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啊啊啊”地发出了一串高亢嘹亮的惊呼,满院子人都惊呆了,竟都一动未动,反应过来的艾公公呼天抢地的奔过去,却已然来不及,眼见轰隆一声,小太子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殷涔捂住了眼睛,却忍不住笑出了声,见管家狠狠盯着自己,只得狠狠将笑憋回了肚子。
心里却想着,“这玉雕粉糯的蠢娃娃,就是太子陈佶?”
没成想太子已然站在了院中,圆睁着双眼看着众人,一一扫过,不知道在寻找什么,过了片刻小手揉了揉鼻子,一把稚嫩童音生生咆哮成了狮子吼,“刚才那个笑出声的,给我站出来!”
猝不及防的来了个刻骨铭心,所有人刷的一下全都看向殷涔,殷涔低着头缩着背站了出去,故意抖着一把声音,“是是是我。”
粽子小人上下打量一番,艾公公忙上前温言劝和道,“殿下,这是今儿刚从南城给您买来的贴身侍卫奴仆,您不要宫里那些人,我就给您挑了个最干净白嫩的,力气还大。”艾公公嘴角一抽,凑近说道,“您要生气了怎么打都成,这下贱人啊,都耐抽——”
殷涔背地里吸了口气,感情这小太子还有不为人知的隐秘爱好?
太子殿下这才缓了下来,冷声对殷涔说,“跟我过来!”说罢就摇摇摆摆的穿过前院朝后房走去。
一屋子下人们也跟着浩浩荡荡向后,行到一半太子突然转身朝后喊道,“其他人都散了。”指了指殷涔,“就你,跟着我,哪都别去。”
又朝艾公公说道,“让厨房准备几个我爱吃的菜,送到卧房来。”
“得嘞!”下人们忙不及的散开,艾公公颠颠的跑去了厨房。
殷涔跟在身后,踏入太子的寝房,整间屋子居然洁净简约,不见皇室惯用的繁杂冗沉,除了必要的明黄点缀,其余都是质地上乘但毫不打眼夸张的家居陈设,不知背后是谁在安置打点,殷涔在心里默默夸了句好审美好品位。
太子殿下也溜溜着双眼四面走动了一圈,看神情似还满意,然后在一张黄花梨罗汉榻坐下,手撑着一旁的矮几,朝殷涔瞪了一眼,“走近点儿。”
殷涔毕恭毕敬的挪过去,在太子面前站定,垂着手,低着头,眉眼乖顺。
却不想听到面前小人脆生生的一把童音,“我叫陈佶,是当今太子。”
殷涔猛的抬头,想说“我知道”,又觉不妥,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突然坦白突然自我的太子殿下。
陈佶看着愣怔在原地的殷涔,皱了皱眉,又嫌弃又犹豫的说道,“艾公公既然挑了你,原本以为是个伶俐厉害的,没想到这么呆傻。”
殷涔又是一愣,脱口而出,“我不傻!”心头忿忿,前一刻不知道是谁蠢蠢的当众摔倒呢。
陈佶小脸微动,挑了挑淡眉问道,“哦?那你会什么?”
“会……念书骑马摔跤打架泅水射箭。”殷涔一口气说完,眼前小人的脸已经隐隐兴奋,眼睛越睁越大,不口出恶言的时候,倒真是个粉雕玉琢极好看的小公子。
陈佶换了眼光重新打量殷涔,也觉得眼前这个从南城人贩子手里买下来的少年家奴的确生得面目白净,眉眼柔顺,讲起话来声音也柔和动听,也不怎么惧怕自己,这点,特别好。
“你多大?”陈佶昂声问道。
“十三。”殷涔抬头迎着陈佶的眼光。
“我十岁,你怎么会那些功夫?”陈佶又问。
“我……”电光火石之间殷涔用上了梧叶儿的那套说辞,“我娘见我念不进去书,就找了武师教我功夫,我还跟他们走过镖……”
“好了,”陈佶挥了挥手,似不耐烦听更多,“艾公公说你家是查哈镇的?”
“是。”
“那镇子没了,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吧。”
“好。”
“你会保护人吗?”陈佶犹疑问道。
“会——不过,有谁要伤害太子殿下吗?”殷涔想到他此生唯一保护过的人,殷苁,心内如刺。虽然之前曾听沈沧略略说过陈佶的处境,此刻殷涔倒想听听陈佶自己怎么说,又忽的想到,十岁?这个头也忒小了点吧。
陈佶咬了咬嘴唇,正欲开口,房门外传来两记敲门声,问道,“厨房热菜备好了,殿下要此时用饭吗?”
“进来吧。”
仆妇丫鬟们将五六个精致小碟摆到了罗汉榻中间的矮几上,白玉豆腐,香煎小黄鱼,炉炙羊肉、清水虾,还有一碗翡翠蛋羹,和一壶温得热热的酒酿。
待下人们都退下,陈佶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瓷瓶,从中抽出一根银针,逐盘菜都探了下,方才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似是饿坏了,小人呼啦啦埋头猛吃了一阵,才停下来拿起熏过香的帕子擦了擦嘴,松了口气,对着殷涔开口说道,“我是被母后——皇后赶出宫的。”
殷涔没说话,等着下文。
陈佶叹了口气,收敛了神色继续说道,“现在的皇后娘娘非我生母,我生母是先皇后春晖娘娘,在我小时候就病逝了……我是皇后一手带大的,皇后待我极好,比对她亲儿子还好,我跟我皇弟一同犯错的时候,我总是不被责罚的那一个,但我自己知道,内外终究有别,皇后待我的好,也许只是为了博一个名声,现如今提早将我远远支在外头,名义上太子到了年纪就要有太子的排面,也许只是为了让我离父皇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