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辛劳执政多年,将抗南召之军,又起北境之乱;将抚民生疾苦,又闹朝臣之争;完全是顾头顾不得尾,顾左顾不得右,自己却是落得身心俱疲,意念全消,自此始知天下易得,治之不易!
直至蔚璃归国,招募铁甲,严整三军。朝中无将,即令宗族子弟披甲上阵,领兵参战,按功封嚼,只两年间便以五万精兵大破南召十万犯境之军。大胜之机,朝臣皆主张使南召割地奉金,以雪东越多年受其欺凌之耻,不想蔚璃谈笑间,以民间说媒做亲之招,竟将南召的嫡公主说来东越与越王为妻,自此与南召修百年之好。之后又转兵北上,以南国陪嫁之礼,锦缎丝帛、金银珠贝之物与北溟边城之将换得休战之约,不废一兵一卒收回三城失地。后又得擎远大将,使北关有悍将守城,自此国之四境皆安泰也!
于内政之务,蔚璃鲜有问及,惟在越王实难决断亦或苦无对策时唠叨两句,亦是笑谈闲话之姿,举重若轻之式,却然能得四两拨千斤之效,总使他这位王兄豁然明朗,于朝政上亦省力许多。
自青门案之后,蔚氏一族惟他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相互扶持着走到今日。若无蔚璃归国,越王真不知自己能否将一个百业凋敝,残破不全的东越撑到今时;而若失蔚璃,越王更不敢想将来之时,自己一人可撑得起这个泱泱之国。
王后风姝寻来时,见他正举目怔痴,神色戚戚,也不禁为之伤怀,上前柔声唤道,“王上……”
越王一惊,忙敛心神,回身展笑,“王后……”似乎也知自己笑得苦涩,索性低头佯理腰扣,缓意言说,“风肆公子可有回信?既然定了婚典之期,风王族就该与本王携手同心,设法营救璃儿才是。我想世子也该有此意罢?子青赤诚,本王知悉……”说说又悲愁满腔,哽咽难言。
王后风姝深施一礼,宽语劝慰,“王上放心。风王族必不弃盟约;子青亦不会弃璃儿;臣妾更不会弃绝王上!”
“那么风肆公子可有回信?”越王又问,誓约旦旦怎比得了铁骑赫赫。
王后软语笑言,“灼妃去见四哥了,想来必能问个究竟!璃儿与子青之婚期或有延迟但不会毁约!四哥纵调不出人马襄助柏谷关,但也不至于会趁危偷袭!臣妾也给父王写了家信,言说王上待臣妾之恩情,臣妾嫁作越妇之荣光,想来父王必会顾念父女情义,不会扰我国境的。”
“姝儿,”越王握上她手指,万分感念,“姝儿是我蔚瑛的王后,我蔚瑛以国聘你,此生必不负你!灼妃此回若得男儿,惟有依王妹之诺立做储君,可若是个女儿,本王仍以姝儿嫡子为我蔚氏储君,必不屈你!”
“王上,”风姝低眉羞笑,“臣妾,不争这些,臣妾惟愿与王上……同心白首……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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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风云多变,时而天朗气清,时而又大雨磅礴;有时晨起尚且晴空万里,至中午不知怎样忽就堆起了层云,骤雨急降。为此缘故,越安宫内醒来数日之久的小将军也被医者若伊以“风吹雨淋会使伤口糜烂”为由一直圈困床榻而不得外出。
青濯心焦意忧,悄悄向玖儿抱怨,“你们当我是纸糊得吗?多少事情要做,偏偏我还每天围着这七尺寸地打转!你们是想急死我吗?这宫里几时轮着她个丫头发号施令了?”
玖儿又何尝不心忧,何尝不焦急,只是蔚璃去时曾切切叮嘱——万事皆可掷,惟青濯平安不可不顾!她这才抛下前殿诸多事务而尽全力照顾青濯。对于他与若伊的每天吵闹她早已见怪不怪,更是无心理会,只和言劝说,“你只安心养伤,你若无恙,也不枉长公主此番心血。你若有闪失,我等又如何向她交待!”
“你叫我如何安心!”青濯索性大闹,“公主姐姐又要被囚禁霜华宫!我还能每天躺在床上安心养伤?我纵是个傻子呆子是个没心没肺的无用之辈,可也不能睛睁睁看着她孤身赴黄泉啊!我今日便要出去,你们谁再拦我,便一剑杀了我!”
“可你要去哪里?蔚珒他们早已点兵奔赴柏谷关……”
“我便是要出去看看这天看看这地!看看这世道倒底变了几重!”青濯一面嚷着一面扯外袍往身上披,可毕竟背上伤口未能痊愈,稍有争扯又惹他蹙眉呼痛。
正这时若伊捧了汤药进来,看见如此便大声嗔责,“我说甚么来!病听医者言,康念医者恩!濯哥哥是病了也不听话,康复了也不念恩!倒叫我白忙一场!”又恼玖儿,“走了一个骄纵他的,又来了你这么个老好人!璃姐姐早就说过,不许我们随意出宫,你们敢违抗旨意不成!”
青濯又气又急,“不可随意外出是指令你的!何来安我头上!你先过来帮我穿衣!”
“你先把药喝光!”若伊皱眉掐腰,偏不信收拾不了他一个重伤的!对于这位既带血亲又含情意的少年表兄,她此回也是费心竭力才将他从弥留之渊挽救回来,又细心体贴照料多时,才使他恢复今日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