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镜凝视着风相悦精亮的眼,情绪也少有地燃了起来。他极少拿出全部实力与一个人相搏,现在突然发现,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是如此尽兴。
此时此刻,他们二人都已成为了一柄出鞘的利剑,为着对方展露所有锋芒。
竹剑一偏,海镜擦着风相悦雪亮的剑身欺身而上,迎面劈下,本是四十八剑的招式,刹那分为九十六剑,连成光幕一片。
风相悦不避反迎,其速更快,迅如雷电。血海般的花丛中,只见银色剑光与绿色剑影交织为一张大网,金鸣声响彻天地。
破了那九十六剑,风相悦也刺出一剑。那一剑却似乎更胜九十六剑,眨眼间便已刺入海镜衣衫,甚至连残影都未能看见!
一点冰凉自肌肤上扩散开来,海镜只觉背脊发凉,本能地纵身向后,冲天飞起。风相悦见他竟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也腾身而起,剑端始终不离海镜胸前一寸。
只听“当”一声响,双刃相撞,海镜借势落下,恍若踏花而行,坠入花海。风相悦尚在空中,长剑顷刻化为数道长虹,向他当头洒去。
这一剑光影缭乱,摄人心魄,如骤雨倾盆,却又皆为杀招。海镜已分不清招数虚实,干脆迎面而上,竹剑自一个刁钻角度刺出,直直对上风相悦剑锋。
下一刻,激荡的剑气在一瞬消失,只余下二人在血雨般的飞花中相对而立。
海镜的剑依然举在胸前,却被风相悦的剑从中劈开,分为两段,两处剑尖擦着风相悦的耳廓而过,斩断了几缕发丝。
而风相悦的长剑穿过海镜剑身,顶端点在海镜喉头,便不再前进。
四下除了夜风呼啸,再也没有其他声音。红色花瓣在天际盘旋着,缓缓落下,宛如朵朵霞云。
风相悦的手忽然轻颤起来,不甘地咬牙,“……我又输给你了。”
“你的剑再刺出一寸就可以要了我的命,你并没有输。”海镜没有移动分毫,笑吟吟地看着他。
“闭嘴!你手上如果不是竹剑,就会先一步刺进我的眉心!”风相悦厉声说着,退出几步,“呛”一声收回长剑。
海镜见他如此,便道:“你不杀我了?”
“哼,你那条命早晚都是我的,只要我想要,随时可以去取!”风相悦微微扬起下颚,挑衅地望着海镜,“但是不真正赢你一次,我死都不会甘心!”
“好,我这条命就暂且交给你,随时恭候你的大驾。”海镜目光一转,笑眯眯看着他,“不过,只怕到时候你已经无法和我交手了。”
“你以为我会怕你?!”风相悦不悦道。
“你自然不会怕我,只是到那时,我们也许已经是朋友了。”海镜冲他眨着眼,故意将“朋友”二字拉得很长。
风相悦冷笑起来,“笑话,你可知我此生从未交过朋友!”
“那不是正好么?我就做你的第一个朋友吧。”海镜向他靠近几步,笑容比月光还要动人。
风相悦瞧着他,微微一怔,只觉那句话在心中荡起一阵涟漪,久久不能平静。他动了动嘴唇,随即不自在地偏头,故意冷着声音道:“……谁要和你做朋友。”
说罢,他从领口掏出一枚小巧的银锁,自锁孔将其挑开,从中取出一粒药丸,随手抛给海镜,“好好接着!”
海镜接住解药,立刻吃进了口中。他重新将眼光落在风相悦身上,“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对付海澜庄?”
风相悦不屑道:“你真以为我对海澜庄感兴趣?我是为了对付薛家!”
“为什么?薛家做过什么事吗?”海镜有些惊讶。
“这种事别来问我,你自己应该知道!”风相悦不耐地瞪了他一眼。
看来风相悦是不会轻易说出缘由了……海镜想着便不再询问。见风相悦还在死死盯着自己,他不由疑惑道:“怎么了?”
风相悦啧了一下,向他伸出手,“竹笠!”
“真小气,你就不能留给我做个纪念么。”海镜无奈地将竹笠从背后取下,丢给风相悦。
风相悦接过竹笠,没有再搭理他,转身向山谷深处走去,却不觉皱了皱眉。
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种复杂的感觉,既像是面对一个旗鼓相当的敌人,又像是面对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这两者无论哪一个对于风相悦来说,都是在这世间极难找到的。
然而现在,二者却混合为同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风相悦闭了闭眼,想在脑中抹去海镜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的面庞,那双如深海般的眼眸却不住在心中徘徊,无法忘怀。
将那把坏掉的竹剑举在眼前看了看,海镜眯着眼笑起来,“那一剑他果然刺不下去,朋友易得,如此令人尊敬的对手倒很少有。”
他随意一甩手,竹剑化为一道绿色的影子,扑通一声落在河中,飘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渐渐远去。
想到要回海澜庄,海镜眼中有了一丝不快。他轻叹了一下,慢慢向山外走去,“只希望海澜庄里那些所谓的朋友,不会让我太过失望。”
☆、第018章 蒙冤屈海镜离庄(1)
海镜连夜出山,自清州向茗城赶去。待他回到海澜庄,就见众人都站在院中,将邢无双围在中间问着什么。
看样子邢无双也是刚到海家……海镜一边思索一边迈步走进大门。海渊瞧见他就欢喜地迎了上来,“海镜!你没事太好了!我们都听说了,幽冥谷实在太可恶了,竟将暮雨水寨全部灭了口!”
海镜用眼角余光瞟了邢无双一眼,邢无双也意味不明地看了看他,又笑着面向众人,“不错,二公子后面和我们一样,追着风相悦去了灵雾山,可惜还是让那魔头逃走了。”
练子岚见海镜一语不发,笑着拍了拍他,温和地道:“没关系,今后肯定还会有机会捉住风相悦的。”
海镜也笑起来,点了点头。邢无双忽然道:“说起来,这几天笑面贼出现了吗?”
“没有!我看他是怕了我们!”岳无恙鄙夷地啐了一口,“不过那个玄尘,这几天从没出过房间,也从不和我们说话,他到底打不打算抓住笑面贼!”
玄默和蔼地看向岳无恙,带着歉意道:“玄尘师弟性情冷淡,甚至在寺中也极少与人接触,还望岳公子见谅。”
岳无恙哼了一声,又看向海镜,“照这么下去,笑面贼和风相悦我们一个都别想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