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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逞强。”程延清反倒是最理智的那一个,“邹扬走不了,王旭也要出庭,你们队只剩下你和小杜,你今天晚上一定要休息好!”
    谢榆望着邹扬木然的侧脸,心中无限遗憾。
    程延清送他下楼。两人踏着月色,穿过午夜的医院。寂静中传来遥远的痛哭,是哪家正与亲人做最后的告别;也有近在咫尺的蜂鸣,是医生又从鬼门关里抢下一条性命。行走在这生与死的界限,谢榆第一次望见了人生的厚度。近半个月来发生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轮流闪现。原来,太多太多的棋士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于俗世的悲欢离合。
    人的一生长吗?
    很长。
    棋士的一生短吗?
    太短太短了。
    魏柯说得没有错,棋道艰辛,是只有孤身一人才能走下去的路,没有俗世的羁绊,才能把全部精力投入其中,得见棋盘上的天大地大。但凡有一丝牵绊,又岂能不理稚子夜哭、老翁残喘。
    他能有多少时间、多少真心献祭给棋盘呢?走着走着,那逐梦的少年就腾出一只手牵住了谁,然后再腾出一只手,抱起了他们的孩子……他走得越来越慢,世界也越来越小,远方光芒万丈的太阳也渐渐落下去了,再也没有照到他身上。他的身体佝偻,他的头发花白,他蜷在火炉边上取暖,目送他的孩子背起行囊,去追逐新的太阳……
    “我不要结婚了。”谢榆满眼是泪地对程延清说道。
    “我没有要跟你结婚!”程延清冷酷无情地炸了毛。
    谢榆噗嗤笑出了声。
    “我以后一定要找个棋手。”谢榆道。
    “我说了我没有要跟你结婚!”程延清再一次强调。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第二天,谢榆头晕脑胀地起床,一看表,8点一刻!他飞也似的冲出房门,一边穿衣一边唠叨:“为什么不叫我?”
    “你只要按时出现不就行了吗?我才是下棋的那个。”魏柯好整以暇地摆弄着耳麦。
    “你真是……”
    魏柯都不知道他整个队伍都快四分五裂了!
    谢榆急匆匆地跳上计程车,路上发信息问候了王旭和邹扬。他已经不抱希望他们能到场了,单纯想知道他们在人生的战场上现状如何,结果两人都没有回他。赶到龙兴酒店,现场果不其然只有杜应若一人孤苦伶仃地捏着熊娃娃。韩剑向他们表达了深刻的同情:“你们这是一开场就要让6分诶!你们俩全胜也只是刚刚平局。”
    罗爽走到谢榆面前,黄眼一眯:“魏师兄前些日子一直在带队集训吧?投入了这么大的时间精力,全都泡汤了,真可惜。你们队今天再输,下一轮再想奋起直追、避免降级就晚了。”赛前用言语扰乱对手的心智,尽最大可能增加对手的压力,这一招罗爽屡试不爽。输赢不仅仅是棋盘上的事,有时候,早在开局之前,胜负就已经是注定了的。他可是时时刻刻为了胜利在战斗,半点不敢松懈。
    然而,他的计策对“魏柯”并不奏效。
    “你等会儿可以试试咯。”谢榆满不在乎道,“——还有,你浑身上下挂的这是什么东西?”
    “手腕上是佛珠;脖子上是十字架;腰上是福袋;胳膊上的口袋里缝着御守;耳垂上是四叶草耳钉;裤子里还藏着好运符。他这个人超迷信的!”韩剑毫不留情地吐槽着己方主将。
    谢榆:“……”
    回头教育杜应若:“看看人家,你这个吉祥物顶个屁用!”
    杜应若:“嘤嘤嘤。”
    说话间,工作人员邀请他们进场。杜应若尿急,罗爽跟他结伴去厕所。谢榆在外等人,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喊他。一回头,只见王旭和邹扬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所有人都震惊了。
    谢榆率先迎了上去:“你们……”
    “陈院长替我出庭了。”王旭解释道,“这是我三星杯前最后一次正式比赛,我不能放弃这个宝贵的机会。”
    谢榆一拍他的胳膊:“我早想这么说了,可是我不敢!”
    王旭失笑。
    从洗手间里转出来的罗爽面露诧异:“王师兄,为了一场围甲联赛,你连儿子都不要了,这也太夸张了吧?我要是你的小孩,一定会认为你是顶自私的爸爸。”
    谢榆心下一沉——这个罗爽!
    他算是看出来了。虽然韩剑有时候也是个大嘴巴,但韩剑是真·情商低,罗爽却是真·心机屌。他想方设法在摧毁他们队伍中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士气。
    他向王旭投去担心的目光,王旭却面不改色,冲着罗爽微笑道:“如果我为了争夺抚养权拒绝参赛,小凡才会真的看不起我,认真对待任何一场比赛,这是一个棋手的本分。”
    谢榆松了口气,转向邹扬,连珠炮似地发问:“你呢?你父亲的手术做完了吗?我发你信息怎么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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