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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余娇紧了紧抱着的梅花手炉,仍在他身侧陪着他。
    良久,他才动了。
    垂下眼,捻起一块年糕,轻轻咬了口。
    林余娇的手艺不算好,这么些年,竟也没有长进。
    这年糕还是和他当年吃的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好吃么?”林余娇瞧着他深邃的眉眼,心里也打鼓似的,小声问道。
    其实她知道,她做的这年糕,顶多只是能吃而已。
    但她每年都做,也不是为了好不好吃,只是讨个好彩头,吉祥的寓意。
    若顾庭想吃年糕,应该叫厨房做了送来才是。
    顾庭目光幽深如海,片刻间已经将手里的那块年糕吃完。
    他的嗓音薄薄的,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回答道:“难吃。”
    “那......”林余娇神色一赧,想端走他手里的碟子,让他别吃了,她再让香苈去厨房给他端些好吃的过来。
    可下一瞬,顾庭修长的手指已经又捻起一块,放进了嘴里。
    林余娇意外地看着他,潋滟的杏眸里浮着些意外。
    既然难吃,他为何还这样一块接一块的吃......?
    顾庭小时候当过难民,所以养成了吃东西很快的习惯。
    不一会儿,那白玉浅口碟里装着的四五块年糕就全进了他的肚子里。
    他放下空空如也的碟子,心里默默与林余逸的攀比总算占了上风。
    林余逸不过只有一块她做的年糕而已。
    而他,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这个比较,让顾庭心里舒服不少。
    他侧过眸子,看着林余娇,低声道:“孤从前在除夕时,也吃过你做的年糕。”
    林余娇掀了掀眼皮,鸦睫轻轻颤了颤,极低的应了一声。
    她约莫还记得一些。
    当年不过是正好经过,看袁府的几位姑娘都挖空了心思折磨他,又见他可怜,除夕夜还孤苦伶仃的守在大院里,背影冻得僵直,迎风披雪,都快站成个雪人了。
    医者父母心,林余娇从小跟娘亲学医术,心地最是善良柔软,实在是看不下去,所以才顺便让香葶给他送了两块吃剩下的年糕。
    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想到他记了这么多年。
    林余娇心头微震,顾庭似乎总惦念着他与她的过去,这让她有些意外。
    顾庭目光深邃,仍落在她身上,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远方乌黑的天幕绽放起了亮彻天际的烟火,绚烂夺目,绵延不绝。
    京华里的万千人家,纷纷点起了爆竹,此起彼伏,经久不绝,几乎震耳欲聋。
    两人都知道,这是年岁更替,快到子时夜半的象征。
    马上,就是新岁了。
    此时不便说话,因为即便扯着嗓子,也会被这漫天的烟火爆竹声遮住,徒劳无功。
    林余娇抬起小脸,望向天边快要照亮整个天际的烟花。
    一簇接一簇,美得震人心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可烟花易冷,转瞬即逝,不过须臾光华,就只剩下一片深冷的夜色,不免让人惋惜。
    林余娇平日里都是很喜欢看烟花的,可又因烟花的短暂而多愁善感。
    唯独每年除夕,烟花经久不绝,可以让她沉浸在这漫天的烟火之中,暂时忘记去想是否烟花易逝。
    林余娇在专注的看烟火。
    全然不知,顾庭亦在专注的看她。
    直到这一场漫长而盛大的烟花赞礼放完,爆竹声也逐渐变下,京华的万家灯火慢慢沉寂了下来。
    新岁,也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到来了。
    林余娇的脖子仰得有些发酸,这才放下来,却听到顾庭问她,“你很喜欢烟花?”
