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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上前去,挽了些许衣袖,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归位。
    孙连翘见状也上来帮忙。
    这一幕,落在旁人的眼底,可不是个红袖添香吗?
    张廷玉脸上似乎带着隐约的失落,不过眨眼就消失不见。他端茶起来喝,扫了顾怀袖一眼,没出声。
    倒是对面的顾寒川,剥了个橘子,笑着打量顾怀袖,却说:“妹夫,看样子还是你有办法。我看袖姐儿出嫁之后,倒是没那么凶悍不好接近了,看看这贤惠得,还自己上来收拾棋盘呢。”
    顾怀袖听着,捏了棋子的手一顿。
    她虚伪地将嘴唇的弧度拉大,捏着嗓子道:“二哥倒是极为了解我的,多谢你夸奖了。”
    呵呵,夸奖了。
    真恨不得把这棋子全塞进他嘴里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东西!
    就顾寒川这头脑和唇舌,即便是入朝做官,没两日也跟今科状元戴有祺一样,被逼得辞官。
    说顾贞观已经算是个颇通世故的人了,可他因着一身文人习气改不掉,觉得官场污秽,辞官归隐。话说得是好听,辞官归隐,在朝廷上混得好好的,没事儿谁会辞官?
    所以,那还是被逼的。
    每三年都有那么多的人进士及第,可最终成为一代名臣、为人敬仰的又有几个?
    大多都作了酒囊饭袋,更有甚者上了断头台,或者被发配了宁古塔。
    顾怀袖心底暗叹了一声,手上却继续捡着棋子,看上去很专心。
    张廷玉眉头微微一挑,原本是没注意顾怀袖的,可这时候却发现,她的目光其实一直落在棋盘上。
    他嘴上道“顾二公子说笑了”,回头来又礼尚往来地夸赞了孙连翘一番。
    孙连翘脸不红心不跳,只道:“妹夫你就应承着他吧,我家二爷是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吗?袖姐儿没出嫁之前就是个好姑娘,我可是认识的,别听他瞎说。”
    “亏得你说这话也不知羞,还小我两岁呢,竟然也敢装出这老气横秋的模样来。”
    顾怀袖貌似亲切地啐她一口,姑嫂两个三五两下地捡了棋子回棋盒,便接近吃饭的时间了。
    临走时候,顾寒川忽然道:“妹夫,若是你有时间,不如跟我一起出去参加一些文会,诗会之类的,也好长长见识。听说你今年没有参加乡试,如今没个功名在身可不好走。早早结交一些文人士子,可有很多好处。”
    顾寒川是个举人,今年春天没中进士,可难保大后年不会中。
    他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教训着张廷玉。
    张廷玉的确是没功名,只一拱手:“多谢二哥好意,回头若有机会,定跟着二哥去。”
    顾寒川虚荣心得到满足,迈着八字步往台阶下面走。
    “要我说,张英老大人也是,凭着他的本事给你捐个官,多简单的事情好。”
    这朝廷里,做官不外乎四种方式。
    其一,靠银子。这是歪门邪道,有更含蓄的说法叫捐官。其二,靠关系。朝中有人好做官,多少年的至理名言了。当然,还有比较厉害的第三种,让天子自己来找你。什么姜子牙,诸葛亮之流,大都是守株待兔得来的官,这一种最高明,往往名利双收,可一般人没这个本事。其四,便是科举。隋朝建立起来的科举制度,使寒门也可出贵子,选拔上来一大批的人才。
    顾寒川自己走的便是这第四条路,可他觉得张廷玉不一样。
    张廷玉是个什么身份?
    当朝礼部尚书张英的次子,张英不是个贪官,可不缺钱,靠银子给自己儿子弄个官,多简单?还有更简单的,凭他的地位,在朝中一说,谁不能给他个面子,至少也给他儿子弄个肥缺来候补着。若是张英上心,活动开手腕,没多久就能把自己儿子给扶上来。
    可张廷玉这都二十了,竟然至今没有个功名,也没说有个官位,却是太过奇怪了。
    所以顾寒川纳闷儿啊。
    他浑然没在意直说这种事情可能让人难堪,只是自顾自,一点也不顾念他人想法。
    顾怀袖跟张廷玉如今是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还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听见顾寒川说话这样损,秀眉一笼,眉目之间已经氤氲着几分寒意了。
    孙连翘真是要被顾寒川这不成器的给气死,她凑上前去,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狠狠地揪了他一把,同时带着威胁地看着顾寒川。
    顾寒川险险就要疼得叫出声来,可看见自家婆娘凶悍的眼神,就怂了。
    他一咕噜,把痛呼声吞进肚子里,这一回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终于讪讪闭嘴,不再开口。
    顾怀袖回看张廷玉,却见他始终唇边挂笑,竟似乎对顾寒川那般失礼的言语无动于衷。
    不过同时,另一个问题也浮现在顾怀袖心头了。
    张家四位公子都是灵气逼人,更听张英跟顾贞观都说张二公子也是个厉害的,可刚刚下棋……
    她仔细地回想着自己收棋子回棋盒时候记下来的棋谱,只愿到时候别忘记了才好。
    到底张廷玉这面具有多深,顾怀袖还没探清楚,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慢慢来。
    四人一路无话,一路回去,入席又聊了一会儿才坐在一起用了饭。
    张廷玉跟顾怀袖在这期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整个回门的过程其实很寡淡。
    要说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也在顾怀袖这里。
    她回了自己屋里,收拾了一些衣物,找了个借口请了白巧娘来,却将从孙连翘那里听来的宫里消息告诉她。
    白巧娘捧着那几件旧衣裳,有些惊异,本来想问顾怀袖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又觉得冒犯,便没说话。
    她道:“多谢张二少奶奶告知,妾身回头便为您改好这衣裳去。还请您放心。”
    “你说便说,这事儿左右与我没太大的关系,你只跟你们爷说清楚,我不想这事儿牵连到我,也不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孙连翘没说求药的宫女是谁,也没说是求的什么药,所以顾怀袖不好拿捏。
    她身在张家,本来也没个什么势力,充其量也就是能搭上个白巧娘,如今知道了宫里的事情,只卖四阿哥一个人情罢了。
    不卖这人情又能怎样?等着顾瑶芳胡来?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来呢。
    她一面盼着能摆脱了这一位煞星一样的四阿哥,一面又不得不依附于四阿哥办事。
    顾怀袖忽然觉得,她跟四阿哥的奴才,还真没什么区别了。
    自嘲一笑,顾怀袖道:“你去吧,就这几件衣裳,回头有心你可以送回顾府。”
    白巧娘仿佛之前前一阵顾怀袖跟四爷抬杠的事情,打那件事之后对顾怀袖这种敢拿命跟四阿哥拼的主儿,也是打心底忌惮。
    她再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顾怀袖就站在自己屋里看着她,忽然就明悟了一个道理:是软柿子,就别怪别人捏你。
    只是有时候柿子没有拿捏的那一只手硬,还是只有被捏着了。
    她笑出声来,回头问青黛:“可找见玉佩了?”
    “还没呢,奴婢老觉着这屋里像是被人翻过……”青黛嘀咕着。
    顾怀袖也不在意:“值钱的差不多都带走了,只是这屋子还留着,半匣子不怎么用得着的首饰还在而已。你再找找……”
    有人来翻过也不要紧的,顾怀袖说是这样说,可听见这话却一转脸去书房柜子里看了看,头发丝儿还松松系在柜门上。
    她打开了柜门,里面有几本珍藏的古籍,拿出去卖倒是能卖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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