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接触过一个江从岸,告诉他,不就是要他去和新来的州史作对?”百灵耻笑,“他傻啦吧唧做事冲动,哪斗得过那狗官。我好不容易把他救出来,再要他去做傻事,我救他干嘛?”
萧敛风沉吟不语,立于一旁看小喵舔粥。一碗见半,方听他开口:“这事还有谁知道?”
百灵轻抚小喵背脊,温柔得像另一个人,“曾经只有我,现在,是我们。”
“很好,那你不必再和江大人说。”料她会问原因,下一句便开始解释,“事情既已成定局,江大人必会与他共事,何必使他心生芥蒂,来日政令不通。再者,他久居丝州,此处民风淳朴,不涉险恶。如你所说,要真与那新任州史作对,谁是对手。”
百灵抬首看他,嘴角一丝讽刺笑意,“那县官推波助澜,可是个帮凶。我原以为你们这些江湖义士,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便没有那个县官,吴泉也会来报仇。”萧敛风侧头微笑,耳边一缕长发摆动,于他庄重面容,平添几分轻浮。百灵昨日便觉他形似连相,方才听他利弊分析,更似极连大人口吻,已生出几分怀疑,此刻见他这副模样,还是暗笑自己多心。但听他又道一声而且,“我不是义士,只是一介无家可归的沦落人。是我的师父泽兰心善,收留了我,又助江家查案。”
“哈!哈!哈!伽泽祈兰?!心善?!”百灵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他杀过的人比你踩过的蚂蚁还多!”
萧敛风从容布局,诱敌深入,“他已失忆。”
“这个我信,但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他记起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那就完了!”
“此话怎讲?”
“你可知伽泽祈兰为何失踪?天辰八年他率近卫来殷地杀人,撞上沙鹰帮,手下被杀个片甲不留,他也不知去向。单单这一件事,就够他记十辈子的仇了,更不论他流落汉境五年,又受了什么折磨,会否怀恨在心。”
百灵见他神色竟有几分动容,问她当真如此吗,连忙点头回道:“我这五年日思夜想,就盼着找到伽泽祈兰,他的画像我都挂在床头呢!我以命担保,刚刚说的全是真的。”
萧敛风想起在潜渊石室所见的那副画卷,泽兰腰部袒露只扣一条银带,一盏雕花银铃斜挨着胯骨,衬得腰线愈发妖娆。老儒礼士定将痛批其为淫图。这个百灵果真不是寻常女孩,还将它挂于闺房。敛风心中虽已在想泽君知道此事后是何反应,面上还在装一副严肃模样,“按姑娘所说,若泽君记起一切,北殷必有灾殃。”
“就是这样!”百灵惊喜这人原来不认死理知道轻重,“我昨天说什么殷金议和,都是骗人的。其实近年殷金局势尤为不稳,盛疆三郡纠纷不断,伽泽祈兰备受金室宠爱,大殷有他在手,无论是谈判还是打架,都更有底气。我知道伽泽祈兰对你有恩,但这小恩小惠哪比得上家国安稳。你是大殷子民,脑子又灵,想必知道该怎么做。”
小喵剩了一点米粥,是不想再喝了,喵喵叫着滚到花丛里去。萧敛风弯身把小主子提出来,递到百灵怀里,回她:“容我再考虑。”
第十六章
江从岸挑的马要比先前那匹温顺许多,奈何泽兰已有阴影,马一路小跑,他一路胆颤心惊,就差抱着马脖子喊停停停。颠簸到吴宅三里开外,江从岸潇洒翻身下马,见泽兰还呆坐马上,脚抬起又放下,不知何处安放似的,便走上前伸手扶他,不忘嘲笑:“金真人不懂骑马,就像汉人不知自个爹娘。”
泽兰搭手,撑着马鞍翻过腿,双脚踏实落地才辩解道:“我说过!我是失忆了!”
“这不是长在骨子里的本能吗?”
“你再瞎嚷嚷,就要让吴泉知道我们找来了。”
为免打草惊蛇,他们停得不近。萧敛风和百灵接连赶到,四人之中一个是武林高手,一个是朝廷密探,一个虽武功不济但好歹能挥两下子剑。百灵打量着泽兰,“你个弱鸡,跟过来做什么?”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小喵!“我也是有武功的!”
百灵差点仰天大笑,“昨天被我锁墙上那个是谁?”
江从岸加入调侃,“你昨天被一姑娘锁在墙上啊?”
“既然对付吴泉绰绰有余,”萧敛风将马绳交予随行家丁,“便让泽君在旁看着,也无大碍。”
泽兰十分窝火,设定中他明明所向披靡,人人闻风丧胆,连兰花都不敢再养,怎么如今抓一个伤重之人,还被质疑为何在场。百灵背着双剑走在最前,江从岸亦步亦趋。隔着一段距离,萧敛风与泽兰并肩而行,看着他鬓边卷毛,明知故问:“泽君怎么生气了?”
“你善观人心,我气什么,你不清楚吗?”
“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厉害的。”萧敛风夸他都夸出习惯了,语气还真挚得不得了,“凡人怎么会知道毒神的威力呢?”
泽兰侧过头来,“你在暗指什么?你不是凡人?”
“我是毒神的弟子,托泽君的福,半只脚升天了。”
泽兰心情舒畅些许,阿风真懂讲话,要是谈起恋爱,单是甜言蜜语都能把姑娘吃得死死的,遑论配上张禁欲冷淡脸。这反差萌,我去,官府快来抓这个芳心纵火狂!
心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这纵火犯突然探身贴近,泽兰下意识想要避开,却被他圈着腰定住。“泽君,”有温热气息挠着他的耳朵,他听见阿风动人低沉的嗓音,“等等在百灵面前使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