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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章仍是不能完全将魔羌的事情抛在脑后,一把就撑住傅冉的手,两人十指相握,对视片刻,傅冉终于是让步,慢慢侧身,让天章做了主导。
    自从春夏时候天章得到魔羌有异动的消息,京都城门对进城的文书查得更加严格。身份不明者,一律不得入京。
    崇玄司在城门上也布置了几个结界,能挡下一些鬼魅之徒。
    但这些都拦不住真正的高人。
    一入了秋,淮阴王齐仲暄的身体比夏天时候更加虚弱,秋风秋雨一过,他就要在床上躺上一两日。
    这天凌晨醒来,齐仲暄又觉鼻子塞住,嗓子里又痒又腥,忍不住闷咳起来。
    却不见往常在身边伺候的流珠和镶玉上前服侍。
    “流珠?”齐仲暄忍不住叫人要茶喝。外面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齐仲暄心中顿觉不妙,勉强支起身体,一把掀开帐子。
    就见原本应该睡在床边小榻上值夜的流珠,悄无声息地仰面瘫软在地上,两臂平摊,姣好的面容一片灰白,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齐仲暄没再多看她一眼,忽抬起头就看到纸屏风上映着几道修长人影。
    “师父。”齐仲暄喃喃道。
    三个人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瘦长男人,他细长眉目,面孔白得如死人一般,一丝表情都没有,叫人难以猜测年龄,说他三十多岁亦可,说他四五十岁也像。
    后面跟着的两人一眼看去就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齐仲暄放了心:“师父。三师兄,五师兄。”
    为首的长者并不搭话,稳稳当当坐到齐仲暄床边,一言不发就伸手搭在齐仲暄的手腕上为他把脉。
    另两人只是站在一边。
    齐仲暄心中不安,又唤一声:“师父……我……是不得已才写信请师父屈尊进京。”
    “师弟还以为师父是收到了你的密信才来的?”齐仲暄的五师兄石广炎嗤笑道,“你的信,师父一个字都没见到。要么是京都中高人确实不少,要么是师弟,你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石广炎看了眼地下流珠的尸身,笑道:“这是皇帝派来监视你的人吧。看来你这个王爷,做得也不怎么惬意。”
    齐仲暄的三师兄于沧渺轻轻咳嗽一声:“广炎,师父在为仲暄诊脉。”示意他不需再说下去。
    石广炎对三师兄于沧渺颇是信服,遂不再言语嘲讽齐仲暄。
    齐仲暄已经臊红了脸,一时激动又咳嗽不止。
    “师父……我……”
    他死人脸的师父终于开口说话,却是向身后跟着的石广炎和于沧渺:“你们,出去。”
    两人便知他有话要独自同齐仲暄说,立即出去。于沧渺走时还细心掏出一只盒子,收走了流珠的尸身。
    待只有两人相对时,齐仲暄立刻急切问道:“师父,我的身体怎样了?”
    “你只觉得身体不对劲?”他师父淡淡道,从袖中掏出一块古香,放在齐仲暄鼻子下晃了晃。
    齐仲暄只觉一阵幽香由鼻入脑,顿时神思恍惚。
    “我说了你恐怕不会相信。还是随我入虚幻境,一起去看看就明白了。”
    次日崇玄司就有消息报到宫中:昆仑派大法玉宫山人入京,求见天子。
    昆仑派虽不及蓬莱派那般有几乎代代升仙的法尊,但昆仑一派胜在子弟众多,因此势大。譬如在能得帝王家重用的崇玄司中,就有不少是昆仑一派出身。
    还有些世家大族的子弟,蓬莱难入,但昆仑就不同了,也是不失体面的大派。
    因此昆仑一派,在俗世中影响甚大。
    天章自然也会给昆仑大法这份薄面,但仍不免想起了当初见到蓬莱法尊李摩空时候的不快。
    “但愿这位大法别摆出一付天上地下,为我独尊的模样来给朕看。”他向傅冉抱怨。
    傅冉笑问:“谁摆出这模样给陛下看了?”
    天章不悦:“明知故问。”
    他对李摩空的不满,还有一层原因就是李摩空与傅冉有一种同类才能产生的亲密。
    就像在子非鱼的故事里。天章是只能临水而望的路人,李摩空和傅冉,才是知道彼此之乐的游鱼。
    “叔秀难道说的是李摩空?”傅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天章不吭声,懒得再探究傅冉与李摩空的关系,嘴上却忍不住道:“你要不要也见见这位昆仑山的玉宫山人?看看是不是只有李摩空能入你的法眼。”
    傅冉只道:“昆仑的大法,自然是有当见之处的。”
    玉宫山人入京,虽比不上李摩空在京中时候的盛况,但暂居的上清院前,每天求见的车马也是络绎不绝,蔚然可观。
    玉宫山人不似李摩空那般行踪飘忽,不近人情,而是待人亲切,肯为人解难,因此在达官贵人中颇受好评。
    连寿安王都在天章面前,称赞了一句。
    玉宫山人入京十日之后,由崇玄司安排,在宫中谒见天章。
    玉宫山人一进室内,天章就眼睛一亮。
    只见玉宫山人身量颇高,鸡皮鹤发,但眼神清亮,脚下生风,衣袂飘飘,一身仙风道骨,与天章想象中的大法分毫不差,不由心生好感。
    玉宫山人并未向天章行跪礼,只是拱手而拜,并不显谄媚,但比起李摩空的目中无人,天章已觉受用。
    陪着玉宫山人一同前来的,还有崇玄司司正邱知一和另一名昆仑出师的术士,还有就是齐仲暄。
    赐座之后,几人坐定。天章与玉宫山人寒暄两句,就转而向齐仲暄问道:“你最近总是病着,今日进宫可还受得住?”
    齐仲暄忙道无妨,又道:“师父进京之后,为我调理一番,甚是有效。”
    玉宫山人听到这话,只是和蔼地看着他。齐仲暄又向玉宫山人作揖,道:“劳烦师父,为徒儿操心了。”
    天章点点头道:“那朕就放心了。既然如此,大法不妨在京中多逗留些时日,为仲暄彻底拔了病根。”
    玉宫山人应了是,缓缓道:“仲暄既为我的弟子,我自当用心为他医治,只是能好几分,全凭他自己造化。”
    齐仲暄在一旁局促一笑。
    这话没有大包大揽,天章听了还觉顺耳。他本就怀疑玉宫山人突然入京与齐仲暄有关。这大半年来齐仲暄一直还算安分,但他对齐仲暄的怀疑并没有彻底洗清。
    玉宫山人到底是为何事而来,有没有与齐仲暄勾结不轨,留多几日自然清楚。
    如此想着,又向玉宫山人询问一番齐仲暄当年去昆仑的事情。玉宫山人又说到前年太后病故,他在昆仑山上为太后主持的祈福仪式。
    天章仔细听了,只是叹息。
    说完了这些,玉宫山人才道:“此次入京,山人实有一事,想请陛下主持。请陛下听山人陈请。”
    天章颔首,听他娓娓道来。
    原来梁王内乱时候,昆仑一派也因此事而四分五裂。既是大门派,当然弟子众多,弟子一多,在梁王之乱中就各有立场。虽大多数昆仑弟子都不愿效力梁王,但总有那么些别有用心之人借着这个由头,另立门派。
    如今梁王之乱早已平息。当时出走的人回来不少,但昆仑山脉横卧千里,山头上仍一串自立门户的小门派。
    玉宫山人就是想请天章出手干涉,重新一统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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