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不量力!”玉恒冷声讥笑,回手画出千重手影,若霞雾蒸腾,瞬间淹没寒光凛凛。
青袖惊吁一声,旋身避走,重整身形再次剑杀回头,又是一道锋芒横向凌霄君咽喉。
凌霄君叹笑,“你一身完好都未必胜我!何况大伤初愈!”袖舞云影,吞噬了剑锋如芒。
青袖几次奋力劈刺,都被凌霄君轻易化解,而他功力有余,倒也并无反手杀她之意。
青袖试过几回,自知一时难进,抽剑退走,冷言质问,“殿下武艺精绝,掌法精妙!试问长公主自你处承学几分!?你哄她弃学我青门剑法!却又不诚意授她精湛之功!若非她技学两家,两家皆不精通,又怎会淇水畔受那恶人夜玄强欺!又怎会病如山倒折损寿命!她一生劫难,都拜殿下所赐!”
凌霄君闻此言微微一怔,原来她方才是在试探自己武学深浅,还果然是个敏慧机警的女子!浅笑回说,“璃儿学艺不精岂能怪我!我倾囊相授,是她自己疏懒懈怠不肯求进,与我何干?”
“住口!殿下巧言令色也惟哄得了长公主!她待你剖心见胆,你却要陷她九死之地!柏谷关城破!蔚珒惨死!不知殿下要以何颜面向她言说!她倾国助你,你却要算计她入霜华为质!殿下薄情寡义,不配她一腔赤诚!”说到恨处,又举剑来刺。
只是这一回大有不同——那一剑凌空,若鸢翔九天,倾刻俯冲而下,带着猎猎凄风!此是她拼出毕生之绝技,定要将此薄情人斩杀当下!
凌霄君举目但见一道电闪,心下片刻恍惚——此一式鸢啸九天他平生只见一人使过,纵是蔚璃那等绝慧女子亦难修此绝技!——这青门女子果然练就一身绝学!——只为今日之杀?
他举袖拂起一片云影,可是为晚已晚,方才那心念微滞使他错失良机!那剑若流星径自落下,直透云影,瞬时杀出一片烟霞,漫染长袖。
正这时,元鹤推门而内,见君上半袖血色不由得大声惊呼,扔了手中餐盘,抽出腰下佩剑,飞身来刺。青袖势在必杀,全不理会身后有杀气入颈,只顾眼前长剑染血,便试图再进一步。可是任凭她较尽全力,手中剑锋却是丝毫不动,进不能,退亦不能!惊惶之下,又觉颈上一抹寒凉,继而是一丝裂痛,此样滋味再熟悉不过!——这一生都在尝剑锋之厉、饮剑刃之血!倒底还要伐身几回?杀戮多少?才能平复此生恨意绵绵!
元鹤挺剑抹入刺客咽喉,却然惊诧她避也未避,拦也未拦,一心向杀,竟舍其身!他心神骇然,剑走偏锋,只在她颈上留下一道丝线般的血痕!待横剑站定,更是惊骇,“青袖姑娘!?”
各自惊疑时,忽听“噌!”地一声,玄铁断裂之音!凌霄君半边血袖挥出半截剑刃,直封青袖咽喉!
他竟徒手断她玄铁长剑!?青袖举目怔怔,不知所以——父兄都曾说过:天下无人能避他青门鸢啸九天之剑!何以他玉家之子可以?除非他见过这一招式!而青门练就这一剑式的,在她之前也惟有父帅与长兄!这位深宫太子,见过谁人?她忧疑无尽,不知剑锋入喉。
当真要杀?玉恒也微有迟疑——东越名将已然凋零无几,何忍再欺!何颜见她?必招她忿恨!他正犹疑,又是一道劲风欺入,身影飞渡径直撞开青袖,挺身迎上他手中断剑!剑入左肩,血涌长衣。委实惹他惊怒!
“萧大哥?!”元鹤又惊又急,擎剑怔怔,片刻之间连伤两人,危境之下还要如何行军!
“殿下!”萧雪不顾断剑插肩,倾身跪倒,“请殿下治臣死罪!微臣有失,酿此大祸!”
玉恒翻看满手鲜血,再看萧雪半肩红透,怒气难消,“确是死罪!……就赐你自尽罢!”
“殿下?!”元鹤惊得扑身跪倒,“殿下恕罪!殿下三思!萧侍卫纵然有失……可,可罪不至死!况当下正用人之时!何不使萧大哥戴罪立功!求殿下宽仁!”伶俐如他亦是语无伦次。
萧雪大约也未料到君上会治他死罪,怔愣片时,抬手拔下肩头断剑,再行叩首,“罪臣叩谢殿下多年照拂之恩!罪臣祈祝殿下千秋万岁!”说罢挥剑刺向自己胸口。
青袖惊醒,疾步上前,抬腿踢开他手中断剑,凛然说道,“萧侍卫是受我牵累!殿下要杀,杀我一人!凭是万箭穿心、五马分尸,青袖都无所畏惧!”
玉恒冷眸觑过,漠然道,“你们……欺本君良善,当我不敢杀吗?既然如此!那就都杀了罢!”
所有人惊诧举目,元鹤将要求情,被玉恒一个幽冷目光止住。
萧雪看一下君上,看一下青袖,自知罪不可恕,牵一下青袖衣角,央告道,“青姑娘,跪下!”青袖此回倒是听话,撩衣裳,却是跪倒在萧雪面前,向着萧雪叩首大拜,“青袖谢萧侍卫救命之恩!今生仇恨满身,无力报答君恩!待来世定结草衔环,以死相报!”说完再三回叩首,忽又忿忿起身。
元鹤只当她又要行刺,迅疾提剑站起,抢步护在凌霄君身前。
青袖只冷眼扫过,嗤笑道,“殿下要杀谁人便杀谁人罢!只是自此以后,休想再杀我青门!”
说完掷下半截断剑,转身奔去。
萧雪诧然,起身急追,脚落门阶便见院墙四面羽箭齐飞,急得大喝一声,“不可放箭!”四面箭雨息落,青袖站立屋檐,手扶臂上两只羽箭穿骨,回眸又看他一眼,飞身去了。
萧雪也不知是喜是悲,怔怔看了片时,才忆起此身何在。收拾心境,重又回身入内,再次叩首谢罪,“臣放走了刺客!罪该万死!不敢劳殿下动手,臣愿自裁谢罪!”说时还想去拾那半截断剑,却发觉早被元鹤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