    “嗯......”林余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本身答案就很复杂。
    她喜欢烟花的美丽,却不喜欢烟花的短暂。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敷衍过去,没有当一回事。
    却被顾庭悄然记在了心上。
    夜已深了,风雪愈发沁骨寒凉。
    顾庭伸出手,替她拢了拢斗篷的领口,淡声道:“进去吧。”
    他总算愿意进去了,林余娇松了口气,忙踏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正旺,一下便让她觉得冻僵的手脚重新有了知觉。
    顾庭屏退了香葶香苈,让她们去外间明堂守着,而后才撩起袍子的前摆,在林余娇对面坐下。
    今晚守岁,就是他们二人了。
    明明这般冷清,可顾庭心底,却涌上一丝难得的满足。
    林余娇许是觉得这样静静对坐着,熬上一晚,总有些尴尬。
    即使和顾庭赤身相待这么多晚了,她仍旧有些局促,洁白细腻的手指悄悄捏着衣角,目光闪烁,不知该放在哪儿。
    顾庭倒是镇静,淡淡瞥她一眼,便瞧出了她的窘迫。
    他抿了抿唇角,一双眸子清凌凌地望着她,“不如来试年庚?”
    林余娇微微一怔,也无旁事可做,便点了点头。
    试年庚,说得难听些便是赌博。
    若是平日里,是明令禁止的,可放在节日的时候,尤其是除夕这新年里最重要的日子,便成了官家宽容允许的活动了。
    试年庚不在于输赢的大小,而是与新岁的好运息息相关。
    若能一直赢,则意味着来年万事顺遂,一切平安,纯粹是为了讨个好彩头的。
    顾庭吩咐人取了骰子和花牌来,放到林余娇面前的红木小几上,“你先来吧。”
    林余娇咬了咬唇,正要拿起来,手背却又被顾庭按住。
    “总得先说好输赢赌注,才好开始。”顾庭的嗓音低沉,说的话向来很有道理和分量。
    林余娇同意,可是却犯了难,“妾的银钱怕是不够......”
    她本来当大夫就挣不了多少银钱,偶尔碰上没钱看病又可怜的,还要将药钱给人家贴进去,所以并未积攒什么积蓄。
    进了太子府后,吃穿用度都不用她费心,银钱更是没处使的。
    顾庭了然,眸光清浅,正襟危坐着,却说了句最不正经的话,“无妨,林姑娘若输了,便亲我一口,抵账便是。”
    林余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薄颊在炭火映衬下透着红。
    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被火烤的。
    她望着顾庭一本正经的样子,知道他不是在说笑,便咬咬唇,小声反唇道:“那......妾也不要殿下的银钱,若是殿下输了,便送妾再去看看逸儿如何?”
    顾庭差点失了轻重将手里把玩着的骰子捏碎了。
    林余逸。
    又是林余逸。
    “好。”他忍无可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薄唇里蹦出一个字。
    ......
    两人对坐,灯烛摇晃,消夜巧果和酒浆罗列在小几两侧,可都没了心思去碰。
    夜色深深,仿佛漫长,又仿佛眨眼便过了。
    从骰子到花牌,这一晚,林余娇竟没有一次赢过顾庭的。
    最后,顾庭被她一口又一口亲得整个人都软了,暗戳戳心花怒放,实在难以言说。
    而林余娇也郁闷得迷离的杏眸团起了氤氲的水雾,熬了一夜,又困又窘,又羞臊得五脏六腑都跟烧起来了似的。
    尤其是俯身过去,趴在他肩膀上,仿佛在不知廉耻亲他的时候。
    最羞。
    第17章
    已是晌午过后。
    林余娇缓缓睁开眼,仍觉眼皮子有些重,身子酸乏不已。
    昨日熬到几近天明,最后都忘了她是如何睡着的。
    一觉醒来,屋内一片静极,也不知顾庭是何时离开的。
    林余娇唤了香葶进来伺候,她轻手轻脚地将床幔拉开,暖融融的日光就这样涌进来,刺得林余娇眯起杏眸,过了一会儿才适应。
    今儿是大年初一,难得的雪后初晴的好天气。
    林余娇心底的阴霾也被阳光驱散了许多,昨夜试年庚一输再输的憋屈无奈,还有想起林余逸时的着急焦躁,也都隐隐沉淀了下去。
    “姑娘饿了么?”香葶温着脸色,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林余娇摇摇头,昨夜吃了许多消夜巧果,如今都还未完全消食。
    林余娇让香葶扶着她起来,手撑着,却发觉她的枕边多了个挑金线锦红小袋,里头不知装了什么,显得有棱有角。
    “这是......?”林余娇浓密的鸦睫眨了下,在嫩白的脸上投出两道月牙影儿,很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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