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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璃愈想愈觉心苦,嘴角抽动,险些哽咽出声,忙又急整心绪,重新言说,“殿下宽仁……不会使青袖之罪牵累东越……”
    “那是受谁人蛊惑?以何事蛊惑?莫家那小子本就不是好种!那蛊惑杀人的也未必就不是好人!”蔚珒叫道,“青袖素来机敏,绝非几句挑拨便失了分寸!她拼了一身惨死也要去杀莫敖,其中必有因由!可惜她现在也救不醒……”
    只怕是再也救不醒!蔚珒言辞忿忿忽又黯然。他本是蔚王族最近的宗亲,先越王幼弟之子,论在幼年时蔚璃还要唤他一声珒哥哥,与青门子弟亦是格外亲切,如今看他们被欺,自是心中忿忿不平。
    “蔚珒将军说得有理!”有人附和,继续畅言,“我们须问问那蛊惑的人,倒底是甚么事可以让青姑娘为之拼死!莫家从来对我东越就是虎视眈眈,当年王族被囚霜华宫时,他们一族就有意怂恿天子罢黜蔚族封他莫家做王……”
    “是了是了!当我东越是好欺的!谁欺我东越,欺辱青门,我等必与他死拼倒底!”又有臣子附和,引得青府侍卫们更是振臂高呼,“我东越男儿皆铮铮铁骨,又岂容外人踏我尊严,践我傲骨!青姑娘杀人必有道理!我等要问个究竟!查出根源!绝不轻饶了莫家贼子!”
    “正是如此!我东越从来忍辱谦让!天家才会屡屡欺我!此回倒也无须再让!索性将这新案旧案一并查个清晰,讲个明白!青门当年冤魂无数,总该有昭雪之时!”
    “说得正是!说得正是!”附和声声,“大不了兵谏!正告天下——东越不可欺!”
    “东越不可欺!我等兵谏!兵谏天子!兵谏东宫!”
    “先围了澜庭再说!那个太子也是个欺善怕恶!伪君子一枚!”
    果然是群情激愤!蔚璃经澜庭之变已然心哀意苦,又为青濯重伤心痛不已,当下倦乏得力不从心,再看见众将喧闹得就要一发不可收拾,百般焦灼下而乏力制衡。正这时,忽有家仆来报:有程门潜之少主门外求访。
    只为先前这位程门少主曾亲送病重的越安女君归还王都,东越臣子待这位潜之先生都是敬若上宾,此间闻他忽然来访,虽各有讶疑,可也都放下争执,敬见以礼。
    程潜之被引入庭院,见得院中聚集了这许多东越将士,一一见礼时也是小有愕然,又转看蔚璃,焦切问道,“我闻听讯息……特来……特来……”他再看一回四围将士云集,再看看蔚璃满面悲戚,一时间话也难言,惟剩长长一声叹息。
    蔚璃正彷徨无助时,未料会有这样厚义重情的友人冒险来访,也是心头一热,不觉泪涌双眸,却是朗然一笑,“先生莫忧。蔚璃尚有余力护我东越子民……”可是话讲一半,忽又想到这府上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儿……身边至亲尚且保护不住,又何谈护持子民?真真笑谈!
    蔚璃忍痛不得,忽掩面饮泣。惊得满庭愕然。将士们从未见他们的长公主有这样悲戚颓然时。就是蔚珒等宗亲,当年都曾随先王同上帝都请罪、共囚霜华宫内,在获赦归国时于那冷宫门前,与留作质子的这位傲世公主辞行,也未见她有这样悲伤绝望……她从来都是笑得粲然,有泪亦带笑容,可今日……
    蔚珒也是不忍,走上前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凄然道,“璃儿不怕……”
    众人见此也都是各样忿忿,各样黯然。
    蔚璃也不知自己在哭甚么,只是忽然觉得天地间只剩自己一人,自此孑然无依,进退茫然。
    哭过一时,才觉心下痛快,以袖拭泪,重又一双明眸雪璨,赧笑着推开蔚珒,“又要被珒哥哥笑了。”
    蔚珒果然讥笑,“我笑倒也无妨,都是自家人。只怕是要被程先生笑了!”说时望向一直窘然无措的程潜之。
    “岂敢岂敢……”程门书生愈发要手足无措了,“我等男儿处长公主之位,也未必比长公主做得更好。”说时目光有意无意瞄向那位宫廷内侍。
    内侍顿觉讪讪,看这府上已然各样忧患,看各位臣子更是忧愤满怀,偏王上只是避在深宫,问也不敢亲自来问一声。
    蔚璃重振精神,向程潜之问道,“先生可要往里面落座饮茶?只是当下府中染有血腥,实非待客之地……”
    “无妨无妨!”程潜之连连摆手,“我只有两句话,许是三句……最多四句……”正这时有个伶俐的婢女托了朱漆盘奉上一杯茶水,“先生请用茶。”
    程潜之见之大悦,拾起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才道,“我正等这个!一路奔来甚是口渴!又不好讨要……”
    众人闻言都笑他憨痴,一时间亦缓了几分当下的僵持肃穆。
    程潜之这才正色言说,“事已至此,长公主或恼或忧,或是怀恨太子,或是要兵谏澜庭,只是须知此样心境皆一时之念,万不可凭此议定军策!青姑娘杀人,过往因由暂且不问,当下恶果已然铸成,长公主应当先思前路会有怎样凶险!”
    是了,还有前路凶险!蔚璃也定下心神听他言说。
    “凌霄君对梧公子、对青将军施以酷刑,此事已然震惊越都,四方宾客皆在议论纷纷,此讯息也必很快传至莫家人耳中。长公主静心细想,可知殿下之用意?”
    蔚璃将要作答,程潜之又自顾说去,“若将梧公子与青将军押解入京,交在莫家人手上,不要说交给莫家,就是交去天子朝堂,长公主以为——他们谁人又能得痛快一死?我闻莫嵬治军多以酷刑威慑,上下无不畏惧。试问莫家的酷刑,青将军又能承受几分?殿下这一责罚便是要昭示天下,一则可借天下人悲悯之意堵莫家的血盆大口,暂护将军;再则此法纵不能完全平息莫嵬暴怒,可至少是一缓兵之计,以青将军当下病残之躯便再不能上帝都受审,以此也可保全青将军留在东越国内。长公主、诸位将军且细想,是莫家私刑酷烈,还是殿下鞭刑留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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