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璃无心顾他,又追问盛奕,“那位帝姬现下何在?不该随你们一同归回帝都吗?”
盛奕忙答,“却也是个莫名的女子!凭我等怎样劝说就是不肯回宫!只说是:莫家一日不除,一日不归帝都!公子无法,又不能使她皇家之女流落民间,只好派人先送她转回西琅,待天下太平,万事安顿了,再请皇朝太子派人接她回宫罢!”
蔚璃仍有狐疑:如此看这帝姬果然是避莫家逼婚而出走,倒也有“宁玉碎不瓦全“之高志!只是九犀山她与玉恒遇刺,倒底是她“借乱而走”还是“造乱而走”?自己遇上数回的黑衣死士倒底与她有无关联?
蔚璃犹豫再三,还是问说,“你们如何知道那女子一定就是帝姬?”
盛奕微有诧异,夜玄忙趁机一旁搭话道,“这还有假!?谁人闲的发慌会假扮帝姬!那人得有几颗脑袋!他三亲九族又有多少脑袋舍得被砍!更何况皇族玉室已然式微至此,莫家逼婚紧迫,谁还敢惹这麻烦!?”
说来也是!蔚璃微微点头,试问当下天家欲倾之势又有谁人还会冒充帝姬?除非是另一计“金蝉脱壳”!蔚璃想着又连忙摇头,警告自己:万不可以自己多疑而揣度世人险恶!那便是自寻烦恼了!
夜玄觉出她别有心思,却又不解她愁眉为谁而结,只好又讨好着详细说明,“那女子我倒是留心细看过了,论说相貌与那位皇朝太子也有几分相似!都是淡漠疏离,总也冷冷的模样。单是那脾性,一看便知是一家人!问十句答一句!那一句还能把人呛个倒仰!不信你问盛奕!我嘱他去向帝姬核问几件事情,他去了半个时辰,回来气得三天都没吃饭!是不是有这事?”他推一把盛奕,求其证实。
盛奕笑说,“也不只是那位帝姬恼人!公子原也不是省心的人家!这个——璃公主自然明白。”
蔚璃闻言也笑了。
夜玄见她笑容顿时如得大赦,手脚也不僵了,身子也回暖了,嬉笑之情又浮脸上,可是碍于先前教训,这一回他倒是能正经说话了,“实则璃公主之忧心我也有过。故而我们一找到人,就先查看了她随身印鉴,又核问了她身边的婢女侍卫,她有一个侍卫长名唤颜吉的,一直跟在她身边,就是赠给盛奕白露马的那位!璃公主曾住过帝姬宫殿,应该听过此人名号罢?”
蔚璃点头,似曾耳闻,当年入帝都朝拜,借助玉熙宫里,时常与她打得不可开交,跑来拉架劝和的人中似乎有一位姓颜的侍卫。
“我也是确认无遗,才敢送她回西琅,自往帝都复命的!”夜玄又郑重补言,“毕竟兰弟是为我之失才以质子之名入京,此事不可有差!若有差错,则我与兰弟性命难保不说,夜王族也必受牵累!我又岂敢大意!”
蔚璃再次点头,想来也不会有错!玉熙纵是人在南召,传讯派人来伏杀自己也不算难事!况且那些黑衣死士到底是否归她麾下,还要等到入了帝都以后与那位东宫储君对质了方可确实!
一时又转看夜玄,见他端然危坐,神色正经,倒也现出几分王室子嗣的威仪轩朗,不禁赞说,“此样才是兄长风范!才是王室子孙该有的气度!兰儿怯弱,却也能奋勇为兄长为质!你们同为手足,又岂有不顾念之理!?”
“是是是!阿璃……公主说得是!”夜玄频频颔首,附和着言,又问,“璃公主也入帝都?不如我们同路!途中也好有个照应!一应饮食住宿都算我的!待入了帝都……”
“谢公子厚义!”蔚璃忽又冷目幽然,“蔚璃此去,不再与任何人同路!请玄公子切莫纠缠!”
“嘿!你这女人!”夜玄一听这话,又装不住了,“我刚刚才救了你性命!你转头就要弃我而去!忘恩负义如斯……喂喂喂……”他正吵闹,却见蔚璃掷下自己塞在她手里的各样美食,提剑霍然起身,他连忙也见风使舵,立马换了态度,又卑微言说,“无妨无妨!我并非图你报恩!我甘愿为璃公主冲锋陷阵……不如喝碗鱼羹慢慢再议!我专为你煮的……”说着又去亲盛鱼羹,却见蔚璃依旧召唤了侍卫们绝然而去,不由怒道,“喂!蔚璃!你这薄情寡义的女人……”急得丢下汤碗还想追赶,却被盛奕一把拉住,“公子这是做甚么!她已嫁作人妻,来去与公子无由!你又何故无礼纠缠?”
“她嫁她的!我还未娶!”夜玄拼力挣开,最恨旁人同他讲甚么有礼无礼!天下之礼在贵族士子眼中或许是“天经地义,民之行也”,可在他夜玄眼里就是作茧自缚庸人自扰自我设限!
他未奔几步,又被盛奕扣肩按住,“公子可否讲些道理!”
“讲甚么道理!讲道理便是他凌霄君误我!要不是他从中作梗……”
“公子又自认才学尊名胜得过谁人!?澹台少主还是风篁太子!?”盛奕断喝质问。
“真情岂在尊卑胜负?!”夜玄狡辩。
“璃公主与公子有真情?!”盛奕气得面色铁青。
“迟早会有!你许我追上去便迟早会有!”夜玄仍奋力争闹。
盛奕实气他不过,几下重拳,一个踢腿,将他扳倒在地,恨道,“公子纵是鬼迷心窍也该醒醒了!她此去帝都,必无归期!凌霄君棋局未了,怎可能轻易放她远走!公子还是想想如何取信于凌霄君,如何迎回兰公子,如何归国戍防边关罢!?”
一众家臣看他二人闹得不像了,都赶上来各拉一边,分别劝抚,廖痕深怀思量注看着这位痴心执意的蛮公子,不知遭遇此样女子是能成就他还是将会毁灭他?
“公子以为——”廖痕思忖着劝说,“真情不在尊卑胜负,又在于何?戏文里讲说的那些所谓‘天造地设’、‘佳偶天成’又是指何资历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