才只顾着生气,忘记问自家伴读了。刚要问出口,清冷的少年已经先行一步,上了轿子走远了。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岑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上了自己的轿子。某种角度上看,父皇和那位少年侍诏看起来不像是君臣,倒像父子。一模一样的清冷性子,一模一样的高雅举止,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怪不得父皇喜欢粟青,给他这么高的官位。
一路莫名其妙地出了宫门,又到了皇城门口,沿途灯火通明,花灯千百盏,辉罗耀烈。一年难得热闹一回,岑炽望着外边景象,瞪直了眼。
皇城门下铺着奢华的红绒毯,延伸到远处。少年侍诏持着诏书优雅地走下轿子,把红绫给了宣旨太监。
“皇帝诏曰:今国祚承平,山河一统,国固民安,为示万民同乐,特许今夜金吾不禁,各方举子,可谱新词新诗于大内,经朕御鉴之绝品,当度曲演唱,并许广为流传,另予嘉奖,钦此。”
围观的百姓一时议论纷纷,岑炽立时明白了,这是父皇在宫里无聊,要搞事情啊!还让皇兄过来监督!这节日活动不错,皇兄定然喜欢……
“喂你们几个,还不快帮忙扶着……”蒋成仁一面紧攥着钱袋子,一面拉扯着喝得不省人事的秦杦。陪同出去玩的几个京城少爷不敢得罪这位江南来的权贵,积极上前去扶他怀里的少年。
秦杦喝得双眼迷离,面泛桃红,见面前有人,便一头栽去,嗤嗤乱笑。
“够了!少发酒疯……”蒋成仁趁机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巨额银票,然后一把将他从那纨绔子弟的怀里拉回来。
“嘿嘿,前面有花……”
“灯来的。喂!别乱碰……”
“灯啊?”秦杦好不容易站稳脚跟,脚步一偏,又倒在蒋成仁身上,“一只灯,两只灯,哥哥呀把你等三更……”
“唱的什么!”蒋成仁哭笑不得,拖着他继续往前走。
前面人越来越多,他们一行人感到好奇,其中一个问了下周围人,方知皇城门底下,皇帝在搞活动,派了太子和二皇子来监督。
“新词新诗?”蒋成仁喃喃,扭头看了眼背上的大膏药。
“我!我,去……去那啥……”秦杦兴致勃勃地跳下地,晃悠着往前走。这里人头涌涌,蒋成仁生怕他摔了,急忙追上。
只见城门底下的正中央摆着一张豪华至极的桌案,案上放着价值连城的上品文房四宝,边上站着几个一看便知是有分量的老太监,不远处还设了三席桌案,中间那身着杏黄色袍服的是太子,暗黄色的是二皇子。而他俩侧面穿紫袍那位,就是皇帝身边势头最盛的人,十五岁的翰林院侍诏。
看四周的情形,应有不少人献过诗词了。蒋成仁见秦杦蹦跶了过去,不像是站不稳的样子,便在人群中放松地享受节日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