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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涔,查哈镇。”刚说完几个字,囚笼上方已劈头盖脸下来一鞭子,浑浊的口音吼道,“不准说话!”
    两个小儿噤了声,却一直紧紧靠在一起,随着马车深深浅浅的晃荡,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们已身在大漠深处的营地,一大片茫茫无边的戈壁滩,极远的地方有山脉轮廓,而近处如列阵般全是整齐排布的军帐,中间一顶看起来高大华贵,殷涔想,那必然就是王帐了。
    囚笼里的人被像赶牲口一样赶下来,关进一间稍大的囚室,这一排都是关押俘虏军犯的地方,殷涔和梧叶儿一起,被赶进了最靠里的一间,外围皆是重兵把守。
    囚室内热气蒸腾,看着押运的人走开,梧叶儿再度贴近,扯了扯殷涔的袖子,“我们镇上的人全死了。”
    殷涔心下恻然,低声回道,“查哈镇,也一样。”又问道,“你怎么活下来,又被抓了?”
    梧叶儿却自嘲的一笑,“你看看我的样子。”
    殷涔转头,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下,觉得他跟自己长得的确不太一样,眉高目凹,很俊朗的一张脸,身形也比自己高大,倒是跟囚禁他们的异域军卒颇有几分相似,他惊道,“你不是中原人?”
    “也不是,就……一半一半吧。”梧叶儿脸上嘲意更深,“我是个杂|种。”
    “我没见过我爹,我娘也从来不提,但我猜他是这疏勒国人,在镇上大家都叫我小杂|种,镇上的孩子从来不跟我一起玩,大人见了我也恨我,就因为我长得像疏勒国人。”
    梧叶儿顿了顿,“却没想到,就因为这张脸,反倒活了下来,那些人没杀我,但他们也没拿我当自己人,只把我当宁朝囚犯一样抓来了这里。”
    殷涔点点头,看梧叶儿的眼神多了点同病相怜,他问道,“你知道这是哪里?”
    梧叶儿点头继续说道,“这里是疏勒国的军营,疏勒国与我大宁朝曾经年年交战,而后在林漠烟大将军的戍守下,边关已平静了二十年,而今却不知道为什么,疏勒国会突然大举进犯,一夜之间屠尽关西七卫所有城镇。”
    “什么?!”殷涔这才知道原不止查哈镇,所有关西七卫的城镇皆遭突袭,刹那间寒意爬满了背,“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梧叶儿茫然摇头,“我能听懂一些疏勒话,一路上他们只说到这些。”
    殷涔仿佛看到一张巨大黑网,被掀起了渺小一角,而他自己只是这黑网中一颗毫不起眼的棋子,此番在屠杀中苟活,纯属运气。
    他想起沈沧,想起不知是不是跟他一样被带来军营的殷苁,心中悲伤又焦灼,得赶紧想办法从关押的牢笼里出去,至少要赶紧找到殷苁。
    一连数月,囚室从闷热不堪到冰冷如雪窟,他们却只是被关在这里,没被拖出去做苦役,也没人来找过他们,每日只送些馊饭剩汤,吊着命让他们不死而已。
    某日夜间,殷涔身上被猛踢了几脚,他朝墙内蜷缩进身体,睁开眼睛,只见一个凶悍军卒拎起他的领子,将他拖拽起来,“走,到你了!”
    殷涔心下惊疑,不知这是要去做什么,如果是杀他,何必等到此刻再动手?再说了他一介无名小儿,杀不杀有什么区别。
    军卒只拖着他快步走进一个帐内通道,殷涔隐约听见外面有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敲鼓声,他不明所以,军卒狠狠朝前推搡着他,到了通道尽头,军卒意外的给他打开镣铐,阴森一笑,掀开门帘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殷涔站立不稳,在地面滚了几圈惶然起身,打量四周,只见身处一个巨大圆形围帐,夜间四围燃起无数火把,照得跟白天一样通明。
    四周三四层高台坐满了人,远一点看着都是普通军士,近处约莫是军官将领,居然还有打扮高贵的女子妇人,所有人都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振臂欢呼,殷涔朝前望去,正中对面坐着的俨然是那个半面苍髯的疏勒国将领,身旁正在跟他耳语的,却是当日将殷苁提上马的那个人。
    殷涔心下激动,想冲过去问那人将殷苁带去哪了,却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沙哑低吼。
    他扭头,才发现离他不远的沙地上有另外一个人,满头张牙舞爪的头发,身形比他粗壮了一倍不止,目露凶光,摇摇晃晃站起身,高大身形在殷涔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对面正中苍髯将旁边有人起身做了个手势,所有欢呼喧嚣骤然停止,他开口,用殷涔听得懂的话,口音怪异的说道,“一炷香的时间,若你二人杀不死对方,都还活着,则两个人同时问斩!”
    说罢,欢呼声更猛烈的响起,苍髯将捋了捋胡子,朝殷涔半眯了眼睛。
    殷涔知道了这是要干什么,没想到这蛮荒之地,竟然保留了血腥至极的活人角斗场!
    只见那彪形大汉已起身,手中攥紧了拳头朝他步步紧逼,殷涔心知此时已别无退路,看着大汉朝他猛扑过一拳,身形微闪,从他肘下轻松避过,大汉跟着转身又飞起一脚,殷涔当下了然,对方并无任何实质功夫,只仗着身形威猛力道骇人,想着拿下他这白面小儿该是毫不费力。
    却不想半柱香的时间,大汉连殷涔的衣衫边都没摸着,自己已经气喘吁吁,脚步虚浮,殷涔并不想杀他,这显然也是一个被抓来的俘虏,跟他一样的可怜身份,而如今他们却要互相残杀来供这些军士们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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