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徐强盛望着天花板用力呼吸,两眼红得可怖,整个人仿佛罩上了一层极其压抑的灰败。
他看向花崇,又是几次深呼吸后,似乎终于将浓烈的悲愤暂时压了下去,缓声道:“玉娇她母亲承受不住伤痛,晕倒住院了,只有我一个人来。警察先生,你们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我们玉娇?”
“案件还在调查中。”花崇让曲值倒来一杯温水,放在徐强盛面前。
徐强盛在商场上打拼了大半辈子,比普通受害人家属镇定、讲理许多,没竭斯底里地讨说法,长叹一口气,嗓音发颤:“警察先生,请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我和玉娇的母亲一定照你们说的去做!”
花崇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现在让您回忆徐玉娇是一种折磨,但破案的黄金时间是案发后48小时之内,徐玉娇被发现得较晚,现在已经不在黄金时间里了。我们打算从她本人入手调查,这就需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她。”
“我明白。”徐强盛神情沉重,“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就绝对不会隐瞒。”
花崇又给了对方几分钟时间,才问:“徐玉娇平时没和你们住在一起?”
“没有。前些年我和她母亲给她置办了一套房,在洛安区,是个高档小区,离她上班的地方不远,交通很方便。”
花崇听着,曲值在一旁做笔录。
“昨天我听说富康区出了命案,死者是位年轻女性。”说到这里,徐强盛又开始哽咽,“我还让她母亲给她打电话,想嘱咐她晚上小心,别往乱七八糟的地方去,哪里想到,哪里想到被害的就是我们玉娇啊……”
“徐玉娇遇害的时间是3月13号,周五晚上。遗体被发现则是16号上午,也就是周一。”花崇问:“她失踪的3天里,您和您夫人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徐强盛难掩悲痛,“玉娇周末几乎不会与我们联系。她有她自己的事,我和她母亲早就习惯了。”
曲值手中的笔一顿,疑惑地看了花崇一眼。
显然,花崇也从这句话里听出些许蹊跷,“徐玉娇与家里关系不睦?”
“不不不,你误会了,她和我们关系很好,尤其亲她母亲。”徐强盛道:“工作日的晚上她经常回来陪我们吃饭,但周末是她自己的时间,在这一点上,我和她母亲都很尊重她。”
“那您知道徐玉娇周五晚上到周日晚上一般怎么过吗?”
“知道,她回家吃晚饭时会跟我们说。”徐强盛点着手指,“短途自驾游、和朋友逛街购物、宅在家里看书。”
“自驾游?她的车……”
“是一辆路虎,我给她买的。她平时上下班不开,都是搭地铁,只有出去自驾游时才开。”
“一个人旅游还是和朋友一起?您知道她在新洛银行里关系要好的同事都有谁吗?”
“这……”徐强盛迟疑了一会儿,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花崇提醒道:“您的回答对我们侦破案件非常重要。”
“抱歉。”徐强盛叹气,“玉娇和银行同事的关系都不错,从来没有和谁起过争执,但是要说关系要好的同事,其实,其实一个也没有。她大学是在外地念的,要好的同学都不在这边,工作之后她老跟她母亲说,单位没有与她志同道合的人。”
“志同道合是指?”
徐强盛面露难色,“她看上去和谁都合得来,其实还是有些孤僻,挺大个人了,还热衷打游戏。”
曲值小声道:“原来和我一样是个隐性动漫宅。”
花崇说:“所以她都是一个人出去自驾游?”
“是的。”
“那她有男友吗?”
徐强盛面露惊色,几秒后平静下来,沉沉地摇头:“没有的。”
“你们并未住在一起。”花崇说:“有没有可能是她有,你们却不知道?”
“不会。玉娇有什么事从来不会瞒着我们。如果有男友,她就算不告诉我,也会告诉她母亲。”
问询室静下来,花崇打量着徐强盛,旋即话锋一转,“刚才我们在徐玉娇的同事处了解到一件事——她每年出国旅游的次数不少,光是去年一年,就去了尼泊尔、印度、巴基斯坦、希腊,今年春节还去了俄罗斯。而您也说她周末经常自驾游。徐玉娇很喜欢旅游?这算她闲暇时的爱好之一?”
徐强盛神情有一瞬的不自然,“是,是,她从小就喜欢旅游。”
说完又刻意强调道:“但她每次旅行都跟银行请过假,钱也是花我们自己家的,绝对不是公款旅游。”
花崇点头,又问:“关于可能伤害她的人,您有没有什么头绪?”
徐强盛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右拳狠狠砸在额头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和她母亲把她捧在手心里养大,她想要什么,我们都给她,唯独忘了教她保护好自己。刚上大学时,她一个人去了西藏,徒步到墨脱,后来胆子越来越大,说什么一路上都有好心人帮她,让我们别担心。我后悔啊,如果当年我就好好跟她讲理,让她明白这个社会的恶,说不定现在她就不会被恶人所害。她今年才28岁,我和她母亲只有她这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