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三条列出,气得羽麟擎剑大骂,“一群蠢物!尔等但有传国御玺还要甚么禅位诏书!难道那莫嵬门下连个识字写字的儒生也无!蠢物!愚蠢之极!还想治天下!狂徒妄想!……”
那廊原守将被骂却依旧能淡然处之,只在马上向凌霄君等揖首言说,“殿下!臣亦是不得已而为之!殿下领孤弱之军千里奔回,为得是解父君天子被困之险!然而微臣上至高堂双亲,下至妻儿侄孙,皆在帝都为质,臣若违抗莫将军军令行事,则一门老小都要受腰斩之刑!臣于心何忍!
试问殿下又于心何忍?殿下能为徽县百姓孤身阻挡召军铁骑,入召营置险境受尽凌辱!又如何能够不顾惜廊原一城将士之生死!并将士们所有妻儿老小之生死!殿下只要交出东越蔚璃,交出传国御玺,我等愿护送殿下入帝都,回宫廷,见天子,父子团聚!”
“然后呢?”凌霄君端坐马上,亦是从容镇定,浅言淡语,“团聚之后又待如何?再被尔等逐出宫廷,放逐海角?还是血溅宫闱,诛灭我玉室?以天家皇族之覆灭换取阁下一门荣华,阁下所言可是此意?”
守将笑意泛冷,略有嗤之之意,“形势至此,殿下莫不是还有回天之力?!”挥手又指身后军阵数里,“我城下有铠甲一万,城中有守军一万,敢问殿下又领兵多少?可还要拼死一战?”
“拼死——岂非迟早之事!何惧今朝!”凌霄君俾睨言说,“你或是俯首退让,迎本君归朝,参天子,肃逆臣!本君尚可免你犯上之死罪!或是——”说时也眺目望一眼不远处的城下铠甲成林,城上弓箭森森,凛然道,“或是纵马来杀,成尔等千古恶名于城下!”
“殿下不必拿荣辱功过来劝微臣!生死当前,无以生,何谈荣?无以安家,何以忠君?臣下今日所为实忠孝不能两全之难,故而——”守将抬眼望了望凌霄君身后的寥寥几行军阵,嗤笑道,“殿下或是献宝投降,或是战死城下!再无别法!”
“逆臣!”羽麟忍不得又啐骂一声,“尔今日之逆行,待殿下归朝必诛你九族!”
“那也要殿下能够归朝才行!”守将冷笑,“帝都尚有驻兵五万,殿下即便过了廊原,何以入帝都?即便入了帝都,何以回宫廷?即便回了宫廷,岂非还是网罗之鸢、困池之龙,任人欺凌!以当下形势,殿下若能弃剑落鞍,系马于道旁,白衣素稿,奉御玺于新帝,或许还能保存几分末世皇族之尊严,落得个余生安好。”
“你这狗眼,倒学人家审时度势!恬不知耻!奸佞小人!”羽麟忿忿嘲骂。
“相信殿下大智也该有此觉悟!”守将冷言回击,“大厦将倾,试问谁人能扶!不若降了……”
“呸!”羽麟啐道,“天下是玉家的天下!子民皆玉室之子民!你算个甚么阿物……”
“羽麟。”凌霄君沉声喝断,“休做无谓之争。”既然苦劝无用,也惟剩下苦战了!再冷眼觑过那守将,漠然道,“既如此——本君宁为玉碎!与阁下刀光里见!”说完拨马向回。
羽麟、元鹤护随其后,亦拨转马头驰向自家阵列。守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三人背影,嚣张大喊,“殿下只一千军!何以对我二万铠甲!岂非自取灭亡!殿下若降,我保殿下性命无虞!”
羽麟回头看一眼那守将,再看他身后的列阵重重,也是惊问玉恒,“我们当真拼死在当下?!”
“还能如何?白露在野,秋分在即!若再不能赶回帝都,则天子被杀,宫廷染血……”玉恒说时,悲郁满胸,闭目长叹,“既无力回天!惟玉石俱焚!以震天下!”
羽麟骇然,马蹄缓滞,只最后一道关隘了,当真要“玉碎”于此?苍天无情,定要亡玉室吗?
元鹤也勒僵缓行,神色凝重,无畏战死,只是心意何甘!果然不能扶大厦于将倾吗?天公何忍弃君子?就不能降下神兵襄助一臂之力吗?
玉恒打马向回,再次举目原野上自家阵营的几行列队,一千将士,三百侍卫,对杀二万铠甲,无异于以卵击石!凭是怎样战术能胜?只怕都不能罢!百册兵书枉读!将军难统无兵之战!正如君者难治无军权之政!此恨无解!此世终了!只是可怜了自己百回息战之心才得以保存下的这一千将士!
萧雪见三人归来,观其神色,不须多问便知结局,抽剑出鞘,朗声颂道,“臣为殿下九死不悔!请殿下旨令!”他身后金甲侍卫亦同声呼颂,“我等为殿下九死不悔!请殿下旨令!!”。再往后一千徽县守军亦应声大呼,“我等为殿下九死不悔!请殿下旨令!!!我等为殿下九死不悔!请殿下旨令……”诵声连绵,回荡四野。四野亦回以呼应,“我等为殿下九死不悔!请殿下旨令!!!”颂声自东方而来。
“我等为殿下九死不悔!请殿下旨令!!!……”颂声自西方而来。
“我等为殿下九死不悔!请殿下旨令!!!……”颂声自南方而来。
廊原城上士卒诧异,城下守将更是诧异!萧雪领三百御林军诧异!徽县一千铁甲诧异!
莫不是真有天降神兵!?元鹤心头大喜,四顾张望,指远处大喊,“殿下快看!玉室的旗号!”
羽麟也翘首远眺,但见四野上旌旗蔽日,无以数计的铠甲硕硕自东西南三面,奔涌而来!
“还有东越的旗号!”羽麟亦狂喜大叫,“莫不是阿璃?阿璃来救我们了!是阿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