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道:“是胡家帮忙请的大夫,医术高明着,听闻这大夫的叔叔还是宫中御医,没有一点门道的,也请不动他。”
墨玉问得大夫姓名,倒也知道这是一个医术好的,当即道:“既然请的是他,也跟请了宫中太医差不离了。”
母女说着话,墨玉便决定留下来住一晚,总归要看着祖母退了烧,才能放心回宫的。
外头女眷听闻墨玉来了,却是借着进来看吴氏安人,先后和墨玉见了见。
过会儿,女眷们聚在一道,却是悄悄论起墨玉来。
“玉姐儿不愧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一身全是气派。”
“玉姐儿今年也及笄了,你们说,皇上会不会封她为妃?”
“哪还用说吗?玉姐儿两岁多进宫,一直得皇上的欢心,皇上把她留在宫中养到现在,自然不会让她出宫了。再说了,玉姐儿这样的才貌,除了皇上,外间谁个消受得起?”
她们讨论时,石氏倒是和墨金秋道:“玉姐儿也及笄了,这婚事总要论的,万一安人有个三长两短,她是亲孙女,这一守孝,却要耽搁亲事。”
墨金秋道:“能怎么论?她是皇上身边的女官,皇上不提放人的话,我们能如何?”
石氏叹道:“若不然,我跟玉姐儿说说,看看她自己是什么意思?”
墨金秋道:“胡兰擎悄悄跟我说了,道是玉姐儿帮着皇上批奏折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若这事儿属真,玉姐儿怕是不能出宫了。一者,一辈子当女官,老死宫中,二者,只能当皇上的妃子。”
石氏道:“听闻纪皇后厉害,贵妃娘娘在她手底下也讨不了好,玉姐儿若是成了妃子,只怕要受压制,她是脾气大的人,闹得不好,会惹祸的。”
墨金秋摇摇头道:“这便是你小看玉姐儿了。玉姐儿在宫中这些年,提携墨家多少人,从没给我们惹过祸的,她若当了妃,说不定纪皇后要让她三分。”
石氏道:“纪将军有兵马,势大,我们有什么?玉姐儿娘家没个厉害的,纪皇后如何会让她?”
墨金秋道:“这个要看皇上了。皇上宠爱她,纪皇后就得让她。”
这么一晚,墨家就吴氏安人的病情并墨玉的婚事,论了好半晚。
墨玉在家中住了一晚,天还没亮时,突然醒来,只觉心口乱跳,满头的汗,不由坐起来,抹了一把汗,捂着心口喃喃道:“莫非出了什么事?”
她话音才落,只听窗子一响,跳进一人来。
墨玉才要喝斥,那人已先行出声道:“玉姐儿,是我。”
墨玉听得声音,知道是田嬷嬷,不由讶异,借着窗外透进一丁点亮色,见田嬷嬷穿了一身男子服饰,下巴还粘了胡子,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田嬷嬷喘了口气道:“皇上让我出宫来通知你,这几天先不要回宫,待他料理清楚宫中的事,再来接你。”
墨玉还待再问,田嬷嬷已是一跃出了窗,再无踪影。
墨玉再也睡不着了,把最近形势想了一遍,自语道:“莫非是因为封太子之事,要有所动作?”
崔栖梧和东方并王敏光三个人中,若以常态论,是崔栖梧最有可能封太子的,但是王太后一向偏心王家,又宠爱王敏光,且史书记载,最后是王敏光登位,所以这回太子之位究竟谁属,却是未知数。
天亮时,田嬷嬷却又出现在宫中,跟王太后禀道:“太后娘娘,解决了!”
王太后眼角渗下泪来,哽咽道:“总归是负了他。可为了承元,为了这江山,不得不如此。”
田嬷嬷待王太后擦完泪,便从怀中掏出一块边角雕了花纹,中间平滑的木牌递过去道:“太后娘娘,当年从玉姐儿祖母处偷来的木牌,总归是派了用场,现下这木牌……”
王太后掩袖道:“拿去烧了罢!”
