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焦焦懵懂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又执着地问了一句:“你是钟吗?”
“自然……是。”独眼青年微笑着端着酒杯,朝莫焦焦走了过去,缓缓笑道:“我身上的气息,你难道不熟悉吗?神图子……莫焦焦。”
“是一样的。”莫焦焦诚实地点头,又不解地问:“警世之钟是活的吗?谷主说,它只是一种规则,你是一个人。”
“规则是否具有灵识,本就是非常难以判断的事情,比如天道……”独眼青年将酒一饮而尽,看着少年道:“而我,在经历了如此多年后,同样开启了灵智。”
“那你为什么要害谷主?”莫焦焦气呼呼地瞪着对方,手里亦时时刻刻捏着樱桃椒。
“神图子无论是诞生还是化形,本就需要渡九九天劫方能存活下来,隐神谷一族不过是为了挡了劫,他们所受的灾难,皆源于你。”青年再次倒了杯酒,朝少年举杯。
莫焦焦闻声不高兴地撅了撅嘴巴,清丽无双的面容显露出几分挥之不去的稚气,坚强道:
“虽然谷主和长老是为焦焦挡劫,但是,你别想用这个来忽悠焦焦。如果你不给焦焦雷劫,谷主也不用受着。”
青年面色讶异地笑了出来,摇头叹道:
“果然是长大了,若是以往,此刻你恐怕已经深陷自责与愧疚之中了。”
“所以你又要欺负焦焦?骗焦焦变回小傻子,是不是?”莫焦焦蹙起眉问。
“自然……不是。”青年说话时似乎总习惯在特定的时候停顿一下,玩笑般道:“害你变成傻子的,可是天道和助纣为虐的妖族替身,和我没关系。雷劫也是。”
口中虽如此说着,青年盯着少年的目光却凉薄异常而充满轻蔑。
只是那样的轻视不屑被掩藏在重重伪装之后,以至于少年能看到的只有青年满脸的玩世不恭。
“那是焦焦误会你了。”莫焦焦糯糯地说了一句,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青年,毫不避讳地问:“你是好人,那你可以告诉我怎么敲响你吗?你不是说,你是钟吗?”
“哦?”青年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怒意与忌惮,却眨眼间被他收敛了起来,按耐着急切,佯装感兴趣地问:
“你为什么要敲钟呢?神图子。警世之钟一直都是自动自发奏响,从未有人妄想过亲手敲响他,因为,掌控了警世之钟,无异于掌控了决定大陆每个生灵气运的权利。这样逆天的能力,是不被允许存在于生灵体内的。”
“我不告诉你。”莫焦焦撇过头骄傲地扬起小下巴,凶巴巴道:“你都不告诉我怎么敲钟,要是我告诉你,那不是傻子吗?你别想骗小孩子。”
青年面上笑容一僵,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
意识到神图子早已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稚童,青年终于正视起眼前的少年来,笑道:
“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就是简单的交换秘密。你告诉我为何要敲钟,我告诉你如何敲钟。怎么样?”
“好像还不错。”莫焦焦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知从哪里摸了一把精致的小梳子出来,一下一下地梳着鸭毛,抬起头扬起一个干净美丽的笑容,满眼纯稚道:“那焦焦告诉你,你一定要告诉焦焦。”
“当然……会了。”青年微笑着回答,手指摩挲着酒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等着少年自投罗网。
然而莫焦焦歪头想了一会儿,细声细气道:“焦焦想要敲钟,因为敲钟就可以让很多人听到,然而修真者就会知道神图子是无辜的,然后天道就会被骂得好惨,焦焦就赢了。”
“还真是不错的想法。”独眼青年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心中蔑视之意却愈发浓厚,暗道:
如此天真愚蠢的想法果然非神图子莫属,修真界于天道眼中,不过蝼蚁,妄图以世人谴责威胁天道,无异于以卵击石,可笑之至!
莫焦焦说完便看向青年,认真道:“该你说了。焦焦听完就要去敲钟了,要喊九九一块。”
青年闻言脸色一变,本已想好的说辞却是一瞬间改了又改,半晌方挑出一个最为稳妥的说辞,道:
“若想敲响警世之钟,唯有以崇容剑尊独孤九心头血为契、毕生修为为引、通身剑意为笔,绘出大荒法阵,法阵将成之时,神图子执红莲,立于法阵中央,以天火催动法阵运行,便可自发敲响警世之钟。”
“就是说……”莫焦焦倏得红了眼眶,软巴巴道:“要九九死吗?”
“正是。”青年满脸无奈地摇头叹息,道:
“崇容剑尊独孤九的杀戮剑道为当世唯一可与天道决一死战的存在,可谓所向披靡,他生来就是为了诛灭天道,然而天道是维持大陆稳定的关键,崇容剑尊势必毁灭大陆仅存的安宁,如何能与天道共生?警世之钟是决不允许这样的人危害生灵的!”
“是吗?所以你觉得九九是坏蛋?”莫焦焦泪汪汪地看着青年,伤心地啪嗒啪嗒掉着泪。
吞楚剑在一旁越听越不对劲,忙劝道:“焦焦,莫着了他的道!此人心术不正!”
然而少年只是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灵剑,又眼巴巴地看着独眼青年,哭诉道:
“焦焦喜欢九九,可是焦焦也想要大陆恢复以前的平和。”
“世事难两全。”青年叹了口气,试探道:
“依我看,你也下不了手,不如由我来试一试?我乃警世之钟化身,本质上和天道是同样的规则,唯有我可与崇容对抗。或许还能帮衬你一下。”
“真的吗?”莫焦焦难过又纠结地问,确认般道:“九九真的能碰到你吗?”
“自然。”青年走过来好心地拍了拍莫焦焦的肩膀,道:“即便无法制服崇容剑尊独孤九,我相信,只要你肯开口,崇容剑尊定然为你赴汤蹈火。他是唯一可守护神图子之人。”
“可是焦焦没办法确定你就是警世之钟。九九会觉得我被你骗了的,就不会相信我。”莫焦焦几乎要仰头大哭了。
“无妨。”青年眼见着计划只差临门一脚,竟是自告奋勇道:“我随你去见崇容,只要你有决心敲响警世之钟,我可化为原形自证身份。”
“那好吧。”莫焦焦这才满脸泪痕地点了点头,骑着鸭子就往回走,背影瘦弱又可怜。
独眼青年满意地笑了笑,索性弃了酒壶酒杯,取了一根笛子便跟在少年身侧。
莫焦焦桃花眼已然微微发肿,嘟着嘴巴揪着鸭毛,伤心地抹着眼泪。
忽而,少年转头偷偷瞅着青年,怯生生地问:“你为什么要穿着……这种衣裳?这不是王爷、皇子才会穿的吗?画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因为我早年曾流落人间,当时……”独眼青年眸色阴鸷,道:
“大陆未曾分裂,而我同样遭受迫害,不得不转世历劫,第一世便投胎为一朝亲王,生来就是福禄荣华加身。奈何,夺嫡失败,被贬为庶民,而此前口口声声非我不嫁的当朝公主,却毅然决然改嫁商贾,我才知晓他们早已私定终身,互通款曲!实在可恨!而我这独眼,便是那女子刺伤的……”
莫焦焦茫然地听着这个故事,下意识想说听不懂,又连忙反应过来,惨兮兮地同情道:
“你太可怜了。”
青年深以为然地叹息,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