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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檀与苏棉领命而去,分头行事。
    室内除了睡着的元元,就是相对而坐的帝后二人。天章已经来,宫人为他穿好衣服,他只是冷着一张脸,坐在榻上。傅冉看了一遍元元,就坐到他面前。
    天章望望傅冉,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和他想同一件事情。
    他想起了当年事,被梁王囚禁的时候。可一说起当年,就要提起娉婷。他们之间提起傅娉婷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尴尬。
    不说的话,一口气憋在那里又实在难受。
    “仲宣……没有生在好时候。”天章喃喃道。
    傅冉道:“三哥自戕那年,他几岁?四岁?五岁?”
    天章道:“四岁。三哥本是我们兄弟几人当中最受父皇青睐的。我年幼时就在宫中听到过父皇想改立三哥为储君的流言,总以为太子与三哥不和,大姐慈光也偏心三哥,若慈光有野心,应是帮着三哥逼宫太子……”
    他说着就摇摇头:“我到底不懂他们的心思。”
    这些事情傅冉其实早已听过。很久以前当他是傅娉婷的时候,天章已经毫无保留地与他分享过太多秘事。
    但他现在仍像第一次听到一样,静静听天章的牢骚。
    “若慈光是和三哥联手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天章忽然笑了起来,“我都会偶尔想一想,不要提仲宣了吧?”
    第57章
    “若慈光是和三哥联手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天章忽然笑了起来,“我都会偶尔想一想,不要提仲宣了吧?”
    若当年是齐仲宣的父亲逼宫继位,定然比梁王更站得住正统。
    “我想过。齐仲宣当然想过,说不定还想过无数次。日想夜想,就想出病了!”
    傅冉立刻说:“我没有想过。”
    天章看向他。在幽幽烛光里,傅冉的眸子里仍有一层明亮的光彩,他说:“我没想过别人来收拾梁王的残局。我从来都不作他想——你就是天命之君。”
    他望着天章,说得这样自然笃定。
    天章对齐仲宣一瞬间涌起的愤恨像潮水一样又突然退去。齐仲宣的叛逃是大逆不道,扫了他的颜面,带来了诸多麻烦,但伤不到他的心,至少伤得不深。他可以还击,让齐仲宣切身感悟什么是天子之怒,他会用一切手段把齐仲宣逼得像臭水沟里的老鼠,无处可逃,生不如死。
    齐仲宣伤不到他的心。
    能伤他心的,如今世上只有一个人。
    他慢慢在傅冉身边坐下。傅冉抱起他的腿,搭在自己的腿上,两人抵足而眠。
    “我要削了他的王位,既然他对这个王位不满意。”天章说。
    傅冉点点头:“应该的。”
    “我不会让他死得太轻松。我要让他比大灾之年饿死的流民,大战之后躺在死人堆里只剩一口气的伤残,还要死得痛苦百倍。”
    傅冉:“这……”
    他并非心善,只是奇怪,天章从来没有把话说得这么赤裸裸过。
    “我要他……”天章忽然停住了,脸上慢慢浮起古怪的神情。
    “叔秀?”傅冉用脚抵抵他的腿,“你还要干什么?”
    天章的眼神定定的,傅冉坐直了:“叔秀?”他一把抓住天章的手腕去探他的脉,怕他是气过了头,邪气入心。
    天章按住他的手:“我没事。”
    傅冉恍然,他笑了起来:“是孩子来了?”他原来就想着上次如果成功,天章应该就是这几天感觉到胎灵。
    天章已经生过元元,对胎灵感觉愈加敏感,刚刚发怒时,就觉体内突然有一团火一样随着他的怒气猛然一窜,仿佛在和他异口同声。
    他点点头,感叹道:“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
    两人一齐傻笑起来。
    “我们出去走走吧。”傅冉挽起天章。
    深秋凌晨,微风凛冽如霜刀。天章披了轻裘,与傅冉一起走去敞轩中。宫人为他们提灯,脚步轻巧,只能听到风声向南而去。
    等到天章点名的几个大臣气喘吁吁心急火燎赶过来,却见帝后二人正在轩中围炉对饮,其乐融融。
    这几人是丞相6皓还有大理寺和宗人府的人,都是天章的心腹股肱,对傅冉坦然旁坐并不吃惊。
    天章给他们赐了座,道:“城中出了一桩血案,朕请你们来剖析一番。”几人本来还怀着一丝侥幸,听到天章这话,立刻就知道这血案分量不轻,而且既然连宗人府的人都叫来了,显然是与宗亲有关。
    等天章把事情大致说了,众人皆是震惊不已。不一会儿又有消息源源不断报到天章面前。
    “上清院的玉宫山人也不见了!上清院说他傍晚出去访客,之后就没有再回来。因玉宫山人偶尔会住在客人家,因此没有在意这次深夜不归。”
    天章听了反而笑起来了,道:“他不是求朕要统一昆仑吗?朕满足他,只不过这昆仑法尊的位置是轮不到他了。”
    丞相6皓垂头思考片刻,问天章:“当务之急自然是追查淮阴王下落,不知是否要昭告天下公开缉拿?”
    天章点点头:“就是如此。”
    6皓一怔,没想到天章真的直接把面子给撕破了。这就意味着齐仲宣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天章又说了一遍:“就是要这样。他大错铸成,朕不能姑息。”
    6皓连忙低头道:“是。”
    等交代完事情,天光微熹,城防司的准确消息也报了上来。
    淮阴王府里外彻底搜过,除了住得靠近马厩的粗使下仆,府中一个活口不留,搜到一共五十二具尸首。拿了名册清点了人数,发现失踪四人,都是近身伺候淮阴王的人。
    失踪的四人中有两人是天章钦赐给齐仲宣的。
    天章只是起身冷笑一声,几人当中立刻有一人匍匐跪地不敢再看天章。
    “是谁告诉朕,这些人都调教得万无一失的?”天章道,“起来吧!淮阴王到底从小就在昆仑精修。”
    又把事情交代梳理一番,天章才让人都退出去,命6皓统筹这件大案。
    天章回到宫里又躺在榻上补个眠。
    傅冉就坐在他身边,天章迷迷糊糊只觉得他就像一个暖球一样,不断散着暖融融的热气,他睡得沉而暖,只是渐渐就梦到自己走到了淮阴王府附近,只见进进出出的都是城防司的人。
    天章豁然开眼,见傅冉仍坐在他身边,他低声问:“你说我是天命之君,是什么意思?”
    过去傅冉也说过几次这样的话,天章都没有放到心上去,只以为这是和别人一样的奉承话,场面话。现在他忽然觉出一丝异样——傅冉从来都不是说这种话哄他开心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傅冉握住他的手,真诚道:“天——命——之——君。陛下,你是哪一个字不明白?”
    京中正在为淮阴王府里的血案忙作一团的时候,齐仲宣已经一路向北狂奔。他们连夜出城,一口气不歇,又有玉宫山人法术催动,已经离京颇远。
    流珠驾车,齐仲宣和玉宫山人坐在车中。
    “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玉宫山人熬了一夜才敢问出口。
    齐仲宣只是闭着双眼眉头微蹙,像是养神,又像是在忍耐痛苦。外面不时传来流珠用力挥动马鞭的声音,噼啪鞭声在深秋风声中很快消散,只剩下单调的车轮声和无穷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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