一会儿,崔承元却是来了,他见着田嬷嬷,只用眼询问,田嬷嬷就上前禀道:“半夜里,我假扮成永安王派过来的密探,递了木牌给珍宝斋掌柜的,要求见陵王一面,稍迟,陵王就到了,和我在珍宝斋密室中见面。陵王见是我,知道不对,想跑时,我的匕首已捅进他胸口……”
田嬷嬷想及当时陵王看她的眼神,犹有余悸,顿一顿道:“我是摸着他没有呼吸了才出来的,度着珍宝斋掌柜的久不见陵王出来,才会进去查探。”
崔承元垂眼,并没有如田嬷嬷想像那样喜形于色,只开口道:“珍宝斋是陵王所设,专门用来连络各方人士,收集消息,他肯定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珍宝斋内。”
田嬷嬷道:“他当年就不该把那块木牌送给玉姐儿的祖母。不过惊吓一个娃儿,随意送一件东西便可,居然把太后赏赐的木牌送了人,也是他该死。”
王太后心下苦涩,当年她得了珍奇的木料,做了两块木牌,各赏赐了陵王和永安王一块,只暗示,谁个先到京城中护驾,谁便能持木牌进出宫闱。叫她想不到的是,陵王当年得了木牌,路过龙门镇时,居然随手把木牌赏给了吴氏安人。她不得不令田嬷嬷寻回木牌。
后来她倒又知道,她那时令人去抱东方上京,半路帮忙抢走东方的人,便是陵王派去的人。陵王得知东方养在墨家,密告了永安王,永安王便不再寻找,任由墨家养着东方。
再之后,她又查到,永安王每回派密探进京见陵王,信物居然是她当年赏赐下的木牌。
也是最近,她无意中查到,陵王在宫中遍布耳线,御医也多数是他的人。正是陵王指使御医在崔承元饮食中下毒,致使崔承元常年头痛少眠,且不易令女子怀孕。
一旦崔承元绝后,崔栖梧自可以兵不血刃继了皇位。
王太后知道了陵王的用心,痛心之下,便设下局,趁着永安王密探进京之时,令田嬷嬷扮成密探,暗杀了陵王,同时嫁祸永安王,一箭双雕。
王太后眼泪早干了,当下道:“这个时候,永安王的人应该到了珍宝斋,皇上的人过去,也正好捉住永安王的人,坐实永安王派人杀害陵王的事实。”
田嬷嬷道:“陵王已死,珍宝斋掌柜的要保住崔栖梧,只能一口咬定是永安王派来的人杀了陵王,作了这个证人。这一回,永安王水洗不清,想来更加不敢上京了。”
崔承元知道,王太后这一回,何止一箭双雕,简直四雕了。永安王有杀陵王的嫌疑,崔栖梧奈何不得远在封地的永安王,难道还奈何不得东方么?他们两人一斗,两败俱伤,也觊觎不得自己的皇位了。至于王敏光和金蝉,外姓之人,也敢觊觎皇位?自己不过中了毒,待解了毒,自然会有子嗣……
王太后见崔承元一脸阴晴不定,便问道:“皇上还在担心什么?”
崔承元道:“纪飞是陵王的人,陵王死了,纪飞怕不肯甘休,定要追查事实真相的,偏他手握兵权。”
王太后冷笑道:“纪梦梨在宫中为后,纪飞不向着你,却向着陵王,也是奇了。”
田嬷嬷道:“纪飞想必是认为崔栖梧能继位,他巴着陵王才有后路。”
她们正说话,有碎碎脚步声,宫女在殿外禀道:“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崔承元这两天却在装病,并不上早朝,也不见宫妃,听得纪梦梨来了,便和王太后对视一眼,转身走到屏风后。
王太后这才开口道:“让她进来!”
纪梦梨进了长乐宫,跟王太后请安毕,这才道:“禀太后娘娘和皇上,臣妾查得墨贵妃用菟丝子作引,诅咒皇上,致皇上病卧在床,人证物证皆在。”说着传呼数位宫女,又让人把墨白萱架了进来。
墨白萱连呼冤枉,要求王太后再彻查事实真相。
田嬷嬷心下叹口气,宫中最忌诅咒之事,且陵王已死,外间事儿多,王太后哪会费时间去处理墨白萱的事?少不得让纪梦梨处理这件事了。纪梦梨要是敢处死墨白萱,贺巡和陶守余肯定要对上纪飞,也正合了王太后的心思。
果然,王太后道:“既然人证物证皆在,此事就交由皇后处理了!”
墨白萱绝望了,叩头道:“臣妾这几年一直尽心服侍太后娘娘和皇上,哪有私心?田嬷嬷,田嬷嬷你说句话。你在龙门镇教导我们几年,进了宫,也一直教导着,知晓我是什么人。我不会诅咒皇上的……”
崔承元站在屏风后一动不动,心下浮动着念头:墨白萱要是死了,玉姐儿会怪朕么?
☆、第55章
那头,墨玉心神不定,欲待回宫,偏吴氏安人高烧不退,病情更为凶险,大夫来诊过之后,嘱道:“家人宜守着,且看看晚间情况如何了。”
听得大夫之言,众人皆不敢走开,墨玉也不提要回宫之事,只守在吴氏安人床前。
她冷静下来之后,寻思着,不管皇宫这会发生何事,料着皇上不会对墨家不利的,若不然,不必遣田嬷嬷来嘱那一句话。只要不是墨家出事,自己就不必急于回宫。
眼见吴氏安人如此,各房便拘了儿子和女儿在身边,若一个不对,也好让吴氏安人见家人最后一面,偏五房的吕采蕊寻不见儿子墨昌图,不由大急,吵嚷了起来。
服侍墨昌图的小丫头终于说了实话,道是墨昌图昨晚出门去玩,嘱她不许告诉大人,若不然要卖掉她,她便不敢说。
吕采蕊问得墨昌图一晚未归,急得脸色全变了,忙喊了家中的人到处去寻,只在城内却找不到人。
晌午时分,墨玉也得知墨昌图不见了,心下“咯当”一响,脸色变了变,前世看墨昌图所写的《海外见闻录》时,作者自叙说,建光十五岁,墨家被灭族,恰他前天傍晚出门去玩,掉落在山崖下,这才避过一劫,待他被樵夫救起,回到家时,已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