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等结果吧。”莫道桑放弃了从小严子这里找答案,然后取了颗果子扔进嘴里,枕臂靠着山坡躺下来,阖目。
此刻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照在人身上,果子的甜香还残留在空气中,莫道桑眉目安详,如果忽略他手上那两根铁链的话,倒是一副让人爽心悦目的景象。
与此同时,鸣春涧内,一处看着规模也只比楚攸宁住着的小上些许的院落,却出奇地安静。
院里的垂柳黄了大半,不时有叶片旋转着落下来,整座小院的地面都尽是软软的一片。
楚攸宁的声音从半阖的窗子传出来:“今日韶儿动了我屋子里莫道桑的东西,我便随出去转了一圈。”
瞧着面前床上的人仍是没有回应,楚攸宁叹了口气:“他的表现该是不在意的,但鹰扬和你都同我说过,莫道桑不屑伪装,真的利用别人也只会直接来从不会觉得亏欠,这么说的话,不管多少,大概他,是真的动心了。”
床上人落在被外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然后楚攸宁便不知道说什么了,毕竟他本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你身体恢复得不错,明日,我扶你去看看吧。”
然后一把沙哑的嗓子终于磨了起来:“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楚攸宁再看了床上人一眼,说,“你歇着吧,我先离开了。”
然后门扉开了又阖上,院落彻底陷入了死寂。
“宿主大人?宿主大人,你醒着吗?”
“宿主大人,宿主大人醒醒啊。”
莫道桑被小严子吵醒的时候,天色已经 发了黄,所以他迷迷糊糊中还有些懵:“小严子怎么了?怎么天都快黑了。”
“对啊,”小严子都快急哭了,“宿主大人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没有。”莫道桑说完撑着地面坐起来,手伸到眼下屈了屈,不仅链子没有变化,他也没有任何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他的眉毛微微挑了挑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虽然看起来还是没睡醒的样子更多一些:“难道秦风给我的,是假药?”莫道桑实在想不通,“那他是为了什么?”
“那宿主大人,现在怎么办啊。”
“倒也不是完全就没有办法了,就是有点麻烦。”莫道桑揉了揉眉心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小严子你还记得书里莫道桑是怎么出去的吗?”
“啊,对了,走火入魔,可是那个很危险的啊,而且宿主大人你知道什么是走火入魔吗?”
“莫道桑原来运功失败的时候有过一次,这魔功也不像其他功法一旦走火入魔就会死,”莫道桑闭上眼说,“我研究研究,试试吧。”
“宿主大人,离晚饭送过来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了啊。”小严子担忧地提醒。
然而莫道桑又一次没有给他任何回音,小严子只好闭嘴安静等待起来。
然后在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伴随着锁链坠在地上的声音,莫道桑的双手狠狠砸在地面上,然后极其用力地朝土地抓握了一下。
有细小的风流突然出现,环绕在他的身周,鼓动着他的衣摆发梢。
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一样剧烈地颤抖着。
血从上方滴下来,落在那双手上,莹润的光影让人看着不由疼惜,进而无法自抑地着迷。
小严子不停地喊着自家的宿主大人,可任他怎么喊,莫道桑现在都完全没办法回应他一句。
小严子急得都要哭了。
也不知道又是多久过去,实在是受不了了的莫道桑才传给他一句话:“安静点。”
仅仅三个字,里面的烦躁与虚弱却实在是明显得过分,根本不符合莫道桑的本性。
小严子尽量止住自己的不安换上让人舒服的声线:“宿主大人,你还好吧。”
又是许久过去,莫道桑才终于咳出口气,然后,像是终于挨过去一样喘息着抬了些头,小严子这才能透着湖水的倒影看到自家宿主大人那副精致的面容,如今被血染得有多么恐怖。
“七窍流血,我算是见识了一回。”莫道桑自己审视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不再注意,然而他也只是支撑自己重新靠回山壁,就再也没有了力气。
“宿主大人,你…”小严子平时就很怕自己的宿主大人了,现在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放心,我的内力还能撑一会,就算现在这幅样子,待会对付上几个弟子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那,之后呢?”
莫道桑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看运气吧。”
“哦,哦。”小严子察觉得到自家宿主大人还是超级难受的,干脆装起了懂事的小哑巴。
给莫道桑休息的时间并不长,山壁处响起脚步声以后,莫道桑艰难地坐起来,背对着那个方向挡住了掉在地面的锁链。
那小心翼翼的小弟子看见莫道桑安安静静的样子也就发觉不了什么异常,拎着食盒蹑手蹑脚就往浮木上走,大概打的是在被这魔头发现之前放下东西走人的念头。
然而在他才松口气去弯腰的当口,一片黑影就出现在他上方的余光里。
即使他反应极快地想去拔剑,也来不及了。
他最后被劈晕过去的时候,甚至连莫道桑的脸都没有看见,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只不过这一番动作下来,莫道桑也不好受,他的胸闷得厉害像是要呼吸不过来,忍不住咳了几声,手心又是一片血迹。
小严子都要被吓呆了,虽然想象得到,但是真的看见宿主大人这个样子还是很心痛。
莫道桑缓过来以后,对于小严子这次难得的安静还是很满意的,他俯身将这弟子摔在地上的剑鞘拿起来,留恋地看了一下那个食盒,还是没敢去试试自己的人品。
然后用剑支着自己走过去捡起那颗滚了有一段距离的珠子,再慢慢地,过了浮木,朝这后山更深的地方走去了。
毕竟要避开鸣春涧和秦风可能埋伏下的人,他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选择了。
在黑暗中仍旧闪着光泽的珠子,沾了些灰尘静静地躺在地上。
禁地内流窜的风,有一瞬间似乎像极了人的笑,却短促而不可捉摸。
渐渐,再无声息。